暴雨傾瀉著，數不清的雨珠打在湖麵上，激起一層層漣漪。 　　在這個嘈雜的世界中，此刻隻剩下了雨聲，除此之外一切悄無聲息，仿佛萬物屏住了呼吸，正靜靜等待著這個處於萬物中心的年輕人的回應。 　　伍言愣神了半秒，一股無形的怒火在他的心底爆發。 　　“世界末日？”他惡狠狠地瞪著老帥，“這種時候了，你還跟我說這個？你是真的很喜歡什麼狗屁末日，對吧？好，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一個孤兒，沒錢也沒本事，畢業後隻能掃大街！你當然喜歡末日了，你連父母都沒有，你根本沒有親人，世界末日對你這種人來說再好不過！反正大家一起死，對不對！你很得意，是吧……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有家人，我有自己的生活，一直以來我都在拚盡全力好好活下去，這在你眼裡很可笑嗎？世界末日對你來說很好玩嗎！” 　　老帥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回話。 　　伍言仰身躺倒在泥地裡，大口喘著粗氣，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裡蹦出來了。他感到眼眶中一股酸楚的感受，極力不想讓眼淚流下，可淚水還是止不住落了下來，所幸和雨水混為一體，旁人無法察覺。 　　李精帥站起身，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他平靜地說： 　　“伍言，是……你說的沒錯，很多人都會死。這個學校的人會死，這個城市的人會死，甚至全世界的人都會死……可我從沒想過就這麼死掉，我也不想你就這麼死掉，所以你搞清楚狀況沒有？現在沒時間跟你胡鬧了，想活下去的話，就跟著我……啊！” 　　一聲慘叫，老帥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身後卷住了他，隻是一眨眼，老帥便被拖入湖中。“撲通”一聲，伍言隻來得及看到大片的水花飛濺，他連忙跑到湖邊，水麵上隻留下一圈激蕩的波紋，老帥和那道黑影一同消失在了湖底深處。 　　“老帥！”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伍言的精神徹底崩潰，他不知所措地低著頭，目光呆滯地盯著那片深不見底的湖水。 　　在這一刻，他感覺整個世界正在離自己遠去；但下一秒，一隻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又將整個世界硬生生拽了回來。 　　“你果然還是不聽話啊……”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與此同時，一雙沾滿泥的紅色跑鞋，踩在了湖岸邊的鵝卵石地上。 　　伍言抬起頭，看見林佳佳的背影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的長發被雨水淋濕，在風暴下擺動著，從這個角度看去，更像是風暴本身。 　　“伍言，你還好嗎？” 　　霎時間，潮水般的記憶湧入伍言的大腦。一段清晰的回憶從伍言的腦海中浮現，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卻又轉眼間消失不見。麵前那道纖細的人影，此刻卻成為了他世界中唯一的存在，可當那身影回過頭時，出現在視野中的卻不是林佳佳的臉，而是另一個陌生人。 　　一個陌生的，女孩。 　　伍言眨了眨眼。 　　“你怎麼還在這兒？”林佳佳用不耐煩的眼神看著他，“快跑啊！” 　　“跑……哪兒？” 　　“記得你跟我說過的那個夢嗎？你們圖書館的頂樓，快去吧，小語在那裡，和她在一起你很安全。”林佳佳說著，將目光投向黑洞洞的湖水，“放心吧，這裡交給我就好，我會救你的朋友的。” 　　“可是，你……” 　　“喂喂，你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嗎？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反正已經跟那家夥周旋好幾天了，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林佳佳攥起拳頭，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伍言的心臟一陣刺痛，他不敢逃走，因為腦海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如果自己這時候不做點什麼，就會有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 　　他爬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上前，卻被林佳佳隨手一推，重新跌坐回地上。 　　“伍言，別做傻事，快跑！” 　　