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放學，鐘曉明感覺自己的神情非常麻木，就像是有一堆燒完了廢油之後熄滅的火堆，這火堆產生的灰色又難聞的煙霧籠罩著他迷茫而又傷感的心，讓他很難受。他再看看牧雲那花季的秀氣臉龐，那麼凝重，那麼滄桑，好像忽然老了十歲。 　　“這事情不合理、不合理。”鐘曉明不斷地搖頭地想著，想要躲過這些煩心的念頭，卻躲不過。誣告事件的前前後後，他知道，這件事主要就是趙瑉珂因為嫉妒他而對他掀起的一場戰役，這場戰役，他是借刀殺人的，也是故意“砍到”牧雲的。牧雲她隻是無辜的犧牲者——16歲的女孩子，還要被老師當眾說得沒臉沒皮，老高的做法實在是過份極了。 　　“為什麼老師會認為我們是在早戀？就算是有人告狀，光憑吃飯的照片，又能說明什麼……。”牧雲很氣憤地想著，但是牧雲很快又泛起一陣自卑和自省：“是不是因為我本身就不符合老師的眼光和要求，是不是因為我從前那麼做確實過激？是不是我本身就是個壞孩子，是不是……”牧雲想著，不敢再去想今天發生的過往。她隻是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四人派、趙瑉珂和阮暉是放學時間剛到，就飛快收拾走人了，阮暉看著牧雲那眼神，也知道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就憋著心中的疑問走了。現在，她和趙瑉珂他們儼然成為了一個小團體，不過，從地下車庫推著自行車上到地麵後，除了趙瑉珂和卓韜“言行正常”，其他人都有些沉默，趙瑉珂和卓韜他們邊走邊“愉快”地聊學習的事，聲音洪亮得好像下午牧雲道歉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也令人根本不可能懷疑他們才是幕後主使。 　　這個團體中，隻有走在最後麵的淩樺和劉梓建小聲地討論：“老高今天下午乾嘛啊，好像吃錯藥似的。”“是啊，我們畢竟都高中生了，他怎麼能這樣對待牧雲呢，真過份。”“趙瑉珂還真有辦法，讓老高相信了他。”“……”兩人雖然討論得十分小聲，但前麵的趙瑉珂耳朵很尖，聲音隨風而來，他聽到了，立馬回過頭皺著眉說：“你們倆快點。”兩人隻好聽話地快步跟上。 　　阮暉畢竟是女孩，不樂意和這麼多男生一起走的，還沒出校門，就對趙瑉珂說了聲“我先走了。”卓韜不太高興地說道：“哎喲姐姐，每次你都先走啊。”意思是也不給我們點麵子。趙瑉珂眼睛示意卓韜不要再說了，微笑著對阮暉說了聲：路上小心。因為他非常了解阮暉的心情：恐怕是接受不了“鐘曉明和牧雲可能在談戀愛”這事。 　　她離開後，趙瑉珂決定先去卓韜家繼續討論一下關於牧雲受罰的風波。 　　再說鐘曉明、林家駿和牧雲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收拾好書包的。牧雲並沒有再去看鐘曉明一眼，但是鐘曉明卻在座位上注視著她，她雖然感受到鐘曉明關注的眼光，但是卻沒有和他對視，因為她的心裡在心虛一件事：“我今天說的那些話，會對他產生不良的影響嗎？我今天這麼做，會不會讓他曲解成我在對他告白什麼？……”——但是她也不能深入再想了，今天她承受的夠多了，所以她隻是收拾好書包了，轉身就離開了教室。 　　鐘曉明和林家駿對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走出門，前麵牧雲已經快步走出了10多米，鐘曉明和林家駿就跟了上去，直到牧雲走下一層樓梯，林家駿忍不住先叫了她：“牧雲！”。 　　她抬頭看了看鐘曉明和林家駿，三個人的眼神裡都有一絲歉疚，稍許對望了一下，眼神裡無不蘊涵著憤恨不平和抱歉。牧雲覺得非常疲勞，所以默默低下頭怔怔地停留了一秒鐘後，慢慢抬腳走下樓梯了。她的腳步聲越來越快，直到林家駿和鐘曉明佇立在原地，漸漸分辨不出這聲音。