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言·昭昭天命(1)(1 / 1)

伴龍而行 沉璿豉 5723 字 2024-03-17

這是北境大君西蒙執政的第十七年,帝國陷於一個巧妙而殘酷的時代。   同一時代的西陸處在最後一個黃金年代。摩柯,龍領和大啻都在經歷一個不小的起伏年代。“黑王國”厄弗利伽在分裂中走向統一,被殖民的部落聯盟由一個強悍的王帶領下走向“黑金王朝”。伊德潘迪特的時間被修正,時與塵,常世與現世終於被糾正,伊德潘迪特終於回歸於世界。艾爾瑞斯迎來一連串技術爆炸後走向新的高潮,諸多小國在同一時期也走向獨立與繁榮……   在幾乎全世界都迎來了一個高潮年代的時代,隻有北境之都還停滯在一個墮落的年代。就好像永冬之地的寒風將時間也凍住了一般,北境之都的歷史停滯在這個年代太久太久,它凝滯在一個昏頓的年代。   在這個時代,北境的階級苦恨達到了一個極點。除了如今的起義浪潮,這就是階級矛盾最為突出的時代。後來的大君做了讓步,那是後話。故事的主角生活在最悲慘的年代,這個時代沒有起義者,也沒有父母官,更沒有賢德明君。有的是有饑餓與疫病,還有戰亂與壓迫。   上層階級的貴族們終日紙醉金迷,依靠著“冰封王座”年代掠奪下的財寶與北境如山的礦產,貴族們足以盡情享樂,終日歌舞。沒有哪個夜晚貴族家裡不是笙歌四起,沒有哪個貴族不在酒池肉林。但這並不惠澤人民,哪怕戰爭出力的是人民,勞作出力的更是人民。   人對人的剝削還沒有被打倒,在很多地方,打倒人對人的剝削是奢望。出著最多力的人們在最下層,貴族富人們僅僅為他們留下了維持生計的一點食物與破布。   這個年代北境沒有黑軍起義,西方也沒能發起盟會起義,教廷也還沒能走向武裝運動。在其他國家各類運動在黃金年代都走向低潮;但在北境,生產力的落後與貴族軍閥的鎮壓令社會變革困難重重。在這個年代,在北境之都,最下等的勞工們被永遠拴在工廠的角落,將時間與血汗注入富人們用不滿足的貪欲。   施格朗塔德,新日紀約90年   30年後北境的水兵會在這裡公然反抗北境大君的暴政,象征著自由意誌與絕對平等的骷髏黑旗將在這裡第一次揚起,北境黑軍成立,向統治了北境千百年的王朝發起挑戰。   故事開始在水兵起義的30年前,這裡還並不是帝國軍港,隻是一位貴族的城市,一個標準的北境之都城市,貧富懸殊。   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場所,大到帝國首都,小到村落,為了傾瀉欲望這種場所一直被建立。這是從古老的年代一直延續的陋習,但是也是窮人女性們無法勞作者唯一的歸宿。   如果不加入老媽媽開的店獨身的貧窮少女是乾不了這行的,如果被抓到在自己家乾這種勾當,少女很快會被抓起來痛打,最壞的情況下連住的地方也留不下。因為老媽媽多少也是城裡的中等人,勢力,金錢,比起這裡人要厲害太多。這裡的人多一個少一個並不重要,隻要她肯給貴族錢。當然,進了老媽媽開的店也要給老媽媽提成,賺了錢,有時她就要分去很大一部分,私藏客人的小費也是罪過,但這裡的人通常也都不會給小費。   冬的媽媽就是這裡的一個普通女子。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冬,更沒有會使用靈的塔季揚娜,那時候的她是個幼小的孩子,她的媽媽給她起名叫做塔季揚娜·彼得羅夫娜·諾維科夫。   小塔季揚娜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她的媽媽也許也並不知道塔季揚娜的父親到底是誰。也許是個漁夫,也許是個佃農,還可能是商人馬夫之類。她不清楚。這種地方很多女人的孩子都是這樣,根本不知道父親是誰,而她們大多也不會像塔季揚娜的媽媽一樣選擇把孩子生下來。   