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梁奕帶來的戰略地圖,魏道也讓家臣將南部防線的一係列水文,城池布防圖等搬來內廳,以備需要。 在侍衛幫助下將地圖調整到合適位置後,梁奕開始了自己的外派求職演說:“陛下,國公殿下請看,將我朝與南夷分割的天然防線總體以渭河水係為骨架,以青嵩山,羅姆立姆山等為支點。信筏中的數據二位也已看到,國公殿下久經戰陣相比能判斷出,這麼大規模的糧草動員,絕不是流竄或劫掠式的小打小鬧。”說著梁奕抬起頭來,看向魏道。 “是的,如情報屬實,以近年北方對胡虜,所有糧草都要走陸運的經驗,南夷開挖的公事和預備囤積的糧草都能支撐三四萬大軍數月的攻城作戰。如是南方水網密集,可依靠船運,恐能支撐更大的數額。” 梁奕點點頭,俯身繼續講解:“而根據邊夷動向和往日經驗,臣弟推測這次的進攻重點可能為淮安城,渝州城一線與平盧城至廣田一線。”說著,梁奕放上了魏道準備好的小旗。“這些要沖背後皆是一馬平川的渭河平原,國之糧倉。然南部邊境已總體安享八年有餘,大多南境兵團久疏戰陣。且雖南夷前往西域購買馬匹的線路比我朝冗長許多,但到底尚未截斷。八年的積累,誰也不知南夷是否為這次大規模進攻準備了突破渭河天險後,長驅直入的騎軍。” 經過幾天的惡補,以及梁沁凝實際極為妖孽的天賦,女帝已將梁奕在解說中在地圖上畫出的補給和進攻線理解了個七七八八,在與魏道眼神交流後說道:“合理的推測。五哥分析如此充分,相比胸中已有平夷之策?” “自然。”談起軍事,梁奕就像魏道前世玩兵模的一些社恐朋友一般,沾到沙盤和圖紙,身邊站著能聊明白的人,就開始極為迅速甚至身體有些興奮地輕微顫抖。多餘的社交辭令和動作也隨之放下。 “陛下,國公,請看。淮安方向,為渭河東進入海滾滾之勢的第一個泄洪口,在此地渭河河道向南彎折,形成了一個突出的葫蘆口,並聯眾多洲湖以卸河力。正因此處水流平靜,淮安,雅平,渝州便成了渭河上遊最大的船運港口。” “而這也使得舟楫橫渡極為便利,孝明五年,幾個走私犯都能載小舟將我朝馬匹私運到對岸。”梁沁凝低吟。 “陛下明斷。”梁奕點點頭繼續:“安穩的水流,富庶的州府,以及向南突出的防線,這使得淮安-渝州線的葫蘆口自古以來就是河匪,船幫,以及南夷犯奸作亂之重災區。” “但得益於我朝太祖聖明,繼前朝之國祚時,一並光復了脫離中原80餘年的河套地區。” “是的陛下,也正因如此,前朝即便在兩次京畿之圍時,夷人都弗敢作亂。但問題也出於此,父皇尚安之時,臣弟曾前往南方遊歷。這些膏腴之地的衛戍之兵承平已久,平日抓捕盜匪尚可,然久不見千軍萬馬之勢,更已失千軍萬馬之能!” “平安王殿下慧眼。鎮南衛軍虛造名冊之事陛下亦早有體察,若非京畿尚有賊心不死之徒,此事早已交予朝堂議論定奪。” “天下之事果瞞不過陛下之眼。”梁奕繼續誇贊,眼卻不自覺的先飄向那位站皇帝。 “渭河平原之南本瘴氣蛇蟲眾多,此地夷人又不沐王化已久,素日內鬥混戰,然也因此,確練就一絲勇武。如此規模的糧草先行能做的近無風聲隻是一麵,南夷亦通禽獸畜生之道,能驅使大象蟲蛇為其而戰。” “朕以為此等奇技淫巧,雖可取一時之機,也僅限於此。朕曾夜讀《淮王南征記》,兩百年前深入南瘴的中原將士就已通如何與巨獸毒蟲搏殺之道,想必對於守勢的我朝更不是問題。朕以為攻伐重點還是在南夷的水軍之上。” “陛下未見渭南卻已有如此見識,若南方諸將知之,必會汗顏羞愧不已。”