林家駿拉了拉鐘曉明，說：“走吧。”才慢慢折回教室。 　　牧雲走在前麵，鐘曉明和林家駿在後麵，三個人走得飛快地離開了學校。不過鐘曉明和林家駿並沒有先回家，而是相互陪伴著到了一個街邊公園的長椅上。 　　麵對鐘曉明一臉寫著的沉甸甸的心事，林家駿憤慨地說：“今天這事，老高絕對是有問題的。鐘曉明，我家好像有個親戚在教育局，我看能不能找他幫忙……我們隻要有證據證明老高確實是汙蔑牧雲就行了。”鐘曉明說：“我的觀點和你一樣，老高這麼做，對牧雲的傷害太大了，不過，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校主任，讓他先協調下？”林家駿說：“這樣的話，老高會知道是我們倆去告發他的，老高現在都這麼猖獗，校方不支持我們怎麼辦，我們後麵的日子會非常難過的。”鐘曉明說：“牧雲不能就這麼被欺負了！可是要直接找教育部門的人，我認為又不太合適，畢竟校長還沒知道呢。”兩個人對著“先去找校方還是先去找教育部門”的解決方法議論著，最終也沒有拿出個決定。於是決定各自回家再考慮一下。 　　趙瑉珂也沒回自己家，而先去了卓韜家，卓韜就像多了個親兄弟一樣，兩人在一個屋裡關緊房門籌劃著。卓母隻是看到兒子有新老同學不斷來找，心裡還覺得挺高興，單純地以為兒子在學校人緣不錯呢。她也從卓韜嘴裡了解到趙瑉珂是個成績優秀的同學，也就放心讓他們自己在屋子裡“補課”了——卓韜的奶奶倒是好奇，不過卓母對老人家說：孩子大了，總該給一點空間了，別問了。老人家也就不再尋根問底了。 　　卓韜對趙瑉珂說道：“哈哈哈，今天牧雲倒黴得那損樣，真是讓我出了口惡氣啊。”趙瑉珂說：“嗯，不過，牧雲這麼受侮辱，也沒把鐘曉明也一起報出來，還想了個故事騙我們大家，把自己說成是主動做錯事的人，她這女生，也不能太小看啊。”卓韜說：“嗨，她那性格真讓人覺得腦子有問題，老高壓迫她，她堅持自己反抗好了，哭什麼，把自己搞得一副可憐相乾嘛，對了，我覺得老高也不太願意動鐘曉明，是吧？”“你分析得很對，”趙瑉珂眼睛定定地看著下麵，他很多時候都這副深刻思考的樣子。他接著說，“老高肯定是為了班級期末的評分，所以也是故意讓牧雲這個沒什麼利害的女生來承擔這個罪名的。”“那你說這事，牧雲和鐘曉明會就此打住嗎？他們會不會去向其他同學說明，或給校長寫信……”卓韜有些擔心地問。“應該不會，”趙瑉珂頓了頓，“因為他們其實都是特別要強的人，不會用這種征求同情的方式去申訴的。” 　　趙瑉珂的這次計劃的成功，歸功於他對他想要加害的同學的性格是了如指掌，他的用心之狠毒，手段之卑劣，可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和小人。 　　但是他有一點想錯了，因為他認為的“征求同情”，是他認識狹隘。事實上大多數人：受到侮辱後，事件的本身如果就是非法也非正義的，人就會拿起法律以及道德輿論的武器捍衛自己的。即便是比較內向的鐘曉明和牧雲也是一樣。 　　牧雲到家時，他爸爸正好剛把晚飯做好，他爸爸麵露喜色地說：“小雲，放學啦。”牧雲剛剛合上門，聽到爸爸這麼問，不知怎的眼淚又快掉下來了。她就背對著爸爸一邊換拖鞋一邊答應著：“嗯。”牧雲稍微控製了一下情緒，轉過身，準備回自己臥室，對她爸爸說：“爸爸我晚飯一會過來吃，先去洗個臉。”“等等啊，”他爸爸喊道，然後從廚房拿出一個熱乎乎的肯德基漢堡，對牧雲說：“最近你學習挺辛苦的，快大考了吧，爸爸給你去買了個漢堡，你吃吧。” 　　淳樸而怯懦的父親啊，他從不吃洋快餐，卻認為這15塊錢的漢堡也已經是奢侈品了，牧雲心頭一暖，接過漢堡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謝謝爸爸。” 　　牧雲扭頭就自己回到了房間中，她把漢堡放回桌上後，發了一小會呆，然後又到客廳，對她爸爸說：“爸爸，我想洗澡。”