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山間小溪(1 / 1)

伍言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知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了,他必須作出決斷。   眼下這條路算是走不通了,那麼,隻能原路返回了嗎?   還是說,離開鐵路碰碰運氣?   畢竟,都已經走了這麼遠了……   也許,擋住去路的真的隻是一個非常深的坑而已,也許他們往旁邊再走幾步,就可以找到一條小徑繞過去?   對,沒錯,都辛辛苦苦走了這麼遠了,總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吧?俗話說得好,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   還是算了。   伍言心裡打起了退堂鼓,這像一堵墻一樣密不透風的霧氣實在讓人鼓不起勇氣,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深入這濃霧中,用不了半分鐘就會迷路。   這可不是在徒步旅行中迷個路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事,他現在可是身處荒無人煙的山野,他的每一個念頭都有可能決定生死。   “我們恐怕得往回走了……”伍言看向劉小夕,略帶歉意地說。   往回走的話,就意味著他們至少要花費和過來時相同的時間,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這個小姑娘可能就要吃不消了。   “嗯。”劉小夕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頭。   於是兩人沿著原路返回。相同的路程實際上花費的時間比原來更長,因為他們兩個都已經餓到快虛脫了。腳下的鐵路仿佛怎麼走也走不完,隨著天色漸漸變暗,伍言心中甚至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他覺得自己永遠也走不出這團濃霧了,他被永遠困在這條鐵路上,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隻有一望無際的白霧。   這種想法幾乎摧毀了他,他感覺自己每走一步都幾乎要跌倒。幸運的是,這條鐵路確實是有盡頭的,就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他們終於看到了那節停在鐵軌上的車廂。   伍言從未覺得這節車廂竟是如此親切溫暖,鐵皮上的每一塊銹跡在他看來都如此可愛。他和劉小夕快步鉆進車廂內,依偎在最後一排座位上相互取暖,之前堅硬得像石頭的椅子現在卻變得柔軟而舒適,像一團軟乎乎的大棉花。   兩個人都累得說不出話了,他們撕下一條椅布蓋在身上,在無盡的夜色下沉沉入睡。   。。。   第二天一早,兩人吃掉了最後的罐頭。至此,包裡僅剩的食物隻有一袋白糖了,泡水喝的話倒是還可以再撐很久,可惜他們也沒有水。   霧氣依舊濃重,四麵八方能見度都很低。往好的方麵想,他們昨天花了一整天時間,至少確認了鐵路往一個方向上是走不通的,這樣一來,他們今天的選擇就很簡單了。   隻不過,這也將是他們最後的選擇,無論今天在路上發生什麼,他們都不可能再回到這個地方。   伍言和劉小夕一人嚼了一口白砂糖,趁著天色還未完全亮,他們啟程前往列車前進的方向。   一路上的景色和昨天如出一轍。伍言一直有點奇怪,這麼茂密的林子裡,怎麼一隻動物也沒有呢?他當然不希望遇到什麼野生動物,畢竟他小時候可是聽過有人在山裡被野豬撞死的新聞。不過,像小鳥、鬆鼠這類的小動物,總該有那麼一兩隻吧?難道這些動物都和人類一起滅絕了?   他倒是看見了一些蟲子——十分惡心的蟲子,陰險而扭曲地躲藏在土壤之中,時不時從暗處露出狡詐的目光,無聲地窺視著這邊。一旦被伍言發現,它們就一溜煙鉆進土裡逃走了。   無趣的旅程持續了大半天,所幸一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情況。就在伍言覺得肚子又開始餓的時候,他們被一座山崖擋住了去路。這山崖高不見頂,崖壁上隻有一個狹小的洞口,火車軌道從這裡延伸進去,裡麵黑洞洞的一片看不見光亮。   有點不對勁,伍言心想。   在北方的山區,火車有時候確實會穿過隧道,但這個洞看起來並不如此:它太小了,高度僅能容許車廂勉強通過,而且洞口也沒有人工修繕的痕跡,幾條類似爬山虎的植物從頂部垂下來,遮住了入口,一眼看去完全就像個天然洞穴。   怎麼辦,要進去嗎?   