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真是吃主,府上廚娘做的糟釀蝦比妾身在淮府所嘗都不遜色半分呢。”平安王妃牧玥婷笑盈盈地稱贊道。 “王妃喜歡自是太好了。朝廷事重,臣都快忘了正宗的淮渭菜到底是何滋味,這得邀些名廚聊以寬慰。”魏道笑著舉起酒杯,回敬一口,卻在低頭擱盅的時候狡黠地望向那連自己嫂嫂的飛醋都要吃的小姑娘。 “咯吱咯吱咯吱。”對著刻意把羊排上的脆骨反復啃響,研磨的登基女帝,現在自是無人敢說18年皇室禮儀白教了。可要說白教了也不全對,梁沁凝竟憑著卓絕的口腔控製力,嘴裡骨骼碎裂聲接連不斷,那平滑白皙的兩頰卻幾乎不見咀嚼的鼓起。 哦,忘說了:在經歷了一下午的渭河防衛研討會與一個要跪兩個猛扶,一個要磕兩個猛勸的拉扯後,雙方終於就‘滋事甚大,雖陛下與國公信任,仍需先確認信源,再與朝臣討論定奪’達成共識後,梁沁凝便順理成章地邀請平安王夫妻共進晚宴。 平安王盡管劍眉虎眼,一席靛青簡衣下近乎六尺高的身軀膘肥體壯,是真正古代將軍式的英武。那常年遊歷,偏又賦予了梁奕一抹不符其身形的快意瀟灑,這才俘虜了牧玥婷這尊渭河牧家掌上的金珠。 某種程度上,也怪不得女帝吃飛醋。牧玥婷作為牧家現任家主牧英的四女,屬中年得子,一直生的極美,深得寵愛,自小錦衣玉食。嫁於梁奕後更是高門配皇室,幾年遊山玩水裡被愛情滋潤的更光彩奪目。不足五寸的身形更顯玉酥潺淵,酥若凝脂。在群眾普遍吃不飽飯,富農也普遍吃不好飯,以胖為美的封建時代,身高腿長,金沙細漏的梁沁凝覺得嫂嫂那萊陽梨子狀的可人樣,更符合自己認知中的美可以理解。 【理解不代表接受,今晚就看我把這醋吸出來,狠狠地灌入現代人審美。】聽著邊上羊骨震天響,魏道也極不雅觀地大聲索拉著手上瓷碗的乳糜,【嗯,還是俄餐配方鹹味的牛奶燕麥粥對味,甜燕麥那是人吃的嗎。】 看著底下哪怕隻算今生歲數都比自己小的,你儂我儂的老夫妻,魏道那該死的好勝心又上來了,【捏麻麻,本相國也是成了親的,你們這酸臭給誰嗅呢。】這麼想著,魏道動作遲緩卻不容掙脫地將隱隱掙紮的梁沁凝攬到懷裡。 【嘿嘿嘿!小貓咪!石磯娘娘來了!】 “中計了吧,陛下。微臣這個奸佞,當眾敬嫂子一杯酒陛下就巴不得把自己推翻呈上來了。若是哪天陛下誕下龍女,莫不是陛下要丟了國祚,專職照顧女兒,讓臣與臣女永世不得相見呢!” “你不喜歡嫂子那樣的?” “我喜歡陛下,梁沁凝這樣的。必須叫梁沁凝,字蔚萱,冊封過月華公主,當了我的陛下。必須是孝明先帝的七皇女,必須是現在在我懷裡偷笑的。” “嘿嘿嘿,嘶,誰笑了。”梁沁凝吸了下嘴角,接著傻笑。 “不過微臣也害怕呢,陛下哪天心血來潮,網羅天下俊美的麵首,不要——” 聽著奸相惡心人的話,女帝急忙不安地打斷:“朕還要匡扶社稷,光復朝綱,你你你別當眾咬我耳朵,要被看見了...奸臣不除,朕怎可被美色所誘。”嘴上隨抵抗著,堅強著,可在魏公真作奸犯上地輕輕咬住自己耳尖時,女帝除了口頭的抵抗,身子真是不見得一點動靜,右手肘還主動往奸相的懷裡擠了擠。 “那麼今晚?” “鬆口!...嗚嗚,別舔,隨你便,鬆口朕就隨你便好了吧...” ...... “陛下!護國公殿下!多謝款待!請回吧!”平安王夫妻在車駕前共同向帝後拱手行禮。 看著車駕遠去,在國公府吃上第一頓有親情味的家宴讓女皇滿足地小小嗝了一聲,接著道:“今天朕的奏折少,你丞相的文件處理好了咱先說說渭河——”低頭踢著石子悶頭向前走的梁沁凝根本沒發現,一隻銀笑著的大黑耗子慢慢靠了過來,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抱起來就往寢室跑。 “說什麼說,先把你亂吃醋的事辦了再說!” “啊?!”