他爸爸的節約精神又來了，說：“哎喲，洗澡最費水了，電到晚上9點以後是半價的，這樣吧，你9點以後洗，好吧？” 　　牧雲無法去對父親訴說此刻洗個澡對她來說多麼重要，但是她也沒辦法，做孩子的在這點方麵如果也不順從家長，似乎也說不過去啊，她隻好悶悶地“嗯”了一聲。她爸爸又說：“先吃飯，先吃飯。”邊說邊把熱湯熱菜端了過來，但是其實，牧雲實在也是一點食欲也沒有，她隻想靜一靜，於是說：“爸爸，晚飯我就吃那個漢堡吧。今天菜要是吃不完，明天我帶飯好了。我先去做作業了。”她洗了把臉後，就回房間了。 　　鐘曉明在家裡吃過晚飯後，回自己房間寫著作業了，可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得去做。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8點。作業呢，也已經寫完了一大半了，他望著手機出神，突然覺得可以發消息問問牧雲怎麼樣了，轉念又一想：這樣會不會讓她更尷尬？但是他心裡卻有更加明確的聲音告訴自己：“如果他到這個時候還不明確表示自己是牧雲的朋友，那也實在太冷漠了。”於是他就給牧雲發消息：“牧雲，我是鐘曉明，你還好嗎？”不敢多說，就十個字，點擊了發送，直到看到“發送成功”。牧雲看到了消息，心裡一震，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和驚訝：鐘曉明其實是想著我的。就回復道：“我還好，沒事。”鐘曉明大約等了一分鐘後就等到回復了，他也不知道從哪有了一份勇氣，繼續和牧雲用手機聊了兩句，問問她家離學校遠嗎，現在心情好點了沒有之類的。牧雲答了兩句，覺得有點耽誤時間了，就回了一條消息說：“抱歉，我要寫作業了。明天再說吧。”鐘曉明已經把作業做完了，就回復說：“遇到難題我們可以討論呀。”——也真是，反正牧雲都對全班“公布”自己希望得到鐘曉明的幫助了，但是實際卻根本沒有這事，真是枉受了名譽損失的罪。這條鐘曉明真心希望幫助牧雲的消息，她卻沒有回復，因為她覺得今天晚上和鐘曉明這麼發消息，已經不太正常了。 　　秋夜，一輪明月高掛在窗外的青藍色的天空，找書苑wwｗ．zhaoshuｙuan.ｃom 梧桐樹葉婆娑，冬青樹散發著清涼的氣息，是美麗而沉靜的夜。鐘曉明的書桌正好在窗戶前，可以對著一年四季的詩情畫意。但是，此刻他突然有了種想法：他要去找牧雲聊聊。於是他走到客廳，和爸媽說了聲“同學找我有急事”，就準備外出，一家人正坐沙發上喜洋洋地吃著零食看著電視呢，都注意到鐘曉明有些不尋常，妹妹鐘曉柔說：“哥哥，你去哪，我也去吧。”“沒什麼事，一會就回來。”鐘曉明頭也不回地關上門走了。鐘曉明的爸爸是個非常開明而幽默的人，他對鐘曉柔說：“嘿，你哥哥這麼晚要出去，要不你去跟著他吧，看看他到底去乾嘛了。”“哎喲，不都說一會就回來了嗎？你這麼八卦乾嗎？”鐘母嗔怪地打斷說。鐘曉柔很機靈，也是和爸爸一樣愛“八卦”，笑嘻嘻馬上套上外套就跟出去了。 　　鐘曉明是打車到牧雲的小區的，其實也不遠，5分鐘就到了。鐘曉柔打車跟隨著差點跟丟，停車付錢的時候司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樣子似乎在說：小女孩，晚上跑出來乾嗎呢，還搞得跟小偷似的鬼鬼祟祟。 　　鐘曉柔掏錢的時候僥幸地想：“好在我平時有積攢零花錢，嘿嘿。”再一看這個小區，紅色的磚墻每棟單元樓不過就6層，窗戶外還是鐵絲欄做成的防護，也是老小區了，好在綠化不錯，走進去有股親切感。前麵就是哥哥，她已經看到他的背影了。今夜，她哥哥到底要做什麼事呢？是哥哥的哪個同學呢？為什麼哥哥轉學後第一次這麼匆忙呢？帶著好幾個疑問，鐘曉柔在鐘曉明身後悄悄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