既然軌道能夠延伸進去,那說明這個洞肯定是有其他出口的,問題是,他不知道那個出口距離有多遠。伍言伸手感受了下,洞口吹出一股陰冷的風,裡麵的溫度似乎相當低,憑他身上這件單薄的衣物是沒辦法堅持太久的。   他後退兩步,觀察了一下麵前的山崖,崖壁雖然高,但看上去並不陡峭。   山裡的霧氣一般都沉降在地表,如果能爬到山頂的話,視線應該會更廣闊一些,那樣他就可以判斷下一步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了。就算方圓幾十裡看不到城市,至少也能確認這片濃霧的邊界在哪,然後想想辦法繞出去……不管怎樣總好過在這裡埋頭碰運氣。   這樣想著,伍言卸下背包,說:“劉小夕,你在這兒休息一會,我上山去看看情況,你待在這裡不要動……”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天黑前我沒回來,你就往回走,回火車那邊去,我會去找你的,明白了嗎?”   “你去哪我就去哪。”劉小夕回應,她的語氣有氣無力的,眼神卻堅定得很。   伍言指指身後的山崖,崖壁上滿是又濕又滑的苔蘚,裸露的巖石鋒利得像刀子。   “你能爬上去?”他質疑道。   劉小夕不多廢話,像野兔一樣飛快地沖向山崖底下,沿著一條緩坡開始往上爬。伍言嘆了口氣,隻好趕快跟上她。這家夥的速度倒是比想象中快,動作還挺利索的,不出幾口氣的功夫就把自己甩在了後邊。伍言倒也不著急,畢竟他可以憑借聲音判斷對方的動向,沒必要浪費不必要的體力。   就這樣爬了一會,劉小夕在一座崖壁前停下了,這地方太陡了,她爬不上去。   伍言走到她身旁,隻見劉小夕兩隻袖子都挽了起來,圓不溜秋的胳膊上冒著油光。看這架勢,這貨在學校裡恐怕也是那種不好惹的主兒。   “我背你?”他笑著問。   劉小夕不吭氣,隻是站在那兒盯著地麵,像是要把這大地盯穿。   伍言無話可說,隻好把背包背到胸前,在劉小夕身旁蹲下,招呼道:“上來吧。”   劉小夕手腳並用地爬上他的背,涼冰冰的胳膊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凍得他倒吸了口冷氣。   這座山崖對劉小夕來說可能高不可攀,對伍言來說卻算不上什麼。不過,他還是爬得十分小心,畢竟背上可是多了一個人的重量,一旦失手摔下去兩人都得吃上一壺。   “呼哧……呼哧……”   伍言大喘著氣爬上山崖,視線頓時豁然開朗起來——霧氣散去了,在他麵前的是一條幽靜的山澗,兩側的崖壁高達數十米,其上藤蔓密布,明亮的光柱從頂部的一線天照射進來。   他一時怔住了,沉醉在這夢幻般的光影中,直到一陣潺潺的流水聲將他拉回現實。   水……   水!   伍言看向腳底,欣喜若狂地發現,自己腳下的石頭確實是濕的。再往前幾步,石縫間開始出現小股的水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直至幾十米開外,水流匯聚成了一條清澈的小溪,“嘩嘩”的水聲在山崖間浩然回蕩!   伍言和劉小夕同時發起沖鋒,兩人先後抵達水邊,而後跪地痛飲,像兩條快渴死的老狗一樣把頭埋進水裡猛喝起來。靠著樹皮上的露水茍活了兩天,他們第一次覺得這樣大口喝水竟也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更不用說入口的還是如甘泉一般清甜的山泉水。   喝飽以後,他們仰麵躺倒在水流邊,聆聽著清脆的水聲傳入耳中,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僵硬的肌肉逐漸放鬆下來,身體內積累數天的疲憊隨著水流一掃而空。差不多恢復了些體力後,伍言爬起身,用溪水洗了一把臉,隨後從包裡掏出那兩個空瓶子灌滿了水。這樣一來,他們又有足夠支撐幾天的水源了。   劉小夕看上去高興壞了,直接跳進溪水裡玩起水來,原來她這兩天之所以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隻是因為被渴得沒有力氣了。現在終於有水喝了,她那孩童的本性也重新顯露出來。   伍言心情不錯,索性就放任她在那兒玩一會,反正水流並不湍急,對小孩沒什麼危險。趁著這個空當,他回頭望了一眼他們來時的方向。   不得不說,還真是壯觀啊……   從這個位置看去,大地全然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海洋,濃鬱的霧氣在山脈間翻卷湧動,他仿佛置身於雲端之上。   現在他明白,自己昨天的選擇是正確的,他隻有原路返回這一條路——因為目力所及的範圍內霧氣根本沒有盡頭。要是他當時離開鐵路的話,早就迷失在這無盡的濃霧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