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漸平,賈瑄斬釘截鐵道。 “建議南遷者,該殺!” 朱祁鈺此時早已定了心思,堅守神京,縱一死其猶未悔。 事到如今,唯有背水一戰,拚死一搏了。 朱祁鈺直接一錘定音。 “朕雖初登大位,誓與神京共存亡。再言南遷者,死罪!” 大殿之內,眾人見朱祁鈺如此決心,不敢再觸黴頭。 “諸位臣工,如今形勢危急。大敵當前,可如何退敵?” 朱祁鈺如今將問題再次拋出。 大殿之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默然相視,不作建言。 也先二十萬精銳來襲,誰人都不敢擔下如此重任。 朱祁鈺見大殿之內眾臣默然不語沒個主意,頓時亦是心涼了半截。 如今也是越發看透這些所謂朝廷重臣,帝國支柱了。 平日裡侃侃如談,管天管地。真到事發,卻是沒一個頂得住的。 竟是漸漸心有後悔,暗怪自己一時熱血充腦,說起大話來。 若是自己身死神京,這也罷了,不過一死爾! 但是大明要是亡於自己手中,豈不是要遺臭萬年了。就是在九泉之下,如何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 自己一向看不起趙構,如今看來,竟是連趙構都要比不上了。 …… 王子騰已是官復原職,重掌軍營。故而對於營中情況,早已了如指掌。 如今三大營內,兵馬明麵上雖有二十萬。 但是超過半數都是預備和後勤部隊,其中老弱病殘不在少數。真正可形成戰鬥力的少之又少。 再加之武器裝備極度短缺,已經到了幾人共用一槍一刀的地步了。 大部分武器裝備全然被朱祁鎮三大營人馬帶走。土木堡一戰,悉數被繳。僅剩一些,還是賈瑄力挫也先追繳回來的。 如今還麵臨著更重要的問題便是糧草問題,神京城內糧草短缺。供給士兵作戰已是捉襟見肘了。 更不用說,軍營之內空餉、貪腐……等等諸多問題存在。 這樣的三大營,如何與也先作戰? 當真是神仙難救了。 王子騰想至此,亦是裝死不語了。這種擔子,誰能挑得起來。 王子騰拱手縮了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做縮頭龜了。 哪管他洪水濤天,隻要不讓自己身先士卒便是。 正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 意外地轉頭看了賈瑄一眼,見賈瑄麵容剛毅,神情肅穆。 心裡頓時生出不好的感覺,總覺得賈瑄要攬下此事。 越想越是擔憂,心裡祈禱賈瑄千萬莫要出頭。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贏固然是好,一旦輸的話,別說賈瑄,就是整個賈府,整個四大家族都要殃及池魚,永無翻身之日。 史家兩兄弟,史鼎、史鼐自是以王子騰馬首是瞻。王子騰無所動作,二人亦不做先鋒。 石亨此時內心卻是猶豫不決。 自度心有韜略,不想放棄這樣飛黃騰達的機會。卻同時由於上次陽和戰場失利差點身死,如今對於也先仍是心有餘悸。 賈瑄卻是感覺有人目光視探,轉頭過去。見是王子騰一臉凝重,對著自己暗暗眼色示意。 賈瑄自是讀懂了王子騰所為何意,內心對於王子騰卻是越發失望起來。 國難當頭,如今還想著退縮,又能縮到哪去呢? 你的頭縮地還能有也先的刀快嗎? …… 朱祁鈺環視一圈,隻見眾人皆是低頭不敢與之對視,越發失望起來。 再看向賈瑄時,賈瑄此時亦是絲毫不避目光。眼神如高山之堅韌,浩海之深邃。 賈瑄沖著朱祁鈺稍稍點了點頭,朱祁鈺內心已是快要熄滅的火種再將燃起。 內心再次想起二人初次策對之時,賈瑄何等風采昂揚,與自己詮釋嶽武穆與劉禪的說法。 與自己共立誓言,直追秦漢唐宋,君臣不負。 朱祁鈺笑了,此刻二人目光相對。 竟像是多年好友,共同托付各自的命運一般。 賈瑄在朱祁鈺目光下站了出來,堅毅果決道: “陛下,此戰陛下有七勝,而瓦剌有七敗。 