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在冒離捺缽待了攏共不到半個月,宋國使團啟程返回燕京。 刨除一開始白等的那幾日,和金國君臣會麵、談判、飲宴的時日,總共不過三五日。 吳乞買要趕到臨潢府視察,倒也沒有多留他們。 之前說要和宋使到按出虎水狩獵,也隻能作罷。 為表示對宋使治病救人的感激,吳乞買大方地賞賜許多金銀珠寶、毛皮藥材,使團隊伍裡的車輛全部裝滿。 許亢宗粗略一算,價值竟然是宋國禮物的兩倍有餘。 宋金歷次交往,都是金國予取予求。 宋國實力不如人,還有求於人,自然隻能忍氣吞聲。 此次出使賺得一筆,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不過,相較於大宋每年高達一百五十餘萬貫的歲貢,吳乞買返還的這點贈禮,簡直微不足道。 一想到此,宋使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雖然大宋君臣不願承認,但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自燕京之戰後,宋國在麵對金國時,地位和話語權一降再降。 戰場表現決定大宋國格低人一等。 鑒於此,能夠順利說服吳乞買贊同劃建渤海國,已經相當不容易。 也是大宋近年來,一次難得的外交勝利。 所有人都很高興,唯獨許大夫。 他還要留下來,為吳乞買培訓一批合格禦醫,至少要等到明年開春以後才能走。 許大夫很不樂意,但看見寧術割帶領五百騎兵,為使團送行,他又隻得勉為其難地答應留下。 許大夫不知道的是,其實吳乞買一開始的要求,是讓他留下,作為醫官入仕金國。 那樣,他就一輩子走不了。 馬擴百般勸說,直言許大夫還有妻女留在河北,強迫其留下,隻怕會適得其反。 韓昉也勸吳乞買不要強人所難。 理由則是許大夫醫術高明,萬一強逼他留下,心存怨恨,往後治病開方時,隨便動動手腳...... 醫官是專業人士,又直接和生老病死相關,當然得用自己人、信得過之人。 於是,吳乞買鬆口答應,等培訓結束就送他回燕京。 宋使團隊在金國接伴使的相送下,踏上回程路途。 ~~~ 燕京城。 仙霞坊一條偏街。 街道兩側店鋪大多關門閉戶,整條街空蕩蕩,冷清且蕭條。 一位婦人挎著籃子匆匆走來。 她身材高挑,裹著頭巾,穿荊裙、布鞋,打扮得像個坊市裡的尋常婦人。 樸素的衣裳掩飾不住她豐腴的身姿,略顯蠟黃的麵色像是故意遮掩姣好容貌。 很快,婦人便被遊蕩在街頭的兩個潑皮盯上。 兩個潑皮繞小巷近道,突然竄出攔住婦人。 “喲~瞧這腰,真他娘的細! 這隆鼓鼓的腚,像個大磨盤!” 潑皮把婦人堵在巷道裡,肆無忌憚地往她身上瞟。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婦人驚慌後退。 潑皮嬉笑道:“娘子這身段當真少見,不如讓俺們兄弟扒光了仔細瞧瞧!” 另一潑皮也淫笑道:“不知娘子家住何處?家中男人在不在?” 婦人央求道:“奴家是個寡婦,還請兩位大哥饒命!” “寡婦?”兩個潑皮相視一笑,“寡婦更帶勁!” “放心,俺們不害你性命,隻要你把俺兄弟倆伺候好......” 說著,兩個潑皮撲上前,把她抵在墻上摁住手腳...... 婦人尖叫起來。 一個潑皮捂住她的嘴:“臭婆娘!再叫割了你舌頭!” 婦人兩眼淚汪汪,低聲道:“奴家就住在前頭,棺材鋪東邊第一家便是。 家裡還有些銀錢,若是兩位大哥放過奴家,奴家便把錢全數送給大哥......” “有多少錢?”潑皮問。 婦人垂淚道:“亡夫留下三五十貫錢,兩位大哥盡管拿去......” 兩個潑皮立時眼露貪婪。 “你家中當真沒有別人?” 婦人抹著淚:“隻有一位瞎眼婆婆,常年不出門......” 兩個潑皮當即決定跟她上門拿錢。 “要是敢捉弄俺們兄弟,一刀宰了你!” 一個潑皮露出腰間別著的的短刀。 婦人滿臉怯怯,帶著他們往前邊棺材鋪走去。 路過棺材鋪,一個潑皮嘀咕道: “燕京被圍時,這家棺材鋪生意極好。 如今城中隻剩一幫窮鬼,死了連棺材都置辦不起,這棺材鋪也沒了生意,關門歇業了。” 另一潑皮往地上吐了口濃痰,罵道:“城外田地,盡數被常勝軍占了,如今城裡最富裕的就是那幫賊配軍。” 兩個潑皮一番罵咧,卻又難掩羨慕嫉妒。 他們也想投軍,可惜體格太差,身板太弱,常勝軍根本不要他們。 婦人走到街邊一座宅院,指著院門小聲道:“便是這裡.....” “還不快敲門!”潑皮惡狠狠地道。 婦人上前叩響鐵鋪首,先短敲三下,又長敲兩下。 兩個潑皮扭頭張望,觀察有無生人靠近。 過了會,院門吱呀一聲向內打開半扇。 二人跟著婦人跨過門檻,閉攏院門。 一座殘破的一進小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像是有人長住的樣子。 兩個潑皮跟著婦人進到堂屋,四處看看,不見其他人。 “你那瞎眼婆婆在哪?”潑皮問。 “錢在哪?”另一個又問。 婦人不答,隻是冷冷看著他們。 她的眼神充滿狠戾,與剛才怯弱婦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堂屋光線一暗,兩個手提長刀的漢子,不知何時站在兩個潑皮身後。 二人悚然一驚,正要轉身,兩個漢子捂住他們嘴,一刀從後心捅穿。 婦人眼眸一寒:“給我砍斷雙手,割下舌頭!” 她說的是契丹語! 兩個漢子應了聲,趁著兩個潑皮還未斷氣,剁下雙手,揪出舌頭割下。 鮮血匯成溪流,蔓延到婦人腳邊,她厭惡地往後挪了挪。 “今晚另外找個地方落腳。” 婦人跨過兩具殘屍,走出堂屋。 “啟稟太後,末將已經打聽清楚,之前張覺的確有投降宋國之意! 此事,宋朝廷並不知情!” 一名契丹軍漢低聲道。 婦人挑了挑眉,冷笑道:“張覺逆賊,叛遼降金,又想叛金降宋,真是個該千刀萬剮的逆賊!” 另一契丹軍漢道:“燕京宣撫司,已經在為敕封張覺為勃海王做準備。” 婦人踱了兩步,眼眸厲芒一閃:“既然張覺要降宋,為何宋國不接受? 反倒要封他做王? 此事,定有蹊蹺! 你二人,想辦法把張覺納土歸降之事散播開,叫燕京全城皆知!” “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