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伍言仔細觀察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確實發現了許多不尋常的地方。 　　首先，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是滅的，但禮堂裡卻充斥著淡黃色的照明光，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光源所在。 　　其次，墻壁上掛著的那些裝飾畫，如果細看的話，完全就是同樣的一幅畫，線條和光影都一模一樣，就好像為了省事直接復製過來似的。 　　最後，也是最為離譜的地方——在那麵玻璃幕窗之外，風暴居然停止了，翻卷的雲層和密集的雨幕停滯在空中不動，像凝固在天空上的油漆。 　　轟！ 　　雷聲落下，伍言的神誌恢復了清醒，他睜大眼睛，望向玻璃窗前那位名叫“張厭語”的女孩。 　　女孩也凝視著他。 　　難道說，自己在她的夢裡嗎？ 　　怎麼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對於一場夢來說，這也太真實了……比伍言前幾天做的那場夢還要真實，即使他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夢境，也很難察覺出這裡與現實有什麼不同。更何況，在這場夢裡，還有另外兩個隻在現實中存在的人在場。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林佳佳朝伍言走過來，說： 　　“很驚人吧，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自己能進入小語的夢，對不對？其實這不難理解，因為夢境並不是人腦憑空構思出的幻覺，它是在另一個維度中真實存在的空間，我們做夢時，無非是與那個維度產生了連接，而夢的清晰程度，則取決於這種連接的牢固程度，連接越深刻，則感受愈加真實，對夢境的掌握也更細致。” 　　“換句話說，我們平時的夢之所以那麼模糊，並不是因為夢本來就是那樣，而是我們精神沒有強大到與它產生更堅固的連接。不過，如果一場夢是被人為製造的，那麼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林佳佳伸出手，略為得意地展示了一下周圍。 　　“在這場夢境裡，每一個景物、每一處細節、甚至空氣中的每一粒灰塵，都是小語親手創造的。小語是搭建夢境的大師，這片空間完全由她所掌控——她就是這個虛擬世界的神，在這裡沒有什麼東西能傷害到她，哪怕是古靈侵入進來，也絕不可能……” 　　“林佳佳。”張厭語打斷了她，“你不該跟他說這些的，他的身份還沒有確定。” 　　“沒關係啦，他能在你的夢裡保持清醒，這足以證明他原種的身份。” 　　“也許他是惡種。” 　　“惡種？你看他像嗎？伍言，我問你，你是惡種嗎？”林佳佳質問道。 　　“我想不是吧……”伍言怯生生地回答，“順便問下，什麼是惡種？” 　　空氣陷入沉默。過了兩秒，伍言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向林佳佳，問：“老帥人呢？” 　　“別擔心，你朋友已經安全了。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我們自己，那具古靈還沒有被消滅，它隨時可能再次出現。” 　　伍言的心頭一緊。 　　“那怎麼辦，它在哪？” 　　“不用著急。”林佳佳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我們三個原種聚集在這裡，就算我們不去找它，它也會來找我們的。”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一股陰風從大堂內吹過。照明光陡然熄滅，一團黑色的迷霧從鋼琴底下悄然滲出，迅速匯聚在一起，窗外閃電劃過，在大廳中央映出一道扭曲的輪廓…… 　　那個黑影出現了！ 　　這道影子，比伍言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還要大上數倍。它就這樣突兀地從不知何處現身，向這片空間彰顯著自己狂妄的姿態，下一秒，從它那光滑而又不斷蠕動的表麵，竟生長出幾根令人膽寒的尖刺，瘋狂地向四周延伸著，如同一棵古老而邪惡的巨樹。 　　伍言的世界觀即刻解體。 　　同一時間，他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心底的什麼東西終於得到了證明。 　　