陛下以天子君威臨瓦剌禍亂逆賊,此為一勝。 陛下以有道之師伐瓦剌無道之徒,此為二勝。 陛下以坐擁四萬萬百姓比瓦剌牲畜萬餘,此為三勝。 陛下以上下一心戰瓦剌一盤散沙,此為四勝。 陛下以以逸待勞戰瓦剌勞師遠征,此為五勝。 陛下以堅甲利兵戰瓦剌烏合之眾,此為六勝。 陛下以倉儲豐盈戰瓦剌食不濟冬,此為七勝。 …… 由此觀之,陛下必勝,瓦剌必敗矣!”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喪氣陰霾氛圍,卻是漸漸消散不少。 打仗,打的就是人心。 心中信念堅定,則一切皆可發生。 賈瑄首要之事先給眾人吃下一顆定心丸。 眾人各司其職,各盡其用,尚有翻盤餘地,不至於自亂正腳,棄子認輸。 大殿之內眾人聽此卻也是漸漸回味過來,此戰不一定真的能輸。 王子騰身為京營節度使,接手軍營多年,已算是老將軍了。石亨此人,文武韜略具備。更不消說賈瑄這般年少英才,百騎劫營,勇冠三軍。 …… 一時之間,眾人內心也是稍稍堅定下來,懷有希望。 朱祁鈺越聽卻是眼睛越發明亮,激動起來。 “好!好!好!好一個七勝七敗。大明有吾真武伯一人,自可抵得上千軍萬馬。” 心中總算安定下來,若真是如此,自己絕不作亡國之君。 朱祁鈺站起身來大手一揮,頗有氣勢道:“愛卿,你且細細說來。朕定然傾盡所有,鼎力相持。” 賈瑄回道:“陛下,當前三營人馬除卻老弱傷殘後勤,約有十萬能戰之數。臣建議,立即下令調兩京、河南備操軍、山東以及南京沿海備倭軍、江北及神京諸俯運糧軍,以增援神京。另派官員前往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等地招募民壯,以備補充。如此解決兵馬問題。” “準!” 朱祁鈺當機立斷,答應下來。 “此外著令工部加急趕製盔甲武器,且從金陵兵器府庫緊急調用八成之數,運往神京。如此解決武器問題。” “準!” “請求赦免啟用土木堡一戰失利之後被問罪的將領,允許他們重返軍營,予以銀兩補賞。以及啟用宣德年間,因為征安南失利被貶為庶民的老將王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如此解決將領問題。” “準!” 不得不說命運的蝶翼扇舞著翅膀。 石亨此人兵敗陽和竟然全身而退。朱祁鈺因賈瑄的提前擁立,竟是導致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差池。 而石亨卻是憑借此更進一步。 賈瑄轉頭撇了一眼石亨,不知後麵結局是否會有偏差。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石亨此人斷不可信。 “以朝廷名義征用八百輛大車,前往通州運糧。同時動員朝廷官員,以及神京城內官兵家屬、親友、百姓,自備車輛前往通州運糧,運費皆由官府出資。如此解決糧食問題。” …… 朱祁鈺聽得如今三個最基本的大問題全然解決,欣喜若狂。 頃刻之間,局勢已竟在掌握。 “肱骨之臣!肱骨之臣啊!若是朝廷上下,皆如愛卿這般忠義勇智。何至於瓦剌區區斷脊之犬,在此狂吠。” 朱祁鈺興然開口。 對於之前諸位大臣閉口不言,自是心有怨氣。如此這般出言嘲諷,隻為羞煞眾人。 大殿之內,眾人聽此言卻是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微臣慚愧!” 賈瑄聽此卻是無語凝噎。 你是陰陽爽了,我可成眾矢之的了。 不過卻也全然不大放在心上。 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新的時代即將到來,自己必須要占盡先機,方能長勝不敗。 誰若是敢擋在自己前麵作攔路虎,拚死亦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