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林府。 林如海捏著眉心,這兩個月鹽業上遇到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 兩個多月前,吳業還給他書信。 裡麵簡單透露九皇子殿下,繳滅了前朝亂黨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責怪他沒把握好上次投靠的機會。 現在要他看同窗份上,再賣他吳業一個麵子。 幫他舉薦一個叫做馮淵之人。 不過書信裡並沒寫關於馮淵的具體事跡。 隻說他是個鄉紳,沒有功名,破了兩個命案。 林如海自然沒聽說過這個馮淵。 隻當吳業因為上次的事情給他出難題,想借他之手推舉身邊的人上位。 林如海思來想去一個多月。 盡管九皇子一黨潑天的功勞即將到手。 可他同樣也害怕站隊,畢竟新皇才登基三年啊。 他為這事茶不思飯不想。 終於,賈敏見他狀態不對了很久,從來不過問相公官場之事的她,還是好奇詢問。 一聽之下,嫣然一笑。 果然是當局者迷,幾句點撥下,便讓林如海豁然開朗。 “反正那吳大人隻讓你舉薦此子,又沒說必須要成功。況且他也沒寫明此子的事跡,相公就隨便寫個奏折呈上去應付了事唄。” 林如海果然不鹹不淡地舉薦了馮淵。 就當這事幫吳業辦了。 成不成就看朝廷怎麼說吧。 肯定不成。 胡亂寫成那樣都能成的話。 還考什麼功名啊,他林如海麵子可沒這麼大。 ...... 應天府衙門後院。 身體已經徹底恢復的吳業,從山上靜養的住處重新回到衙門坐值。 這幾個月聽了大夫建議,傷口雖然不要命,可畢竟在心脈旁邊,不宜操持公務。 讓他另找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心靜養。 他不在的時候,都是讓府丞代為管理應天大小事宜。 此時吳業正心事重重。 按道理請功的折子都遞上去快三個月了,常理朝廷的批復應該早下來了。 可這都十月中旬了,應天府並未收到回信。 他也同樣等得心焦。 剛巧看到楊護衛從府衙前院風風火火地走進來。 連忙對著楊護衛招招手。 靜室,吳業端坐在矮榻上。 緩緩開口,語氣有一絲不爽,“楊護衛,聽聞你最近幾月老是往漓陽跑,那邊有何事情讓你如此掛念啊?” 楊護衛急忙抱手躬身,“回大人,那馮淵的學堂,如今把整個漓陽縣四個鄉的學生,都招攬進去了。” 吳業偏頭說道:“他馮淵果然有錢,看來那薛家的錢也不用給他了。” 他寫給那林如海的信,其目的無非也隻是為了消除自己業報。 唯心之舉,加入第三方後隻要自己傳達了,不管結果如何,都算還了業報。 其實馮淵這種人,不為他所用。 以後成長起來了,是友還好,是敵,卻終究還是個麻煩事。 他與馮淵也沒多少接觸,關係也說不上好。 所以吳業並沒有把詳細的判牘給林如海,隻是寫了此子為人還不錯,會破案。 畢竟吳業也自己說服自己,判牘內容是應該保密的東西。 隻要自己舉給了林如海,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能算食言。 如舉! 楊護衛急忙擺手,“大人,不是因為錢,好像是因為馮淵寫了首詩,然後在整個漓陽周邊都掀起了熱議,導致他的學堂火爆不已。 “那些孩童大人帶著娃都快擠破了學堂門檻,寧願孩子掛在門邊聽,倒給錢都要把孩子送過去。” 吳業笑笑。 “一首詩,嗬嗬,小地方的百姓,還真沒見過世麵。科舉詩詞占比越來越小,要不是如今陛下喜好詩詞,一天都要寫好幾首,卻又寫的驢唇不對...” 他突然發現自己在下意識的貶低皇帝。 這可是殺頭大罪,嚇了一大跳,連忙改口:“都快取消詩詞考試了。” 他埋頭看著判牘,沒去理會這個消息。 楊護衛自當沒聽到大人的失言。 他接著說道:“不單單這樣,誇張點甚至還有隔壁漓水縣、高淳縣,以及周邊接壤的常州府宜興縣,鎮江府金壇縣的學生和其他文人才子都在往那裡跑。 “現在漓陽的旅店都住滿了長租客,何明光派了衙役專門在馮淵學堂守著那裡秩序,如今漓陽已經一房難求。” 正漫不經心翻動著榻桌上判牘的吳業聽聞。 抬起頭來驚疑問道:“喔,什麼詩還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品出了裡麵的不對勁。 不待對方開口,他又問道:“那馮淵還會寫詩,也沒聽你說過啊?你會背嗎?快背來我聽聽。” 楊護衛是親身經歷者。 雖然意思不太懂,但他刻意記過,自然會背。 他整理了下衣冠,腰背挺立的端端正正。 努力尋找當時看到馮淵吟詩時候的感覺。 他清了清嗓子,右手下意識放在腰間的刀把上,抬著頭仰望著天花板,眼神迷離。 說話間,故意將每個字的間距都拉長,“君~不~見。” 單單聽這三個字,吳業稍微側耳。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吳業眉頭一擰。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吳業可是前科榜眼,放眼全國,他都是那一屆科舉的全國第二。 紅榜都有資格掛三個月的。 學識比楊護衛高了不是一星半點。 單單這兩句! 隻消這兩句! 他都寫不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馮淵此子果然“可恨”。 他拔出發簪上插著的筷子,打開香爐蓋,在香灰上快速畫著圈圈。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哢嚓”一聲,吳業手上的筷子都折斷了。 楊護衛當沒聽見,嘴角忍不住帶笑地說出下一句。 “楊膽生,李明奎,將敬酒,杯莫停。” 吳業轉頭錯愕地看著楊護衛。 見他臉上快要繃不住的笑意。 擱這兒等著我呢? 怪不得你字都認不了幾個的粗鄙武夫,居然能背這麼長的詩。 吳業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開玩笑,他可是專業考試的,這詩一聽就不得了,雖說千古流傳不一定。 但百年應該沒問題,真把這二人的名字安上去。 恐怕比某些王爺皇帝的名字,都還要讓後人知悉,可謂真的流芳百世。 他如何不嫉妒。 待楊護衛表情做作地吟誦完全詩。 吳業急忙問道:“那馮淵喝酒的時候,就是這麼稱呼你們的?” 楊護衛搖頭,“不是,是那李鄉紳後幾日酒醒了讓馮淵改的,還說以後他與馮淵就平輩論交了。 “平輩馮淵自然不肯,但架不住李鄉紳懇求,折中來,還是把全名寫上了。” 吳業忍不住罵道:“李明奎這個老匹夫,好深的算計啊。” 他急忙又問:“這詩真是馮淵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