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言走出小區大門，登時如遭雷擊，連忙兩步退了回來。 　　“怎麼了？”老帥不解道。 　　話音未落，他也臉色大變，一溜煙地往後退，差點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們看到了一具屍體。 　　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流浪動物屍體，但這次不一樣，這具屍體明顯是個人。而且，那屍體看起來有些奇怪——它的四肢以極不正常的姿態扭曲著，手和腳都不在正確的位置上，不僅如此，它的表麵看上去異常平整，像一塊攤在地上的布，那副模樣……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壓扁了似的。 　　更離奇的是，這樣一堆在光天化日之下橫屍街頭的肉塊，底下還有一灘黑乎乎的汙血，居然沒有一隻蒼蠅在周圍飛，也沒有老鼠之類的生物光顧…… 　　伍言的胃裡一陣翻湧，他扶住墻開始乾嘔，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別看了，走了。”老帥招呼道。 　　這是伍言第一次親眼看到“活生生”的屍體——如果不算上前兩天那具僵屍的話。他對此倒沒有太多感受，隻是挪開了視線，小跑兩步跟上老帥。 　　兩人躡手躡腳地穿過街道，一溜煙鉆進對麵的小巷子裡。 　　這地方著實很破舊了，兩側的居民樓都是九十年代風格，大約五六層高，中間隻留下不足一人通行的小道；最窄的地方，隻有側著身子才能勉強擠過去；一根根晾衣繩在頭頂高處懸掛著，由於臺風的緣故沒有掛衣服，看上去像一張巨大的蛛網。 　　看著那些肆意生長的爬山虎，伍言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居住的街區。那時候，他和小夥伴們就是在這種巷子裡沒日沒夜地玩耍，天黑了也不肯回家，哪怕摔倒了也會馬上站起來。 　　那樣的時光，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吧。 　　兩人穿過小巷，來到另一條街上。放眼望去，臺風摧殘後的街道滿目蒼夷，汙水在人行道上橫流，井蓋旁的積水大概能沒過腳踝，斷裂的電線搖搖晃晃地垂到地上；一陣風吹過，落葉紛紛飛舞起來，打著旋兒地向遠方飄去，最後落在一輛被廣告牌砸扁的汽車頂上。 　　也不知算不算走運，災變時恰好趕上臺風天，當時大部分人都躲在室內，因此變成僵屍上街遊蕩的並不多。走了這麼遠，還一隻僵屍都沒有看到。不過，至於這周圍的建築裡，有多少還是活人，有多少已經成了行屍走肉，那就不好說了。 　　“還沒到嗎？”伍言問。 　　“快到了，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老帥撓了撓腦袋，東張西望地說，“喔，找到了，在那邊！” 　　話畢，他徑直向街對麵跑去。伍言也連忙跟上，兩人在五十米開外的一家便利店門口停下，隨後老帥扭頭一笑： 　　“到了。” 　　“到了？”伍言有些詫異，“信號呢，有信號嗎？” 　　老帥慢悠悠地掏出手機，“我看看啊……奇怪，剛才還有信號的，現在怎麼……不好，壞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信號丟了。” 　　他沉痛地搖了搖頭，把手機放回兜裡。 　　而後，又漫不經心地一抬頭，大叫一聲：“我去！這兒怎麼正好有個便利店？嘿嘿，伍言，你看，咱這趟也算沒白來……來都來了，要不進去順便整點物資？這樣一會兒路上就有吃有喝了……你看怎麼樣，哈哈……” 　　伍言一怔，隨即臉色一沉。 　　他強壓住顫抖的雙手，做了個深呼吸，“老帥，你該不會……” 　　咕—— 　　肚子裡的一聲響打斷了他的話。 　　說起來，昨天一整天，加上今天早上，他一點東西都沒吃。之前，他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亢奮的狀態，以至於沒留意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才忽然發覺腹中空虛無物，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伍言知道老帥又騙了他，但他已經沒有力氣發火了，隻好無奈地擺了擺手，說：“算了，走吧走吧，咱們進去找點吃的。” 　　便利店的門上了鎖，或許是在臺風天沒有營業，不過，這也說明裡麵應該是安全的。這下，伍言和老帥可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們從路邊撿起兩塊磚頭，然後對準玻璃門大力一擲！ 　　啪！ 　　玻璃應聲而碎。兩人在原地等了一會，確認裡邊沒有任何動靜後，才躡手躡腳地走進便利店。 　　店內的光線很陰暗，檢查了一圈，半個僵屍的影子都看不見。 　　伍言鬆了口氣，二話不說直奔零食區。他隨手從貨架上順走一袋麵包，又從冰櫃裡拿出一瓶根本不冰的可樂，隨後便坐在地上大吃大喝起來。 　　“喂喂，別就可勁兒著吃啊，也帶點東西回去啊！”老帥提醒道。 　　伍言一看，原來那家夥早已把背包背在身前，正沿著貨架一排接一排掃蕩，什麼啤酒呀薯片呀一個也沒放過。 　　他想了想，覺得此地還是不宜久留，於是也抓緊時間準備動手。 　　伍言從收銀臺後邊抄起兩個塑料袋，然後便開始了自己的購物之旅。