話雖然有點陰陽怪氣之嫌,但魏道和梁沁凝都能從梁奕的腔調裡聽出有感而發的真情。 梁奕也沒打算再客氣幾句吉祥話,調整完地圖上的指示物便繼續分析:“淮安-渝州一線要沖,皆有城墻堅礪高聳的萬戶之鎮衛戍,可抵禦樓船之威。渭河上遊河套平原,歷經三代移民擴邊至今,已全然納入我朝版圖。隻要此防線督軍謹慎保守要沖與兵力,夷人若想正麵強攻,必然要在瘴氣密林中再掘平一大片土地以打造戰船。而此工程必然聲勢浩大難以隱蔽,我朝隻需要保持監控,隨時準備派一勁旅搗毀南夷此意,則上遊可安。” 魏道略加沉思,從渭河水道圖研究到葫蘆口要沖的各城防圖,梁沁凝則心領神會地提前將其會感興趣的圖紙取出鋪好。梁奕則俯身其布置平盧至廣田一線的態勢,身子低俯,一點眼神都不往那對夫妻,更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身上放。 “那在對岸進行打擊的勁旅,殿下以為該如何布置?” “多築營壘,分散斥候。主力中軍則可駐於南岸平陽津渡口與廣壺鎮之間,進有斥候與城鎮防務為中軍提供情報與緩沖,遲滯南夷突襲,退可迅速撤往平陽津。如遇敵軍傾國之勢來襲,也迅速通知南岸其他渡口轉移渡船,燒毀無法守衛的渡口。另設多隻馬軍輪換,在中軍營壘,廣壺鎮,前沿營壘來回巡查,及時增援。哪隻馬隊或營壘遭敵軍伏擊未能脫逃。中軍大營也可根據未歸隊伍推算事發位置,及時反映。” “嗯。然若殿下所收消息無誤,南夷此番動員,必定有北渡葫蘆口之意。殿下以為,南夷會優先試圖攻占哪些渡口?” “在下以為...” ...... “好方略,好方略!平安王殿下實乃大才!”魏道對比完圖紙,和近20年的朝廷統計數據,確定起碼紙麵上梁奕的計劃即便在現行禦南邊軍水分不少的情況下,可行性也頗高,隨之真誠地贊賞。 “國公殿下謬贊。與國公少年擒胡王之英姿相比,在下之策不過市井偏門的把戲。國公欲做評斷,不如等在下講完也不遲。” “好!好啊!”說著,一塊聊嗨了的護國公握住女帝的手,想小孩子轉到新幼兒園的第一天就交到了好朋友般歡快搖晃著:“果如陛下所言,平安王殿下不僅謙遜有加,秉節忠貞,更乃國之大才啊!” “朕素曉五哥之韜略,國公久戰邊野,返京忙於案牘,胸中苦悶。今日偶見英雄,才得以釋,五哥莫要見怪。”女帝向平安王大方一笑,解釋著自己夫君的興奮,心裡卻對著這晚上授課能從戰馬配種無縫銜接到建堤治水的妖孽,在這和上了廟會第一次見冰糖葫蘆的小孩一樣興奮的演子猛翻白眼。【哼,男人,演,接著演。把我都騙進門了還要去忽悠其他男人。莫不是進了這府門的,就是叫花子都要挨你一陣忽悠。】 “能得魏公此等當時名將指導,更乃臣弟之大福。”講嗨了的梁奕也不打算多客套,拱手一謝便繼續道:“南夷久戰,亦通兵勢之道,故另派主力於中遊平盧至廣田籌劃渡河。相比淮安渝州線,此處河床湍直,水勢加快。雖渡河難度有所增加,但勝在河床筆直,津口眾多,更易找出我軍設防的薄弱點,搶渡北岸。” “而且上遊河套水網湖澤密布,魚蝦瓜果皆有,極度豐饒,軍民州府亦密集。而此處雖也屬稻穀一年兩收之地,但城池與民眾之布到底過於分散。” “是的陛下,南夷即便渡河成功,葫蘆口的河床亦收攏了其潛在的進攻方向。而中下遊一帶,山嶽與巨城雖可作支點,然大河天險一旦在此破口,南夷就將蔓延渭河平原,甚至進犯中原之天下根本。” “而且不僅如此,陛下與殿下可曾前往渭河遊歷?” “朕年少之時便不喜紛亂。”