一下宕機的女帝身子一僵,接著大腦花了足足16秒才理解奸相口中的16個字是何意思,然後便如煮熟的蝦子般紅軟了下來,由堅強的小嘴替自動放棄抵抗,還往奸人懷裡蹭的身子做辯護:“護駕!護駕!五哥快來救救皇妹啊!” “嘿嘿!小美人,還哥,剩下的時間你隻能管哥哥我叫哥了!” “嗚嗚嗚,強搶民女啦!魏丞相強搶良家子啦!” “良家子?還強搶?皇天在上,這新京城人人都看得到,美人你可是小爺我明媒正娶回來的。而且別說是什麼普通大家閨秀,就是當今聖上,我也一樣敢抱。哎?小爺咋越看你的臉越像是?” 梁沁凝將自己熟透的桃子臉埋到權臣的胸口,在那清晰可聞的心跳聲中繼續欺騙著自己:“嗚嗚,又要被玷汙了,又要被推翻了。朕不是,朕才不是皇帝,朕是被逼的,爹娘,快來救救女兒啊!” ...... “深不見底啊...”駛出護國公府良久,梁奕才大喘一氣,感嘆道。 “夫君意指站著那位?”牧玥婷常色詢問,渭北牧家雖無法和在魏道這屆近乎以一家之力扛起了半邊北疆的超級軍權聯合體,卻也是在梁武朝排的上號的南國柱石。 “二尊皆是。”梁奕苦笑著搖搖頭:“僅差一歲啊婷婷,我與魏國公僅差一歲有餘,可站在國公麵前我卻有種差了一輩子的錯覺。” “護國公本就是北疆馬海中殺出的絕世名將,不然先皇陛下也斷不可能允許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在沖撞自己後仍位繼國公。此等不世出的天才百年不見一位,親夫君可莫要責怪自己。”牧家四小姐清楚自己的夫君絕非鉆牛角尖之輩,隻當是其在自己平生鉆研素深的軍事上自愧不如魏國公,一時接受不了。 “嗬,婷婷,一位上次瀕臨渭河河畔是七八年前的北軍大將,擒獲胡主的當世最優秀騎軍統帥,竟然能和我就南國防務議論的頭頭是道,還能切實點出一些我部署上的紕漏!八年啊!八年時間足能令黃水改道變換,舊道消弭,可護國公殿下這位妖孽隻憑八年前的記憶和朝廷歷年才一更的圖紙,就領悟到如此地步!” “嗬嗬嗬,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皇兄,你,我們,還琢磨個什麼勁嘛...”激動過後則是無聊的灰燼,梁奕輕聲低喃。 “殿下可莫要胡說!”盡管是隻有在自己如此近的距離才能聽清,大姓出身的警覺性還是讓牧玥婷低聲提醒自己的男人。 “呼...娘子提醒的是。”梁奕又深呼吸一次,腰背復直,正色道:“娘子莫慮,起碼這次前往看來,護國公殿下與陛下並未在意新朝大婚我們沒有到場,還對頭幾日朝會的支持懷有明確好感。” “這麼說,南下之事?” “如果隻是單槍匹馬回到封地,我想護國公定不會阻攔。安氏和皇兄他們才是國公的主要關注,我們的離場會讓他們更安心地集中資源。” “那殿下莫要執著於騎軍之事務了!眼看天要打雷,難道還要站在雷公爺的胡子底下嗎?” “可我,嘖,不甘心啊,婷婷,我臥薪嘗膽二十餘年,就渴望著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可北方目前如此安寧,護國公又如此妖孽。我有感覺,我真有感覺,這一輩子沒見過幾次渭水的國公隻需要親軍南下,就能把南夷踏的七零八落。” “...相公想的太過了。”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北胡永勢強於鬆散的南夷,多少強權在草原大漠中被吞噬,又有多少是被塞外的黃沙和馬蹄所踏碎...罷了...弱肉強食...隻是梁武三朝...” “殿下如此悲觀是否為時尚早?我觀今日演於國公殿下確實親密無比,相傳國公殿下也屬性情中人,不一定會冒天下之大不韙。” “本王也看得出來,可陛下,陛下不一樣啊,先皇在世時,連我這個常年遊歷的浪子都知曉,最為虧欠的就是當今聖駕。