相較於老帥，他對物資的取舍顯然更加權衡，隻挑了一點餅乾、巧克力之類的高熱量食品，飲用水倒是多拿了幾瓶，剩下的空間，他又放了些創可貼、止痛藥、消毒棉球一類的應急藥品。掂了掂重量，差不多足夠了，畢竟他們此行隻是開車逃命，時間緊迫，用不著做什麼太過周全的打算。 　　另一邊，老帥也偷……呃不，是收集了滿滿一大包物資。兩人在便利店門口匯合，相視一笑，便準備沿來路返回王教授家。 　　這時，天上忽然一陣“轟隆隆”的響聲。 　　打雷了？ 　　不對，這聲音……難道是！ 　　伍言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沖出便利店，朝天空看去。 　　果然…… 　　是直升機！ 　　不是那種救援用的消防直升機，伍言在一次航展上見過這種型號，這是軍用武裝直升機！此時，這個大家夥正在不到一百米的高度沿著街道低空飛行，可以清晰地看到機翼上懸掛的火箭彈。 　　伍言的心中一陣狂喜。他剛打算大喊求救，視線一轉，心情卻在一瞬間墜到了冰點。 　　隻見那直升機飛來的方向，赫然出現了一大群僵屍——不是一隻兩隻，而是一整個屍群！數不清的僵屍正從街道盡頭狂奔而來，如鋪天蓋地的潮水一般擠滿了整條大街，而且它們的速度非常之快，和之前行動遲緩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些僵屍，是被直升機吸引過來的！ 　　“壞了！” 　　伍言轉身欲逃，一回頭卻看到，大街另一邊也冒出了大量僵屍！ 　　這下可好，兩頭的路都被堵死了，他隻好跑回便利店內，和還沒來得及出門的老帥迎頭撞了個正著。 　　“靠！你乾嘛！”老帥捂著腦袋說。 　　伍言沒空解釋，手忙腳亂地跑進店內，把最近的貨架推過來堵在門口。結果下一秒，瘋狂的屍群就沖到了他麵前！ 　　“呀啊啊啊啊——”老帥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猛烈的沖擊直接摧毀了貨架，貨架上的物品四處飛落。這一下簡直把伍言嚇得魂飛魄散，跌坐在地上遲遲緩不過勁來，所幸第一排的僵屍也因反作用力而摔倒，後麵的屍群仍毫不減速地沖進來，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彼此身上，形成了一座僵屍堆成的小山。 　　被壓在最下麵的僵屍從貨架底下伸出手，嘗試抓住伍言的腳踝，被伍言一腳踹開。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忽然瞥見便利店內側有一道暗門，於是趕緊起身，拽著老帥朝那邊跑去。在屍群即將突破障礙的最後一刻，他們關上了門。 　　碰！碰碰！ 　　沒隔兩秒，接連不斷的撞擊聲便從鐵門另一側傳來。門後邊是一條通往樓上的樓梯，兩人不敢怠慢，匆忙沿著樓梯上了樓。 　　來到二樓後，這裡貌似是一間倉庫，從那一件件積滿灰塵的貨物來看，這地方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室內的溫度很低，風扇在慢悠悠地轉動，看來電力還沒有中斷。 　　伍言的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心跳快得幾乎要休克，手腳也因過度緊張而有些麻木。奇怪的是，和上一次遭遇那道黑影時相比，這次他的心裡卻沒那麼害怕了，即使身體因為本能而顫抖，他的頭腦依然十分冷靜。 　　“完了……完了……”老帥哭喪著臉說，“這下完蛋了，咱們可怎麼回去呀！” 　　“還不是你非要出門？現在好了，找書苑 www.zhaｏshuｙuａn.cｏm 物資是收集到了，咱倆的小命也得交代在這兒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嘴上這樣說著，伍言的雙眼卻在快速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很快他發現，在倉庫對麵的墻上，有一扇很小的玻璃窗。 　　他走到窗戶前，這扇窗是封死的，沒法從裡麵打開，不過大小正合適，剛好夠一人通過。往窗外看，正對的是便利店背麵的小巷，下邊沒有僵屍。 　　伍言的視線在倉庫內搜索著，試圖找到可以破窗的工具。他拿來一個扳手，沖著玻璃用力敲擊了兩下，沒想到這窗戶比想象中更堅固，根本紋絲不動。 　　見他折騰了半天，老帥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隨手從墻邊抄起一個滅火器。 　　“讓開，我來！” 　　伍言退後一步。 　　“哈啊！”老帥鼓足力氣，將滅火器掄了一個整圓兒，狠狠地砸在窗戶上——哢嚓，玻璃應聲出現一道裂縫。見此狀老帥勁頭更甚，又掄起滅火器連續猛砸數下，終於將窗戶徹底擊碎，滅火器也脫手飛出了窗外。 　　伍言和老帥點頭示意了一下，用扳手清理掉窗戶邊沿的碎玻璃，然後把腦袋伸出了出去。 　　倉庫所在的位置是二樓，距地麵大概三四米左右，除去身高的話，就隻有兩米多的高度；由於剛下過雨，小巷裡一片泥濘，是很好的緩沖物，隻要稍微小心一點，跳下去應該不會受傷。 　　僵屍的哀嚎聲不斷從樓下傳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沖上二樓。事不宜遲，伍言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鼓作氣爬上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