梁沁凝淡淡地開口,她知曉平安王與自己同樣不受先帝寵愛,其自成年便在宮外闖蕩,更無心打聽宮中事宜。想到此,女帝在背後握住了奸相的手,用隻兩人懂的方式畫圈示意平安王並不知情,亦無惡意。 “臣在七八年前曾南下渭河,殿下封地的玉花糕,滋味臣到現在都念念不忘呢。”魏道反握一下,示意知曉,【凝凝有些太過敏感了。我又不是分不清她的童年是她那便宜老爹壞的。就算平安王知曉自己皇妹的過去,隻要他沒落井下石過,我又不會跟個顛公似得,好像誰沒見義勇為地護她就要弄誰。】 “哦?還有此等機緣?等下次返京麵聖,在下定為國公殿下帶來水清坊第一籠的玉花糕。” “哈哈,殿下可莫隻帶一份,不然陛下可要吃殿下與臣的醋了,嗷!” 【這個小姑娘,不講武德,在我護國大位與王侯醬香開玩笑的時候,來騙,來偷襲孤的臀肉,必須狠狠地打板子...哦,她是陛下,那沒事了。】 梁奕低頭抿唇,整理好後權當沒看見,繼續自己的求職演說:“那不知國公是否記得,每逢夏日暑熱,東洋海風盛起,渭河船隻可展船帆借東風溯流而上。借助此勢,南夷更可在平盧廣田這處我軍更難控製的寬廣之地,放肆打造戰船,直渡渭河或朔江而上。” “確實夏季季風既平緩河流,亦助西進,冬季季風則使渭河提速兇險。”魏道輕笑一聲,“不過...殿下都已分析出葫蘆口難攻,下遊易破,卻仍不忘敵軍逆流而上之計。是考慮了我朝的騎兵嗎?” “正是。國公平胡撻虜,開放馬市使得我鋯月新朝的騎軍空前充盈壯大。渭河平原,說白了也是一馬平川之地。原是胡虜狂狽,故前朝戰馬大都防禦在北方邊境,南線缺乏足夠的機動力量。今得幸於陛下與國公,北患退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羊馬豐壯。即便南夷真的如傳言般在過去八年試圖組建騎軍,北馬翻山越嶺入南林瘴氣之地早已脫相,又怎能和我朝膘肥體壯的寶馬想比?” “那平安王之意?”開始反問就到了要提要求的時候,目前談的更是能動搖國本的戰略需求,魏道一攥女帝的手掌,示意全權交給自己來談。梁沁凝不語,輕輕向後諾步,袍子下的纖肩慢慢抵到了護國公的身上,示意同意。 “臣請奏陛下,護國公殿下,自衛北列省征調良馬,擴充渭河一線防禦,此役將永久湮滅南夷覬覦渭河之心,永保我朝南境之太平。”說著,梁奕雙膝跪地,俯身便要叩。 兩人也絕非等閑,看到平安王一理前擺,便同時撒手。見那身軀下伏,趕忙前迎,好懸實在那頭沾地之前給拖住了 “五哥於家中為家國進言,何故行此大禮?!” “殿下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魏道直接施展了兩米一腱子肉的大勁,配合另一側梁沁凝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梁奕說是被扶起來的,實則是被魏道抓著右肩硬生生扽起來的。還一邊扽一邊在平安王視野盲區,一副守財奴的樣向女帝擠眉弄眼。 【可不能讓他跪,可不能讓他跪啊!我可是真去馬場親手執導過配種的!我們的馬,我們的馬啊!站著還能按供需先磋商著,這一跪就不知要額外添上多少匹了!】 而一直幽居深宮,常年沒有可流動私人財產的小守財奴心領神會地猛點頭。 【開玩笑,要是我有你那好身板,我直接就給五哥架起來了!我們的馬啊!】
哼?想跪想磕頭?門都沒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