大哥他們和雖深,可護國公才是從一開始就在以仕途和生命保衛陛下的人。” “魏公對陛下竟情深致此?!”牧玥婷也驚訝了,就如前文提到過,以胖為美的梁武朝,光看看梁沁凝那頂好的胃口,女子身5尺以上的骨相,和細沙漏的體態,就可知這位皇室出身的女子年輕時恐有隱情。突然登基,權力驟盛,卻對一位不輕不重的王妃都禮遇有加,甚至有謙虛之疑,這更明顯是和自己夫君一般,吃過些不能言說的苦才能歷練出來的。 “看著吧婷婷,紙包不住火,我不知道魏公是和生者還是逝者做過交易,現在陛下不知往日細節。那以後呢?哪怕真能在一切大白之前鬥倒魏公,知曉一切後的陛下恐就是拚得從黃冊中除名也要其一同被挫骨揚灰。”梁奕看著麵前驚訝張大的嘴巴,繼續補充:“你莫要覺得我瘋,我現在很清醒,正是我現在足夠清醒才要把這些關切先講明於你,就當為了我們的孩子吧。” “相公!你現在在說什麼糊塗話呢!” “住嘴!...對不起婷婷,對不起...我求求你,讓我說完吧,你不知道這21年起伏,終於要到達對岸之際,我自以為是樓船,實則為小舟倏忽間撞上擎天巨艟的感覺...”梁奕知道自己眼中閃爍的色彩有多混沌,便無視對麵那關切的目光,低頭把玩起了自己的玉佩:“婷婷,其實今天護國公會說出什麼我都不詫異。新京,正是這片大陸最兇險的地方。而皇宮,明華殿,則是其中之極。尋常的死亡隻是一捧黃土,可在這在皇宮中,一旦敗亡,那是將是死後的一切都還會被折磨。注重現世的將被連存在都永久消除,在意名節的則讓他永世書寫在史家的恥辱柱上。這裡能研磨一個人的靈魂,還將其重新按當權者喜歡的樣子染色。” “而魏公,他能從這之中殺出,甚至是擺弄極點,自有其絕對需要人高山仰止的原因。”說著,看著,看著牧玥婷在對麵緊握帕子的手慢慢鬆開,又順著玉與自己相公的縫隙滑進來,梁奕感動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壓下顫抖,梁奕繼續道:“可新帝,新帝才是讓我最驚訝的。二十二歲,選擇了十八歲一個深宮中從未磨礪的公主。而實則這個選擇在五年前就開始鋪墊了...不,是我傲慢了,皇妹在深宮中的十八年本就是磨礪。隻不過父皇,大哥,二姐,三哥,我們皆是黯了眸了,沒看到那已隻餘一層石皮的下麵,龍胤的璽光正在閃爍。” 梁奕吞了吞口水,感受著掌中傳來的支持定住神色,“婷婷,我曾傲慢地以為自己是父皇膝下,唯一一個能看透這皇宮高墻和帝都城墻之人。可我忘了最淺顯的一個教訓,亂世裡百試不錯的教訓,真正將一切混沌清掃的大才,從來不是亂世一開始桌上的那些人,而是後麵默默注視著,默默等待著,等待他人力量耗盡,等待那弱點都已挑明的積蓄者,潛龍勿用啊!陛下登基不足十五日,自先帝病重,能越出宮墻,真正與魏公交流的時間恐怕也不過個把月。就這麼點時間,權謀,隱忍,治軍,陛下都從魏公處學到了皮毛。” 梁奕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牧玥婷趁機插話進來:“可相公,陛下之上還有魏公,難道魏公會放任陛下就如此成長?” “婷婷,我觀察的有兩點。第一,陛下知道度。今日,幾乎每次我希望從陛下那要到確切的軍事調配承諾或話趕話隱約的承諾也可時,陛下都會立刻把話頭移交魏公。有的甚至我一開頭,陛下就在後退不語!第二點更可怕,不是陛下在偷師,而是魏公在教真的!無需驚訝婷婷,如果你在場你也會發現這點比第一點還好看出。” “水戰。為衛戍南國,梁武朝不乏水戰名將與兵書。可我今天和陛下魏公論道的絕不是讀兩三本兵書就能速成,而是需要切實的經驗才能談的事務。