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尤家如何,一日,還未到賈萐滿月,薛蟠那邊就熱鬧起來,他得了一匹上好的馬,心中極為得意,在梨香院擺了一桌, 賈牧是許久不見賈寶玉的,在他問好之後,方才點了點頭,那邊賈璉笑道:“你得的究竟是什麼馬?值得這樣高興?” 薛蟠笑道:“必是好東西,才敢讓幾位兄弟來。” 馮紫英一早坐了下來,喝了一口酒,“到如今還賣什麼關子?” 薛蟠看向柳湘蓮:“柳大爺,你見多識廣,你來猜猜,這馬是什麼顏色?” 柳湘蓮摩挲著下頜,揮手道:“必是匹白馬。”見薛蟠的臉上堆笑,不由心生厭惡。 隻聽薛蟠笑道:“不錯,柳大爺說的不錯,我得的正是一匹白馬,也是我的運氣好,才得到這樣的好的一匹馬,那夜我去喝酒,喝得高興,忽然就見鄰桌的一個女子,躲進了一個袋裡,我喝了一杯酒,一個女子氣沖沖的走上來,指著那袋子問道:‘這裡麵是什麼?’,那懼內的男人不敢說話,袋子裡麵的女子說了話,‘是米’。”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薛蟠接著道:“這米也不能說話,這悍婦知道了,把那女子揪出來打,又和那俱內的男人沒完,我看得氣了,一巴掌打得那悍婦團團轉,這懼內的男人感激我,謝了我這匹馬。” 賈璉笑道:“你說這話我卻不信,拉出來給我們看看才是。” 薛蟠喊道:“來啊,把那馬拉來,給各位大爺看看。”隻見一匹神俊的白馬被拉了進來,別人尚可,馮紫英和賈璉二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馮紫英過去打量這白馬,這馬前胸寬闊,臀部滾圓,四肢纖長有力,他爹也有一匹這樣神氣的馬,還是皇上送的,他爹舍不得騎,如今也老了。 賈璉見馬蹄印,誇贊道:“跨灶,跨灶,當真是好馬,花了你不少銀子罷?” 薛蟠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賈璉聽了薛蟠的話,心裡一酸,舉起手在這馬背上撫摸,見馮紫英蹲下,也蹲了下來,隻聽馮紫英贊嘆道:“這腹下的旋毛當真生得好,這是一匹千裡馬。” 此時的寶馬猶如後世的超跑,薛蟠得了如此好的馬,叫人羨慕,賈寶玉雖不熱心,也問道:“這馬可有名字了不曾?” “白騅。”這還是他薛呆霸王仿著霸王的烏騅騎的。 寶玉道:“不如叫千裡雄雪。” 薛蟠拍手笑道:“好名字,好名字,就叫千裡雄雪。” 柳湘蓮也是愛馬之人,也湊過去看,連連贊嘆,一時愛不釋手,一旁的賈牧看在眼裡,隻覺得這馬眼熟,好像元宵那天宮中賊人帶出來的那匹馬。 如此神駿,怨不得龍禁衛追不上。 如是這樣,也算薛蟠賺著了,羨慕不來。 幾人旋即飲酒,薛蟠喝得大醉,和柳湘蓮臊皮,柳湘蓮氣的火星亂迸,隻是礙於人在屋簷,不能動手。 見柳湘蓮起身要走,薛蟠忙嬉笑,拉住道:“我的兄弟,你往哪裡去?” 見薛蟠愈發不堪起來,柳湘蓮便偷偷對他說他哪兒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帶出去,要他一個人也別帶,到了那裡,自有服侍的人。 薛蟠聽如此說,喜得酒醒了一半,賈牧見此知道薛蟠要完,便悄悄的跟著,想看熱鬧。 隻見二人出了北門,到一處葦塘,賈牧下了馬,悄悄跟過去,撥開矮樹,隻見薛蟠被柳湘蓮打到葦塘中,連連求饒,柳湘蓮嗬道:“你把那水喝兩口。” 見柳湘蓮舉拳要打,薛蟠便喝了,哇的一聲,肚子裡的酒,肉,菜全部出來了,柳湘蓮見了一笑,牽馬認鐙而去。 這般寒天,水冷的如刀,才爬起來,講講走到土地上,薛蟠才覺得渾身疼痛難忍,是走不得了。 賈牧聽到薛蟠的誒呦喊疼之聲,方騎馬過去,見薛蟠衣衫零碎,下了馬來,問道;“這不是薛大爺嗎?怎麼與人調情到這裡來了?” 薛蟠羞的不敢言語,央求賈牧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天色已晚,賈牧便去附近雇了一抬轎子,將薛蟠抬回梨香院。 薛蟠原打算瞞著薛姨媽,可這件事如何瞞得住,薛姨媽知道自己寶貝兒子,被人打成這樣,見薛蟠臉上身上傷痕,更是氣得發抖,要找賈牧收拾他。 薛寶釵以為不可,薛姨媽道:“咱們救了他的命,難道他連這個忙都不肯幫?” 寶釵道:“隻有人家知恩圖報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哪兒有咱們施恩求報的?這救命之說,本也牽強,原是那丫鬟,把他驚掉到河裡去了,不是救了上來,她還要償命呢,牧大哥念恩,那是人家心好,咱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求他,實在不成了道理,哥哥就是偶爾吃了這一遭虧,媽就這樣興師動眾,說出去也不好。” 薛姨媽聽了,說道:“我的兒,到底是你想的到,我方才一時氣糊塗了。” 寶釵道:“哥哥天不怕,地不怕的,收了這教訓,往後也罷了。”說著,又想起了賈牧,她原認定這賈牧是個花花公子,浮浪子弟,可這賈牧待她有禮,倒是寶玉,全不顧男女大防,對她說了那麼多話,一會兒天,一會兒地的,和牡大哥一比,簡直不成樣子。 薛姨媽把香菱送給賈牧後,薛蟠都和薛姨媽打了好久的饑荒,這寶玉摔玉之後,還不曾找她說個一言半語的,真真把個時寶釵弄到不知什麼時候了。 門外的梅花開得正好,寶釵便出門散心,墻邊紅萼幾支,縞夜而鮮,花吐胭脂,香欺蘭蕙,撫慰少女的心懷,寶釵一覺心動,便摘了一朵,忽而遠處傳來薛蟠的罵聲:“我要扒了他的皮,刮了他的骨,拆了他的筋,倒了他的灶,毀了他的屋。” 寶釵皺眉,把花朵收進荷包裡,去薛蟠屋中勸,薛蟠聽寶釵說柳湘蓮已經畏罪跑了,心中氣方才漸漸平了。 寶釵走出薛蟠的屋,夜色已經濃得如藥,看著天上繁星羅列如棋,不禁想到:如果當時我沒有派人告訴他去揚州,如今,事情會不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