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住腳步，快步走到魚簍旁邊，彎下腰，右手將魚簍搖了又搖，吃驚地問道：“華駒，這麼多魚都是你們剛才抓到的？” 　　謝華駒一邊脫下笨重的連體水褲，一邊得意地說道：“怎麼樣，我們厲害吧？” 　　受這具身體原有靈魂的影響，謝華駒不可避免地帶有一絲孩子氣，多少有點喜歡炫耀。 　　看到這些魚，劉冰並非有多喜悅，湖區的人見魚見多了，對半簍子魚並不稀罕，她隻是有些沒想到冬天也能抓到這麼多魚而已。 　　當然，作為母親，劉冰內心自豪的，為兒子能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網到魚而自豪。 　　如果這些魚是丈夫抓到的，她內心估計就沒有多少波瀾，或許還會嘲笑一句：“大冬天還去抓魚，有你這樣傻的人嗎？真是傻人有傻福，還真被匿抓了不少。哼，幸虧沒凍出病來。如果感冒了，我可不會照顧你。” 　　對他抓到了二十多斤魚，劉冰沒有太高興，謝華駒的弟弟和兩個妹妹也沒有什麼激動。 　　兩個妹妹聽到母親的驚呼，她們隻是有些好奇，不緊不慢地從烤火缸那裡站起來，走近魚簍邊看了看，見都是一些常見而普通的魚，就雙雙回去繼續烤火。 　　轉身的時候，小妹還嫌棄地踢了魚簍一腳：“大哥，怎麼隻有一條黃鴨叫？” 　　謝華駒穿上布鞋，將連體水褲掛在墻壁的鐵釘上，故意譏諷地說道：“小妹，真是對不起，沒抓到你喜歡吃的。要不下午你跟我一起去，說不定你運氣好，一下能抓很多黃鴨叫。” 　　黃鴨叫學名黃顙魚，當地還習慣叫它們黃鴨牯。這種外形怪異的魚肉質非常細嫩，全身隻有一根主刺而無間刺，隻要出掉了主刺就不會出現卡刺喉嚨的事，很適合小孩老人吃。 　　小妹立馬說道：“我才不去呢，外麵冷死人。……，我不喜歡吃黃鴨叫，是花丫喜歡。” 　　至於弟弟，更是動都沒有動，偎在火缸邊，隻是遠遠朝魚簍瞥了一眼而已，還低聲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很顯然，謝華駒抓來的魚被弟弟妹妹們嫌棄了。 　　火缸是這裡農家冬天的必備器件。它其實就是一個陶瓷缸，大小如家裡提水的鋁桶，隻不過高度沒有鋁桶高。 　　先在陶瓷缸裡麵填塞一些鋸木屑、棉花桃殼、秕穀、穀糠、枯樹葉、稻草什麼的，再從灶膛鏟出一些尚有餘火的灰燼蓋在上麵，壓緊。 　　陶瓷缸裡那些鋸木屑、秕穀、枯草會被灰燼引燃，不斷向外釋放熱量。不過，這些東西的燃燒是在缺氧的情況下進行的，燃燒速度極其緩慢，可以從早晨一直燃燒到晚上。 　　很多人家還會做一個四麵用木板圍起來的木架，做成火箱，上麵擱有木條姍，再蓋上小棉被，手和腳伸進去，非常暖和，能幫助農家捱過難熬的冬天。 　　另外，它還可用來烤濕襪子、濕鞋子。 　　正因為好處多多，又不需要成本，所以烤火缸成了當地湖區農家的標配。來客人了，第一件事就是請客人烤火缸邊烤火，然後才喝茶。 　　捕回來的鮮魚被所有人嫌棄，隻有小貓花丫給了謝華駒麵子。 　　趁小妹抱的不緊，它從她懷裡掙脫出來沖到魚簍邊，敏捷地躍上魚簍口，腦袋深入魚簍盯著鮮魚急切地叫著：“喵——！喵——！” 　　劉冰將花丫撥到一邊，再將魚簍又搖了搖，從裡麵捏出兩條三寸長的小魚，扔到地上，對花丫喊道：“給你了！” 　　