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早市不遠有一家社區醫院,朝嵐路過時看到門口正貼著招聘信息在招實習醫生,於是便上前打聽。 在與醫院負責人說起履歷的時候,朝嵐誠實地說了自己的國內學歷以及失敗的國外求學經歷,告訴他們自己本打算在外市工作,但因為要照顧父母,不得不留下來。 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謊言來圓,謊言說了多年也讓她心裡疲憊不堪,而且這個謊言成了她的軟肋。 她也想試試看,真實的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究竟有沒有立足之地。 可畢竟要正麵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在向醫院坦白之前,她狠狠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也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醫院卻對她很滿意。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社區醫院門檻不比三甲醫院,非常重視朝嵐這樣的正經醫科大學畢業生,再加上她隻要求供吃供住,願意接受任何安排後,毫不猶豫的將她留了下來。 人先留著,至於手續什麼的,慢慢來,朝嵐不著急,院方更是不著急。 一切來的太順利了,眼前著急的所有問題就這樣解決掉了,朝嵐雀躍不已。 回養老院取行李的路上,還糾結了一下要不要去尹曇那知會一聲,沒想到他就守在行李邊上,好像這樣就能抓住她。 “你能不能不鬧了,這麼大的養老院差你一張床差你一口飯嗎?”尹曇的臉上是比早上還擰巴的復雜。 早上朝嵐離開之後,尹曇又被高英傑損了一通,損的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人,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補償對朝嵐的虧欠。 誰知道小姑娘不需要了,還語氣多少有點欠揍地跟他說,從今天起她就正式紮根這片社區了,以後有什麼事兒,可以到社區醫院找她。 “社區醫院?你才這麼一會兒就找到工作了?”尹曇根本不信,“別騙我了,你有難處就告訴我,我也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瞧不起誰呢?不信你回頭去問問,社區醫院從今天起到底有沒有我這一號人!”朝嵐甚至扮了個鬼臉,“我的難處我自己能解決,倒是你尹院長,有難處的時候千萬別不好意思找我哈!” “就你能!”尹曇按著嘴角的水泡氣得直翻白眼,行李都沒幫她搬。 但轉回頭又悄悄囑咐李萌宇,叫他推個小車幫忙把朝嵐的東西給送過去。 安頓好後,朝嵐洗了個澡,本想在宿舍小睡一會兒,醒來後再到派出所問問案件進展,沒想到派出所先來了電話。 警方電話裡說,萬秋紅自首了! 朝嵐一個激靈,頓時困意全無。 原來經醫生會診,雖然萬秋紅有些情緒障礙傾向,但程度並沒到精神疾病的問題,這段時間因為李伯案件以及丈夫被帶走刺激到,引起情緒的強烈波動。經過兩天的治療,狀況已經趨於穩定。 於是醫院方麵將她的情況匯報給警察,由他們出麵繞開家屬及養老院直接帶回了派出所。 被接出來的萬秋紅在接受問話過程中,自然得知了丈夫開口說話的事情,也得知了原本她並不知曉的李伯對待丈夫的那些種種細節。 萬秋紅無法接受一生要強的丈夫竟然長期受此淩辱,糊裡糊塗成了“詐騙犯”一病不起,結果現在又要背負“殺人犯”的汙名,她心疼丈夫,也可憐丈夫,他身體不好,怎麼能受得了獄中的生活呢?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決定“自首”,在她看來,不就是一命換一命麼,如果真要有人償命,那就她來。 或許是夫妻二人多年相濡以沫的默契,或許是心有靈犀,朝衛東竟然也“認罪”了。可是在問到具體作案細節的時候,夫妻倆所說的都和警方掌握的證據都不一致。 兩個嫌疑人,兩套漏洞百出的口供。 人心都是肉長的,警察也不是看不出來夫妻倆“認罪”的動機,不過是都以為對方是兇手,為了救贖彼此,才搶著認罪。 可是從警察的角度來說,他們必須要查出一個真相。 他們這樣做的結果對案件無益,隻會拖延時間、增加難度。警察也頭疼,隻好找他們的女兒過來,希望她能出麵和父母分別談談,看有沒有新的線索。 高英傑是和朝嵐同步得知這個消息的。 他昨晚出警,今天正在調休,同事把案件整理完後同步給他他才知道。 對於這個突發情況,高英傑其實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朝嵐在上次朝衛東開口時已經發揮了她的作用,之後再出麵的意義不大。 而且現在她的父母都身體和精神又有著諸多問題,明顯還正處於不理智、不能冷靜分析情況的階段,這時候再讓朝嵐去見他們,不見得會有好的結果。 他覺得應該冷卻一下,然後趁這個時間去好好從其他嫌疑人和證據上下手。 比如王伯、拐杖之類的。 可高英傑雖然是主辦民警,但也隻是一名民警,很多事情要服從安排。加上萬秋紅夫婦自首時又趕上他調休,等到他回所裡的時候,朝嵐已經到了,有同事正在為她辦理和父母見麵的一係列手續。 高英傑走過去和朝嵐打招呼,本想叮囑她幾句一會兒見麵的事兒,小姑娘卻頻頻向他身後瞄去,於是隻好跟她解釋:尹曇還不知道。 剛才從養老院離開的時候,高英傑隻跟尹曇說了一嘴案子又有新情況,別的沒敢細說,就讓他在家等消息。 哥們兒這幾天情緒有點暴躁,可不敢隨便帶他出去。 被“留守”的尹曇百無聊賴,在院子裡瞎轉悠。 他先是去看了一眼萬秋紅原來住的宿舍,東西該搬的都搬走了,朝嵐收拾的很乾凈。 他倚靠在門框上看了看,低頭嗤笑了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關上門轉身呼出一口氣,覺得渾身好像是輕鬆了,又好像不是,有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身體裡橫沖直撞,讓他想要做點什麼排解這種莫名的情緒。 看到走廊裡堆著朝嵐前兩天乾完活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拖把和水桶,尹曇打算親自把走廊和整個片區的房間的衛生都給收拾一遍。 本來也不是什麼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這些年也是苦過來的,這點活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點兒活讓他乾的磕磕絆絆,不是打翻水桶,就是被灑出來的清潔劑滑倒,等到把走廊的地收拾完,渾身上下的沒一處乾凈的地方。 還不如那個小白眼狼前兩天乾的利索。 切!誰要跟她比! 尹曇恨恨地摘下橡膠手套,打算去看看錢伯。 老爺子恢復的不錯,每次看到尹曇都有一些好的回應,似乎是把他當成記憶中兒子老錢年輕時的模樣了,雖說長相差了許多,但老錢也是瘦高身材,說話語調和緩,總之應該是一些相似的特征觸動了老爺子那破碎拚圖般的記憶中美好、溫暖的碎片。 這幾天尹曇每次來看錢伯,心裡都有種被填滿的安慰,但是這次和老爺子說了會兒話,卻覺得心裡某處像是塌陷了一了小角落,沒多會兒就走了。 看看身上弄得臟兮兮的衣褲,無處可去的尹曇隻好回到房間洗澡,本以為暢快淋漓的洗個澡,補個回籠覺能挺舒坦,可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翻出一身汗也沒能睡著,一閉上眼腦子裡就蹦躂出那個小白眼狼—— 個子小小,脾氣死倔的朝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