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了！”謝華駒大大咧咧吩咐道，“那你就在鎮上買點湖藕回家。白蓮藕炒熟後，脆嘣脆嘣的，好吃。要不，乾脆再買兩節粉藕，買幾根便宜的骨頭，燉一罐子粉藕湯。喝骨頭粉藕湯對恢復身體有好處，很滋補。” 　　這裡農村的湖藕分為兩種： 　　一種湖藕叫白蓮藕，帶有九個孔，皮和肉都很白嫩，生吃又甜又脆，不帶渣，吃起來不亞於水果，而涼拌或小炒的味道也極好，但將它們燉煮著吃時其味道很是一般。 　　另一種湖藕有十一孔，皮和肉的顏色都有點發灰，生吃味道不佳，帶渣。但與骨頭一起燉著吃則味道極佳，又香又糯。所以，農民一般叫這種藕為粉藕。 　　謝華駒似乎沒有注意到母親劉冰臉上神態變化，更沒看到她伸直了右手掌準備扇人，而是轉頭看向陳雨絲，嬉皮笑臉地說道：“哎喲，陳家小妞妞，你真的好漂亮哦。”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做出反應，就扯起被子，將身體蓋住：“睡覺！睡覺！誰他媽大聲吵鬧的，誰他媽就是王八蛋！” 　　病房一片死寂靜。 　　陳雨絲羞憤得眼睛發紅，心裡罵著流氓。 　　陳母如傻了似，手裡死死捏著五張鈔票，不知道如何是好。 　　謝母劉冰的手掌已經舉了起來，看看到兒子已經用被子蒙住了全身，就無奈地放下了巴掌，但很為兒子混不吝的言行感到尷尬。 　　她苦笑著朝眾人笑了笑，低聲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孩子還不懂事，請你們多擔當點，請你們原諒他一些，謝謝你們了。” 　　等目光落在陳母臉上時，謝母歉意地說道：“陳家嫂子，對不起，平日他真不是這樣的，又懂事又有禮貌。今天可能是……，哎……” 　　陳母連忙低聲說道：“沒事，沒事。孩子不都是這樣嗎？我……” 　　話音未落，謝華駒用力咳嗽了幾聲，將她的話打斷，咳嗽聲裡明顯帶有警告的意味， 　　陳母全身顫抖了一下，緊緊閉上嘴巴，不知所措地看著劉冰。 　　在她心裡，謝華駒根本就是惡魔，與劉冰所說的懂事有禮貌完全無緣。 　　劉冰顯然也聽出了兒子咳嗽聲裡的警告，心裡再次尷尬起來，也再次有了狠狠揍兒子一頓的想法。 　　可想到他的病和剛挨的打，她心裡哀嘆一聲，咬咬牙，死死忍住了。 　　她很歉意地看了陳母一眼，又歉意地朝羞憤的陳雨絲點了點頭，牽著小女兒的手，提著裝有碗筷的布包，如逃跑似地離開了病房。 　　謝小煙年齡太小，不懂母親為何如此難堪。 　　她心裡隻記得大哥所說的骨頭蓮藕湯，一邊邁開小腿跟著母親急匆匆往外走，心裡一邊在猜測：“骨頭蓮藕湯好吃嗎？大哥說要吃，肯定好吃吧，我能不能也吃上一點點？” 　　謝母劉冰和小妹謝小煙出去沒有多久，謝華駒就發出了均勻而細微的呼嚕聲。 　　他可不是裝睡，而是真的睡著了。 　　本來他想好好回憶一下前世謝華駒與他的交流，想從中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前世雖然與謝華駒交談過很多次，但謝華駒並沒有說多少自家的事，基本都一些影響特別大，或者一些特別有趣、特別令人悲傷的事，就比如他小叔的事情，他才會有意無意地說起，加起來也不過十來件事。 　　現在回憶起來應該不難，就是需要一些時間而已。 　　