也不管花丫如何再叫，她看著魚簍裡的魚說道：“華駒，選幾條沒死的魚給你外婆和大舅他們送去。……，華山，你去給你爺爺送魚。你現在就去，他們肯定還沒有做飯，這魚正好中午吃，新鮮。” 　　謝華山沒想到自己會攤上這種苦差事，脫口說道：“我？我不去！冷死了！”憤怒地瞥了謝華駒一眼，嘀咕道，“誰抓的魚，誰去！” 　　謝母劉冰瞪了小兒子一眼：“華山！你這沒良心的！你哥凍得要死去抓魚還抓錯了？！” 　　她越罵月怒：“你馬上給我滾起來！在爺爺那裡吃了中飯再回來。……，不去，家裡就沒你的中飯吃！一個男子漢，哪有成天烤火的？跟抱雞婆一樣，能有什麼出息？” 　　“抱雞婆”是當地土話，就是正處於孵蛋期的母雞，一天到晚都坐在蛋上一動不動，用翅膀和羽毛抱著它們，靠母雞的體溫來孵化。 　　謝華山苦著臉，一邊很不情願地起身一邊嘴裡喋喋不休：“凍死人的天還去抓魚，真是神經病！”慢騰騰地走到魚簍邊，氣憤地朝魚簍踢了一腳，大喊道，“媽！拿哪條魚給爺爺？……，伯伯家送不送？” 　　看著弟弟故意大喊以發泄自己的不滿，謝華駒笑了。 　　謝母劉冰看著小兒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也樂了。 　　她用力搖了搖魚簍，避開那幾條嘴巴還在張合的魚，將已經死了的魚拿了兩條出來，見兩條都不超過三斤，就又拿了一條，說道：“給你爺爺奶奶這條大點的，另外兩條給你伯伯家。別在你伯伯吃飯，聽到沒有？……，華駒，你去拿一把稻草來。” 　　這些魚剛死，找書苑 wｗw.zｈaoｓhuyuａn.coｍ又是冬天，不會敗味，能吃。稻草是用來穿魚的，打一個結，從魚鰓穿過，可以和方便地提著走。 　　謝華山冷哼了一聲：“我才不在他家吃飯呢。不是鹹菜就是蘿卜白菜，一點也不好吃。” 　　無論是劉冰還是謝華山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謝建軍。 　　劉冰笑道：“你以為你爺爺家就吃得好？幾片臘肉混著一碗梅菜蒸，要吃上好幾天。” 　　謝華山卻突然眉開眼笑，高興地說道：“那也是肉。我一個人一餐就能把它吃完。在爺爺家就是好，我吃得越多，奶奶越高興，不像你們，我吃多了就拿眼睛瞪我。” 　　劉冰瞪了他一眼：“你這小沒良心的，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吃了？” 　　旁邊的小妹本來沒理他們的爭吵，但聽到重點內容後變了，隻見她咽了一口口水，可憐兮兮地看著劉冰：“媽，我想跟二哥去爺爺家。” 　　相對經常能吃到的魚，這吃貨更喜歡吃肉。 　　劉冰白了小女兒一眼，又從魚簍拿出一條稍大的魚，嘴裡念叨：“去吧，去吧。你們兩個都去，那就再給你爺爺奶奶送一條！我都不知道你們是去給你爺爺奶奶送魚，還是去你爺爺奶奶家吃飯。……，今天你爺爺奶奶還得倒賠你們兩個好吃鬼好幾碗米飯。” 　　小妹看著地上的四條魚，問道：“媽，哪兩條是給爺爺奶奶的？” 　　劉冰沒好氣地說道：“就你事多。隨便！爺爺和大伯家反正都是給兩條！……，小煙，我告訴，走路小心點，再踩到水坑裡把棉鞋踩濕裡，回家我打爛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