轟的一聲巨響，湖水在伍言麵前赫然炸開，遮天蔽日的水幕從天空落下，如同一座從天而降的巨墻；在這水幕之後，一座深邃的黑影緩緩升起，像是從湖底突兀而起的鋒利長刺，刺尖閃爍著紫色的光芒。伍言察覺到，在那光芒之中，有一道視線正投向自己。 　　這絕對是他此生見過的最恐怖的景象。 　　“跑！”林佳佳一聲令下。 　　伍言的雙腿恢復了力氣，他不再猶豫，手腳並用地朝身後跑去。林佳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重的雨霧中。圖書館離湖邊並不遠，但他感覺自己仿佛跑了一個世紀，直到那座恢宏的大樓出現在視野內，他一頭竄進圖書館，失魂落魄地穿過空無一人的大廳，又沿著樓梯一路而上。 　　一層……兩層……三層…… 　　伍言來到了頂樓禮堂的門口。 　　靜謐無聲，寬闊的禮堂內安靜到有些嚇人，伍言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這地方還人滿為患，可現在一眼望去，各個角落都空蕩蕩的。 　　在他的正前方，大堂正對麵是一排五米多高的玻璃幕窗，窗外電閃雷鳴，隱約可以看見中心湖的影子，像一麵在大雨中沉浮的鏡子。 　　一架黑色的鋼琴擺在大堂中央，鋼琴後麵，坐著一個穿黑色紗裙的少女。 　　她靜靜地端坐在那兒，也不出聲，隻是用目光默視著伍言。 　　伍言的頭腦有些恍惚，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覺。可眼前這個少女似乎是真實存在的，於是他邁動雙腳，試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這時女孩開口了。 　　“你是伍言，對嗎？” 　　伍言點點頭。 　　女孩合上鋼琴蓋，站了起來。 　　“我叫張厭語，是林佳佳的朋友。” 　　伍言注意到，少女戴著著黑色的耳環，穿著黑色的皮鞋，同時，她還有一頭黑色的長發。她全身都是黑色的，仿若暗夜裡的精靈，唯獨那雙眼不同，她的眼眸裡散發著隱隱的微光，好似天上的星辰。 　　張厭語？好奇怪的名字…… 　　伍言沒有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 　　“林佳佳她……”他沒來由地感覺有些緊張，“林佳佳叫我來這裡的，她說……她說你會保護我……” 　　女孩怔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 　　“我當然會保護你，伍言。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伍言呆住了，對方的語氣像是在嘲笑自己，可他卻不覺得生氣，反而在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油然而生。 　　“你害怕嗎？”少女如是道。 　　“害怕？我……” 　　“你做好覺悟了嗎？”張厭語輕輕整理了下裙角，找書苑 www.ｚhaｏｓhuyuan．com 朝伍言走近一步，“你明白嗎，從你拿到那張紙條的那一刻起，從你選擇相信我們的那一瞬間，你已經將自己的命運，交在了我們手上。” 　　“這是你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還是……隻是一時沖動？” 　　突然一陣劇痛湧入伍言的大腦，他感到天旋地轉，渾身上下失去了平衡，隻得用手攙扶住墻，才勉強支撐自己不至於倒下。 　　怎麼回事？ 　　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伍言，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另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伍言扭過頭，看到林佳佳從禮堂的另一側走過來。 　　他扶著腦袋站起身，環視一圈，發現自己腳下竟彌漫著一層乳白色的薄霧，像女子的紗裙一樣纏繞在自己的雙腿上，而他之前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不僅如此，這霧氣還存在於其他地方，如輕薄的雲團般漂浮在地麵上，不至於阻擋視線，卻讓整個大堂沉浸在一片朦朧夢幻的氛圍當中。 　　低頭一看，他卻發現了更加奇怪之處——自己的鞋，還有褲子，以及之前身上所有被雨水淋濕的地方，居然已經完全乾了。 　　這怎麼可能？從他進入圖書館到現在不足五分鐘，就算把衣服丟進烘乾機裡，也不可能乾得這麼快吧？ 　　伍言抬起頭，用警惕的眼神看向鋼琴後邊那個名叫張厭語的少女。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和那個女孩有關。 　　“你做了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什麼也沒做，”林佳佳回答說，“我們是在她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