魏公是軍事奇才,能領悟尚可接受,可陛下,(吞口水),居然也能會意一二,還時不時提出幾個疑問甚至意見,雖然粗淺,但沒出錯!陛下再如何天資絕頂,在宮中拘束十八年也絕不可能提前接觸,了解過渭河防務的相關事宜。” 梁奕又對著水袋開始頓頓頓了,而牧玥婷,作為在太平河岸久居的大族大小姐,她或許不懂軍事,可那人心,她怎會不了解,更是對方將關切點的如此之明的人心:“殿下是指,”牧玥婷不可置信地頓了頓,“魏公在教真的?!在教很可能心懷不滿毀滅自己的人,利害關係上應當毀滅自己權勢的人真東西!!?” 梁奕解脫般地狠狠點頭:“對,新朝第一天,我本以為田青苗是魏公授意劊子手打死的,他還把‘留人一命’的暗語當眾喊得那麼響,明顯意要嫁禍六妹。當時在六妹跳出來明貶實則是保護田青苗的時候,陛下近乎是僵住了,我以為她是在害怕魏公一並整了六妹。可魏公和陛下這麼親密到,好似兩人都忘了互相間還有君臣這層利益沖突的身份。分明是怕六妹跳出來攪亂了他們的戲。不行越想越可怕,我甚至都懷疑陛下默認了魏公嫁禍六妹,這個搶走了父皇所有寵愛,還在自己麵前一而再再而三炫耀的長姐!” “事不至此啊相公,你莫不是痰迷了!慶曈郡主可是整個新京都知道陛下最喜歡的,關係最好的皇姐啊!” “那是如何解釋六妹這個毫無爭權之心,在父皇身邊見慣權力鬥爭的人,非要再那日對著槍口跳出!而陛下卻在魏公高聲汙蔑六妹的時候沉默不語?!陛下,對,陛下才是僅次於國公最可怕的人。人常人所不能忍之事,行常人所不能行之功!魏國公,好眼力!” “啪!”牧玥婷對著麵前越來越瘋的男人直接來了一巴掌,言道:“事!不!至!此!無論殿下怎麼想,這些火不和我們沒有乾係嗎?” “......” “......” “......” 在馬蹄與車輪沉靜的合奏中,牧玥婷支開了馬車的側窗,一潭亮晶晶的水月透過紗網打進其中,平息著狂熱的狼意。 “哈————...”這已不知是這段尤其漫長的路上,平安王的第幾個深呼吸了。 “你說得對婷婷,事不至此。得虧我們及時看了出來。無論如何,魏公這麼一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原本以為隻是傀儡的陛下,魏公權力鏈條上最容易被突破的缺口,就搖身一變成了魏公並肩扛旗的戰友了。若之後陛下徹底了解了往年的事,隻怕任何神仙都莫能把他們分開。” “那我們不如盡快求陛下和國公開恩,即刻南下?” 梁奕苦笑著搖頭:“婷婷,外有南夷內有安氏,別說是陛下和國公這對組合,任何人繼位大統,淮陽,渭河,都不可能是我們記憶裡安穩的南國了。我們必須擁有實際的武力,才可保自己安全。” “可組建騎兵是從魏公手下要馬,那是魏公啊。而且現在朝堂波譎雲詭,還不如早日南下,待魏公與他們決出個穩定再回。” “事有三點。第一,陛下和魏公到底是權力場的好手,他們很清楚要集中資源攻於一處的道理,我們平安王府很顯然在他們眼裡還是可以爭取為盟友的朋友,名單上排在我們之前的還有很多。第二,魏公既已扶持,並掏心掏肺地教授陛下如何繼承大統,他必然不可能再盯著魏家世代的北州之地,而是圖謀天下。魏公是頂級的權術者,一定知曉等待大火燃起,不如一開始就細心地將一切火苗掐死的道理,自不會放任南夷集結,蹂躪渭河平原。魏公此等野心從自建帥府的時刻恐怕就已有,嘖,深謀遠慮啊。” 發自心底地誇贊過對手後,梁奕眼神徹底清明,向自己的摯愛道出了第三點:“婷婷,你我出生便是在高門貴族之中,除了青史,權力,這世間難道還有他物是我們需要爭取的嗎?” “本王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業。”
熱烈馬,愛嫂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