達麗雅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也許是生活枯燥到沒有期盼,也許隻是因為她還是這行的新手,沒有意識到懷孕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還殘留對胎兒的憐憫。   小塔季揚娜的運氣很好,她靠著煙塵女子們的接濟活了下來。雖然她們在煎熬悲慘的命運摧殘下已經對世界麻木不仁,但是姐妹的孩子卻讓她們天性中的母性被激發,也許難以相信,但在這個煙花場所小塔季揚娜成了所有女人的孩子,即便沒有多好的衣食,但她永遠得到著最多的關愛,哪怕因為一杯酒都能吵起來的女人們,在照料這個小生命的時候都能細心嗬護她。   就這樣,年幼的冬過完了她的第八個生日。   塔季揚娜似乎一出生就和這些女人們不一樣,她很漂亮,而且也很聰明。母親達麗雅教給她的北境語與算數她總是學的很快,她還很喜歡和一些女子一起畫畫。雖然這裡很艱苦,但對於塔季揚娜來說這八年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接下來迎接她的,是命運為她準備的重重苦難的開始。   奧脫維亞軍鎮的叛亂消息也傳到了施格朗塔德,人心惶惶。   這並非一場革命,而是一次對冰王座的謀奪。施格朗塔德的百姓分不清革命與叛亂,但他們知道更壞的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奧脫維亞軍鎮離施格朗塔德很近,幾乎可以稱得上鄰居。如果奧脫維亞軍鎮要找一個吸血的地方,那施格朗塔德將會是第一個受害者。作為邊境生產邦的施格朗塔德雖然有一定軍事力量,但兵力儲備相較於專精軍務的軍鎮還是天壤之別,要是奧脫維亞軍鎮的勢力東擴,施格朗塔德在政府軍來之前就會被劫掠一番。   早晨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有客人的,風塵女們在這時候簡單地打理自己,但更多是和姐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破房子裡充斥著廉價脂粉的刺鼻香味,腐壞的木頭和不知道哪裡的死老鼠味和這種刺鼻香氣混雜在一起,這便是小塔季揚娜記憶裡最深刻的味道。   天氣很冷,哪怕現在臨近七月,施格朗塔德還是見得著霜。因為有小塔季揚娜的緣故,達麗雅能夠最早得到洗漱的水,和小塔季揚娜回到房間。   水是淡黃的,還有點火炭和泥土交雜的味道。母女倆就用這樣的水簡單地洗漱。   “喏,達麗雅,麵包。”   一個穿著破洞衣服的女人把一小包黑麵包丟到她床上:“今天有奶酪,說是老太婆今天心情好。”   “快謝謝克勞迪婭阿姨。”   達麗雅拆開紙袋,裡麵是一點黑麵包,還有一些乾酪。   黑麵包不好吃,口感吃起來像粉碎完的穀物直接丟去發酵一樣,發酸,在嘴裡是一粒一粒的感覺。北境的窮人們吃慣了這種難吃的麵包,他們並不抱怨,因為很多人還隻能啃草根樹皮。   克勞迪婭靠著塔季揚娜,坐在達麗雅旁邊一起吃早飯。   “達麗雅小妹,你說啊,隔壁那群兵當真會打過來?最近的客人都在說這些。”   “啊?”達麗雅嚼著麵包,回想著客人最近說了什麼:“是那個叫什麼奧脫維亞軍鎮的地方嗎。”   “對對,就是那個地方。”克勞迪婭放下麵包,很嚴肅地說:“好像還挺嚴重的就是說,最近大家都在說這件事。好像是奧脫維亞軍鎮的軍官都反對大君,要跟大君打仗了。”   “大家看起來很緊張,這是很壞的事情嗎?”   “當然!壞得可怕!”   克勞迪婭比劃著:“雖然我也不清楚,但是聽說他們比大君更壞,會把男的全部抓走打仗,不走的就殺掉,女的就抓著玩,一不高興也殺掉。房子啊田啊之類的都給搶走。”   達麗雅也被嚇到了:“怎麼這麼壞,比這裡的兵還壞。”   “老太婆都準備跑路了,今天難得高興,好像是把家當都處理差不多了,正準備逃到內地去。”   克勞迪婭發了幾句牢騷,忽然又像突然想到一樣問達麗雅:“話說達麗雅小妹,如果真的打仗了,你該怎麼辦。你還帶著小孩子。”   “我嗎……我不知道……”   塔季揚娜安靜地靠在媽媽身邊啃著麵包,她還小,還不知道戰爭意味著什麼。她當然也就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和阿姨會這麼緊張,隻是通過她們的言語,她能猜的出來她們在談論一場災難。   塔季揚娜扯扯達麗雅的衣袖:“媽媽,打仗是什麼。”   “打仗啊,是最可怕最可怕的災難。”達麗雅撫摸著女兒的腦袋:“很壞的大人會把我們的東西搶走,還會把爸爸媽媽和孩子分開……”   “別嚇孩子了,她都快被你嚇哭了。”   克勞迪婭把塔季揚娜抱起來,但是塔季揚娜沒有哭:“比雪怪還要壞?比雪災還要壞?”   “嗯,壞的多。”   這次不是達麗雅回答了,也不是克勞迪婭,而是門口一個抽煙的女人。   女人一手扶著破爛的門框,一手拿著一桿煙槍,深深地吸了一口燃著的煙草,朝門外長長地吐了一口白煙,然後說:“老太婆今天那麼高興是因為這婆子買通了那群兵匪,今天一早就逃回城裡了。沒點錢誰也沒法跑。”   “誰也沒辦法跑掉嗎……”   “那些男人才是真的大難臨頭。”女人走進屋子,靠著窗抽煙:“他們逃出城會被處死,不跑吧,又會被抓去當兵,也是死,相比起他們,我們女人們乾些打雜的活,或者乾些我們平常乾的事情,雖然累,但不至於橫死罷了。”   孩子則更慘,這點那個抽煙的女人沒有說,三個大人也知道。   在和平年代就已經缺衣少食,一旦打起仗來,吃飯更是奢望。孩子的身體弱得很,不像大人還能扛餓,根本撐不了幾天。戰爭損失的不僅僅是上戰場的一代人,更是夭折了幼年的一代。   “我們連跑都不可能嗎?”   “要麼在城裡賭一條命,要麼強闖城門死路一條,施格朗塔德隻有兩個選擇。”   小塔季揚娜靠在媽媽身邊,聽著女人們的談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天花板上蜘蛛結著又一個網……   “我下樓了先,這還有些姐妹們留給塔季揚娜的糖果。”   抽完了一袋煙,女人起身準備下樓。   “謝謝安娜阿姨。”   塔季揚娜乖巧地說。安娜也還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   “先忙著過日子去吧妹妹們,也不一定那些兵匪能勝過這裡的兵匪,過好現在的時候才更重要吧。”   隨著安娜離開房間,她們的早餐時間也迎來尾聲。雖然擔憂還在,但正如安娜所說,過好日子更要緊,未來也許會有戰爭,但現在還有孩子要養活,還有日子要過……   就這樣,竟然過去了有三個月之久,叛亂的餘音開始變小,有傳聞奧脫維亞軍鎮被大君的部隊鎮壓了,也有傳言說奧脫維亞軍鎮和大君和談了,甚至有傳言說奧脫維亞軍鎮根本就沒有叛變,三個月之前沸沸揚揚的傳言完全是一場荒謬的鬧劇,畢竟從來沒有施格朗塔德人去過奧脫維亞,也沒有一個奧脫維亞軍鎮的居民來到過施格朗塔德可以證實傳言。   就這樣,似乎叛亂沒有了,戰爭沒有了,生活一樣枯燥乏味,苦就繼續苦,累就繼續累著,鳥一樣飛,魚一樣在遊,孩子在一天天長大,豬羊也在慢慢長膘。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然而變故是很快的,就連城主貴族也不知道。   在每一個居民都以為軍鎮叛亂要過去的時候,奧脫維亞軍鎮的軍隊突然開始進攻,就在城主的一次舞會時,兵臨城下。   一場改變小塔季揚娜命運的戰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