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初見她是在哪裡,是在一個城鎮。 我們曾有五個人。 是彼此交命的兄弟。 胡適之拚上命找到了我們,他在祭壇上見到了我,我本是祭司。 沒有辦法,我本來就是推銷員,也是騙徒,所以除去籠絡教徒我別無長處。 我們沒有欲望,我已經忘記了過去,一地雞毛,失敗的論文和課題,教授的虛偽頭銜,以及笑裡藏刀的推杯換盞,我推銷那根本買不出去的文學論文,我總是對那些瞻仰我的人很痛心,我不配。 但現在我是一個新的我,我不必關心家庭,或他人,本該如此。 直到我已經像其他四人一樣拋棄了過去的身份,他突然來到我們麵前,他告訴我:“我們是天選者。” 我是第三個,但我是第一個猶大,我也有係統,或稱為許願池。 戰爭,燒盡了我們對過去的懷念。 背叛,斷絕了我們對過去的信仰。 死亡,改變了我們對過去的留戀。 我們踏遍大地,死亡,然後復生,我們比自以為是的人更強大。 胡適之是天生的領袖。 我們五人闖過了很多地方,經歷了很多事情。 我們踏過了很多流水的地方,攀過了很多看不到盡頭的地方。 和冥神擲骰,和火神醉酒,和仙靈爭鬥,和蛇夫交易。 智慧的神靈以諾與我們同行, 恐懼的主人撒拉與我們並肩。 我們見過狂徒,斬過暴君,征過邊國。 一切的都講不完。 “永生,成神,知曉一切!” 我們在帝國的廢墟上建立了埃迪卡拉,埃迪卡拉王國——初始之古國。 我們像那個王國的居民——三葉蟲一樣摸索,我們發現了王儀、故事、信仰、以及真相。 劉峰和以諾一起成為了故事的主人; 胡萬裡取得了信仰; 白逸所有王儀; 我掌管真相; 胡適之,攫取了生命的權柄。 “我們不應該拋下他們。” 我們要救贖,我們都有沒能救回的人,我們都想渴求自由,我們都要抗爭,但我沒有,我更想和他們一起享受新的生活。 成神,唯一的籌碼。 我們開始了拓張,七百六十四年的戰爭。 沒有人歡迎新生者,兩次衛國戰爭讓我們認識到了人的脆弱。 先不提肉體,還有智慧,心智,甚至欲望。 我們一次又一次修改,頒布《法典》,去保護著最脆弱的強大帝國。 我們頒行《稅務法案》,勒令貴族;我們修立天頂院,開辦公學;我們確立兵政製度,強化自身。我們牢記這一切,千百年將麵領的孤獨。 我們劃分體係,讓貴族們滿意;我們推行煉金術,滿足追求科學的人;我們設立稅務官,隻為了讓民眾明白皇恩德澤;我們放任宮相,隻要他讓所有人滿意;我們舍棄了對鮮衣怒馬的追求,老練而圓滑。嗬,即使穿越了,也還是這麼無趣嗎。 我們爭取了加洛王國和洛聖特喀耳帝國的支持。 加洛-索金頓王室的三次衰敗和三次復國;洛聖特喀耳帝國分分合合,讓人操心。 我們三家王室是永遠的好友,他們是好人,歷朝歷代。 加洛很有法式的味道,洛聖特喀耳偏奧斯曼一點。 仿佛夢境。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我們是戰爭的發起者。 兩次哈洛特戰爭的失敗讓帝國岌岌可危,是他們與我們聯手打贏了第三次。 墨本王朝、涪恩誒應王朝、賈特拉王朝、圖查王朝、克德王國、珀蘭特聯合王國··· 數不勝數。 那是一段美好而開心的回憶。 直到。 “停止你們的侵略。” 我們是戰爭的發起者。 我們擴張,頒行令法,我們甚至讓步,讓議會登堂入室,變成了“王立國都”。 它們的子民也在過得更好,我們廢除了奴隸製度,我們歸還了土地,我們縮回了王都,但他們名之為“侵略”。 偉大的民族是忘恩負義的,還有下一句,“正因如此,我們才知道他們能否從廢墟中站起來。” 我們可以草菅人命,可以無所謂。 但他們如此。 官製冗餘、法令繁瑣、官員腐化。 如此!!!!!!!!!!!!!!!! 如此!!!!!!! 如此!!! 如此! 我們是神,而非人。這句話是錯的,我從未忘記我是人。 胡適之沒有告訴我們這一切,他隱瞞了一件事:“他無法給我們堅持的理由。” 戰爭,我們騎著馬經過跪著的人民前; 背叛,我們將無數軍士作為利器插入別人心臟; 死亡,我們剝奪了自己子嗣的生命; 我們是惡人,我們從不是善人。 我離開了王庭,胡適之讓我去煽動民眾,以此實現帝國的穩固統治。 我終究成為了祭司,讓自己的孩子與孩子爭鬥,但我答應了。 五大奇跡,冥界書齋和聖統凈界已經完工,王宮正在動土,還有都繹和罪罰宮,我們還有一段路。 我們成神,有風險。 但我們更想結束這一切。 我們都有想救回的人,我沒有。 我們必須茍活下去。 戰爭,我看到了更多不怕死的人; 背叛,我看到了更多虛假的人; 死亡,我看到了更多脆弱的人。 我們甚至沒有他們活的久。 