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舅的多彩時光2(1 / 1)

爺爺的往事 小小的太 4403 字 2024-03-17

我們沒能逮到野兔,但逮到一窩刺蝟,玩了一陣又放了。   回到家看到姥姥坐在灶旁邊,邊燒火,邊抹眼淚,見到老舅忙說:這回何景生完犢子了,你說說,哪個該大死的揭發了他呀,多損吶!   老舅才不聽這些呢,看飯沒好又領我出屋了。   在姥姥家我玩了一周。   母親關心娘家的事兒,問我,我想到了被抓的那個老頭,母親聽後叫苦不迭,說何景生是她表叔,70多歲了,偽滿時念過國高,講究仁義禮智信,當過稅官。說這人膽小,沒罪惡。說他二弟在村上當民兵,能照顧他的表叔。   我想起那個白發,白胡子,白眉毛兩眼充滿了血絲的老頭驚恐無助的神情,也想起低頭走路的二舅,雖然還小,不諳世事,但也是同情那個老頭的。   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我才有機會上姥姥家。   是父親帶回的消息,說單位的老程捎來信兒,王少成叫咱們家去他家吃大懶肉。   怎回事啊?母親迫不及待的問。   父親說了他聽到的消息,原來是二舅王少成大義滅親,檢舉出隱藏多年的偽滿稅官和景生立了功,當上了民兵隊長。接下來村支書吳興昌犯了汙蔑上級乾部的錯誤,被撤職查辦。用王少成代理村支書一職了。   母親沒高興起來,竟埋怨道:原來表叔是被二猴子揭發的,太損。   父親馬上批評了母親,說母親沒階級鬥爭立場,得向王少成學習。   母親不說了,自到廚房忙去了。   我好奇,問母親什麼叫大懶肉,母親說大懶肉是豬肉,原先是村上人誰得病治好了,殺頭豬還願,請大夥白吃。再後來發展到誰家當了官或發了橫財也吃大懶肉。   我高興,因為又能同老舅他們玩兒了。   這次見到姥姥發現她變了一個人,首先是那張愁眉不展的臉,變得笑逐顏開,再是那身補丁摞補丁衣服換了嶄新的藍衫藍褲,連紮褲腳的帶子也是新的了。   我們一進屋,姥姥就從放在條幾上的小筐裡拿出濃香的海棠果讓我吃,得意的說是別人送的。   母親問:媽,是紹城當上村支書了?   姥姥越發得意:可不,該是咱家祖墳冒青氣了!   母親不解:老二不是黨員呀?   姥姥半舉雙手:這不趕上高級社兒了嗎,上邊定的,火線入黨。   正說著,二舅走進屋。他神氣十足,不但穿上了母親給的那套人民服,腳上又穿了雙錚亮的黑皮鞋。他沖母親說:姐啊,二弟翻身啦!   母親說:好是好,可也別太得瑟了。   二舅白了眼,得意洋洋的出去了。   母親掛念大舅,領我去了大舅家。大舅看見我們高興的像個孩子,非留我們吃飯不可,母親答應了,並幫他收拾屋子。   屋子裡又亂又臟,充斥著尿騷味。   大舅是過繼給二姥爺家的,二姥爺因為當過偽滿警察被判刑,二姥姥得了中風,抗吃抗拉,家裡家外的活兒全落在大舅身上。他的雙手沒了手指,做活困難,尤其刷碗,斷指的部位裂了許多口子,時不時流出血。母親暗暗嘆息。   母親問大舅,二舅是怎麼當上的村支書,大舅說前任支書吳興昌喝多了酒,瞎吹,說楊大姐搞破鞋。這話咱二弟聽了,連夜到鄉政府告密,結果當天上麵下來人抓了吳興昌,後來判了兩年刑。   母親怨道:這個二猴子就是壞水多!   大舅順勢說:我勸他了,咱不能告這個整那個的。他呲達我豬腦袋,他說他是跟著毛主席乾革命。大妹啊,你說他講這話在理?   好像在理吧。   大舅不服氣了:我知道你們講革命革命的一個整一個。   母親晃晃頭說:哥,你可少說這樣的話。   大舅便換了話題。   第二天中午,二舅放席吃大懶肉,家裡搭了廚房,院外胡同擺了十張高桌,許多人早早占了座位等候,我們小夥伴也占了一桌。   開席了,漢子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來吃席的自然是二舅圈內人,少不了誇二舅當上了支書。   