還沒來得及多加思索，伍言用餘光一瞥，心臟卻突然停了一拍——在他的餘光中，林佳佳和張厭語居然消失了！ 　　人呢？！ 　　剛剛還站在這裡的兩個女孩，怎麼不見了？ 　　諾大的禮堂裡，此時隻剩下他自己，還有那個正對著自己虎視眈眈的黑色怪物。 　　“林佳佳！林佳佳！” 　　伍言的聲音顫抖，他壓根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那兩個神神叨叨的主兒，不是說要消滅什麼古靈嗎……怎麼就沒影了？她們去哪了？ 　　伍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時，他感到胸口一陣涼冰冰的觸感，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竟然浸濕了水…… 　　不隻是上衣，還有褲子、襪子和鞋，都濕透了；他的頭發，也在濕淋淋地往下滴著水…… 　　伍言咽了口唾沫，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他已經不在張厭語的夢裡了。 　　伍言兩腿一抖，扭頭打算從來路逃走，卻猛然看到，在自己身後，竟然還有一道黑影！ 　　再轉身，他震驚地發現，整座禮堂裡，竟到處都是黑影！不僅在大廳中間，還有看臺上、座椅邊上、消防門前、過道裡……所有的黑影都有著相同的模樣，它們從四麵八方逼近過來，又好像融為了一體，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墻。 　　轟隆！ 　　窗外閃電落下。伍言不斷地後退，可不管他怎麼退，總有黑影在身後堵住去路。他就這樣被包圍在黑影組成的巨墻中間，無論往哪邊找，都找不到可以逃生的路。 　　“嘶……” 　　詭異的尖叫聲從耳根響起，伍言不知道這聲音是從何處發出的，也許是那些黑影，也許是自己腦中的幻聽。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刺耳的嘶鳴聲不斷傳入大腦，無情地摧殘著他所剩無幾的理智；與此同時，一股危險而致命的氣息，急劇籠罩了他的全身。 　　伍言的神經斷了弦。 　　“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垂死掙紮的怒吼，伍言開始朝前方猛沖。他徑直沖向大堂正對麵的那排玻璃幕窗，因為那是唯一可以看見光的方向。 　　簌。 　　千分之一秒後，一根和他手臂一般粗細的黑色尖刺，重重刺入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 　　伍言的身體機能運轉到了極致。他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因為他的意識早已模糊不清，現在，接管他身體的是野獸般的本能。找書苑 ｗｗw．zhaoshuｙuaｎ．com 怒火在伍言的血液中流淌，他渾身的肌肉像是燃燒了起來，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狠狠地撞上前方的第一道黑影。 　　出乎意料的是，黑影並非像普通的影子那樣虛無縹緲。伍言感覺自己撞在了一個沉重的實體上，接觸之處傳來徹骨的冰寒，像是一頭栽進了冥河；但他撞擊的力度如此之大，以至於竟頂著這道黑影，繼續向前沖去。 　　在他就要撞到玻璃的前一瞬間，伍言的餘光裡，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弧。 　　仿若無數道從天而降的細絲，白光出現在玻璃墻的外側，並以極快的速度延伸而下。耀眼的光芒刺入伍言的雙眼，給他的視神經帶來一陣燒灼，他想停下腳步，但時間好像變慢了，伍言的四肢仿佛浸泡在粘稠的糖漿中，連動一根手指都十分困難。 　　下一刻，一道裂痕在玻璃窗上浮現。細小的碎片從裂痕處飛出，化作一粒光點劃過伍言的側臉，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淺淺的血痕。裂痕越來越大，如同蛛網般向四周擴散開來，頃刻間布滿了整片視野，而在那裂縫之外，一團兇猛而暴烈的電流，正靜靜懸浮在伍言的麵前…… 　　那是一道閃電。 　　轟！ 　　猛烈的爆炸徹底奪走了伍言的意識，他在玻璃碎片的挾裹下飛出窗外，向著圖書館樓底墜落而去——那兒正是中心湖邊。伍言墜入冰冷的湖水中，隻來得及感到一陣劇痛，隨後力量紛紛從體內流出，掙紮了幾下後，大腦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雨水落在湖麵上，水麵的波紋微微起伏，很快消失在狂風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