我還遇見了她,她像一滴水,一滴流水。 我愛上了她,我們兩情相悅。 我欺騙了她,我告訴她,我隻是一位公子。 我的魔力足夠我完成這個謊言。 我的愛情像開在死亡上的花。 沒有誰可以永生。 金錢留不住她,她本就無謂金錢; 淚水留不住她,她比任何事物都堅韌; 無能為力,因為帶走她的是死亡。 我又一次回到了那個陰森的宮府,帶回了沒有進食任何事物的她,她說她相信我。 令人感到真實。 一次又一次,戰火開始向皇都進發。 加洛王國滅亡了,她被自己的臣民拋棄,仁慈的地母;洛聖特喀耳帝國亡於外敵,沒有一個人願意守衛他,甚至他死於通敵,他最後的子嗣在異鄉自縊。 我想質問胡適之他在哪兒,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隨著帝國的擴張,他需要斡旋的地方越來越多,他是一位天生的領袖。 我愈發痛苦,我的至愛也離我而去——她被強迫食下冥界的食物。 我憤怒了,我展現了我的權能,我籠罩了所有本屬神靈的土地,劉峰在他的書中將其稱之為“舊神領土”。 我的權能,也不屬於我。 我見到了胡適之,他的容貌變化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認出了他。 “老胡,這次是我乾的。” 他反而對我說:“我知道。” “我還知道,你現在也有了想救回的人。” 我的笑容凝固了,當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所以我需要你。” 他對我說,“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一塊兒成神,我們彼此間永不拋棄。” “我也沒打算這麼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記得,我當時在祭祀,正準備揮血時你突然出現了。” “你的信徒當時還打算對我下手呢!”他看起來年輕多了。 “他們的執念太深了。” “是啊,一念成癡,害人呦。” “我該乾什麼?”我問。 “就這樣下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管。郭先生。” “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稱呼啊!”我真的哭了。 “當然,我們一直都這樣,不然就太累了。” 太累了,又是多少年分分合合。 這個帝國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我答應你。” 我想成神。 是啊,我必須成神了,我太貪心了,我有太多想救回的人了。 北風毫不留情,把葉子吹落。 我們是永遠的朋友,因為我們五人,隻有對方作為知己。 我終究要為我的欺詐付出代價。 斯伐洛克。 教團領袖。 邪教徒。 民間起義領導者。 騙徒。 祭司。 半神。 寒風者。 禦前先知。 貿易者。 救贖者。 孤獨者。 敘述者。 我欺騙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也許這段記憶本就沒有那麼光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隻是在用這段記憶安慰自己。 舊神領土,是我第一次顯露權能的結果,直至今日。 在我幾乎忘掉她的時候,我又一次見到了她。 她端著燭臺,我仿佛回到過去,我的呼吸開始急促,我的麵頰在年輕,我的心在吶喊,不,她不該進去,她和她一模一樣。 我的麵龐在扭曲。 我的心在滴淚。 恨。 愛。 苦。 痛。 懼。 如影隨形,徹入骨骸。 冷與痛。 她不該進去,我不會強迫任何人,我絕對會尊重她的抉擇,她還是我夢中的樣子。 Proise. 承諾。 不離不棄。 回憶像一片湖麵,那一晚我嘗到了許久未見的鹹味。 碎開漣漪,泛起麵上。 她不該進去,即使她已經不是她。 與其說我愛她,不如說我愛她的回憶。 龐加萊理論,她回歸了!像宇宙中的粒子終有一日會回歸到之前一個完全相同的位置一樣! 但很快又離我而去。 無所謂,折磨、折磨、折磨!折磨!折磨!折磨! 我驚醒,有人推開了店門。 啊,是我的小友。 “上午好,請問您這裡賣卡牌嗎?” 一張臉,一個故人的頭銜。 我已死去,為神而活。 “我這裡有你喜歡的,對不起,剛剛突然想起了一段往事,請見諒。” 我是一個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