如今回憶那個年月的爭鬥,村裡的一把手的位置一直在爭鬥中更換。村裡王吳劉三大姓明爭暗鬥,解放前後僅六年就換了四人,即便不是這三姓人也是其一的近親屬。權力,你爭我奪,可謂勝者王侯敗者賊。   人們吃過散了席,二舅也回村公所了。母親關心二舅的婚事,當了村支書了,娶個媳婦兒應該不成問題。母親問姥姥,姥姥咂嘴兒,說上媒人了,二舅推了,說等等。姥姥把她擔心的事兒說給了母親。原來二舅曾一度跟村上一個外號叫大白魚的姑娘好,隻因家窮出不起彩禮,大白魚嫁給了吳姓人家,姥姥說怕的是二舅還戀那個大白魚。姥姥說一直想勸勸二舅,可二舅總不回家,他自從當上民兵隊長就住在村公所了。   下午母親領我回家了。還好,二舅派了馬車送我們到車站,這讓我體驗到權利帶來的好處。   晚秋,一個落日黃昏,母親下班後到幼兒園接了小弟到小學校接了我一起回家。在家屬住宅小區胡同口看見等母親的三舅。三舅的外號叫三蔫巴,言語特少,我和他都很少言語。他14歲就到沈陽橡膠廠當徒工了,三年沒見,有了大人的樣子。母親一下子掉了熱淚,姐弟倆緊緊的拉住了手。   進屋後,三舅沉重的說:姐,二哥被收拾了。   母親驚訝:才當了半年支書,怎了呀?   三舅還是幼稚的臉上閃出沉痛說:他搞女人,跟大白魚,被人家抓在吳家炕上了。   這正是姥姥擔心的。母親怕,但還是氣了,低聲說:自作自受。   三舅說:二哥是中了吳家人的圈套,那大白魚是吳興昌侄子的老婆,吳興昌被二哥整下去,打了勞改,吳家人恨,按下絆子,瞅準了機會,抓了二哥的現行。他們叫大白魚咬定二哥強奸,把二哥送進還好,這個大白魚沒聽他們的,在公安人員調查時說他是自願的。   母親聽了晃晃頭。   三舅小聲說,二哥叫我捎話,他沒臉在村上混了,他求姐夫幫忙在市裡工廠找份工作,做什麼活都行。   二舅的求助證明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母親說看看。   我想起了大白魚這個人。   那天,老舅指揮夥伴偷杏。   杏子熟了,村上有許多人家園子裡有杏樹。   那是一個土壕圍成的大院,土壕有一人高,又光又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壕頭還用樹枝夾了障子,顯然主人有著防範。   老舅率先爬上壕,將障子扒了豁,然後鉆了進去。夥伴們一個個跟在後麵。我還是第一次上陣,有些怕,但感到有趣,也模仿著爬進壕,爬上杏樹。杏樹好大,眼裡全是黃澄澄的杏子,果香撲鼻,我先摘了一個遞進嘴。   突然,房門吱溜一聲響,從屋裡走出一個人,我驚慌了,不敢出一點聲音。   這是個女人,她沒發現偷性的孩子,她顯得快活。哼著二人轉小調站在窗下曬太陽。看樣子剛洗完澡,隻穿了褲衩和乳罩,裸露的肌膚泛著白光光的水色。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青紗帳......   她越唱越歡,敬摣挲雙臂雙手扭上了秧歌。   我的腳麻了,想動一動,忘了是站在樹叉上,一腳踩空,從樹上滑落下去。我的驚叫使老舅奮不顧身出溜到地上。   一個小個子,臉長得像狗的男人從屋裡跑了出來,拿起一根棍子向我沖來。那女人一把奪了棍子嗬斥道:沒看著孩子從樹上掉下來嗎?說罷走過來蹲下身看著我問:摔壞沒?   我指了一下左膝蓋,我疼哭了。他馬上低下頭,往我疼痛的膝蓋吹氣。熱熱的氣流一口口拂過皮膚,如同母親為我療傷一樣。   膝蓋不那麼疼了,我起身說:謝謝阿姨。   他站起身拍拍我的頭說:你等等,我給你摘點杏。   那個男人氣咻咻嘟囔:還給他杏吃。   女人剜過去一眼。那是小孩!   老舅沒等那女人摘杏給我們攙了我從院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