可因為一夜睜眼未睡，剛才又打了一架，很累的他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直到中午才醒來，而且還是被送飯菜來的母親給喊醒來的。 　　除了母親，父親也來了。他們兩口子到這裡不到幾分鐘，外公也從縣城乘車來到了醫院。 　　謝華駒跟他們打著招呼，回答著他們對於他病情的詢問。 　　從父親與外公的交談中，他得知父親是連夜從蘆葦場趕回家的，沒有班車，全靠雙腿，走了近百裡路，上午到家後，是母親強留他在家吃了飯，才急匆匆過來。 　　縣城到鄉下倒是有班車，但班車趟數很少，隻有中午和黃昏這兩趟下鄉的班車，所以外公反而比父親還要晚到一些。 　　聽到謝華駒被袁家大人打暈踢入河裡，與謝父回家前一樣，外公開始也是義憤填膺，也認為要以牙還牙，要讓袁家付出代價。 　　圍在謝華駒病床前，聽了謝華駒母親說謝華駒為了阻止械鬥而與叔叔打架，如何與妹妹一起謊稱是自己滾入河裡，外公的心態也和此時的謝華駒父親一樣，慢慢地變了。 　　他們也覺得不能跟著謝建軍瞎鬧，瞎鬧的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讓外人看笑話。 　　真要打出好歹，倒黴的還是自家人，就連過年都會過得不安寧。 　　想起械鬥的後果，他們都不寒而栗，很為不發生械鬥鬆了口氣。 　　不過，父親和外公心裡還是感到有些憋屈，對無故毆打謝華駒的袁家人充滿了恨意，也詛罵著惹是生非的謝建軍。 　　當然，他們也更加喜歡懂事的謝華駒，覺得他比謝建軍這個大人還穩重。 　　謝華駒裝著不知道長輩們心裡所想，抱著母親帶來的飯菜大吃起來。 　　飯菜很豐盛，不但有早上謝華駒點名要吃的小炒白蓮藕和骨頭燉粉藕湯，還有一碟剁辣椒炒雞蛋和一碟紅燒野雞肉。 　　骨頭燉粉藕湯用瓦罐盛著，找書苑 wｗw.zhaoshuyｕan.com 熱氣騰騰。而野雞顯然是父親從蘆葦場才帶回來的。 　　當謝華駒吃飯的時候，外公笑著將三張嶄新的鈔票塞進謝華駒手裡。 　　謝華駒厚顏無恥地接了，並迅速揣入口袋。他從外公的動作看得出來，外公這次帶來的錢遠不止三十元，隻是因為看到械鬥沒有發生，就隻給他這些錢買零食吃。 　　當他還在思考如何從外公手裡要來更多的錢時，旁邊的父親卻朝他罵了起來：“小王八蛋，一點禮貌都沒有。外公給你這麼多錢，你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接了？” 　　現在三十元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平常農村人去醫院探望病人，掏的禮金最多也就是一元兩元的，大多數人隻是買一瓶幾毛錢的罐頭或幾毛錢的水果就行。 　　外公如此大方，一方麵確實喜歡這個外孫，而他又有退休工資，覺得應該多給點。另一方麵是他已為械鬥準備了一筆錢，現在械鬥被阻止了，大錢不用出出三十元還是心甘情願的。 　　謝華駒對被父親罵不以為意，反而大言不慚地說道：“這是外公大方，愛我這個外孫。如果我不接，外公豈不寒心？有一句古話，叫做‘長者賜，不敢辭’。爸，你不會不知道吧？” 　　謝定新聽了，哭笑不得。 　　外公聽了，不由哈哈大笑：“對，對，還是我外孫有本事，連古話都說得這麼好。外公給你錢，就是希望你多吃點，吃一點好的，隻有身體強壯了，將來才不會被人欺負。” 　　謝華駒看著父親，故意露出得意的樣子，說道：“爸，你看看。我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