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淵低頭看著左手拿著的小冊子。 他對著隔壁的店小二問道:“在天黑這段時間,隔壁糖店有人進去過,或者發出奇怪的動靜嗎?” 店小二想了想,搖搖頭。 馮淵見狀,在冊子上勾畫了一筆。 他現在腦袋有點混亂。 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細毛筆的末端,在他的下巴上輕點,閉目思索。 場中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著正在思考的他。 此時通判王子居,在兩個小吏的簇擁下也走進了院子。 他聽聞小吏說現在這邊熱鬧的很。 那個新來的推官裝模作樣的把陳楊軍一案的有關人員都提過來了。 可審了一個多時辰,人叫了這麼多來堵在衙門。 到現在還沒得出結論。 大家都不是混日子的人,真這麼好解,早就破案了。 他這是專程過來看笑話的。 王子居坐在小吏端來的凳子上,一臉帶笑的看著場中的馮推官。 馮淵此時腦海思緒如電。 晚上八點,那個時候店鋪裡麵點著油燈。 不過時間還早,糖店對麵的飯館都還沒有關門。 街上的行人應該很多,兇手應該不會選擇這個時間行兇。 畢竟隻捅了一刀,人並不是馬上就能死的,動靜應該很大。 會不會仵作把死者的死亡時間弄錯了? 可惜過去了兩個月,就算開棺也無法把死亡時間精確到小時。 他睜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尤。 這行竊的小偷,在死者死亡後還在店鋪門外打探。 而晚上再進去的時候,按理說死者已經死了很久了。 跛腿的小毛賊。 馮淵突然想到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 他開口對著跪在地上的阮尤問道:“你以前晚上偷過鋪子嗎?” 阮尤磕頭回答:“回大人,沒有,平時大不了就在水果攤上偷個果子,或者偷幾個包子,我這真的是第一次入室偷東西,大人明察。” 馮淵聽聞眉頭緊皺。 按理說這個世界,晚上治安不太好。 大點的鋪子老板,為了防止鋪子晚上有人偷東西。 通常都有人睡在鋪子裡,要麼是老板自己。 要麼是請的小二。 作為混跡在街道慣偷的阮尤,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大鋪子裡麵隨時都有人。 那他一個隻敢偷水果包子的膽小毛賊。 為何會特意駐足,去關注一個亮著燈的糖齋鋪子? 興趣使然? 還是手癢了? 從身份上說,這不合理。 馮淵擺手,“初六你亥時逛到百糖齋,裡麵明明點著燈,可為何你會在門口駐足?” 阮尤想了想,支支吾吾的不想開口。 馮淵一眼就看出了此事另有隱情。 喝道:“不想死就說。” 阮尤一震,“我有個真心對我好的朋友,平時心善,見我沒吃的都會時常接濟我點。 “那天他給我說,他看到百糖齋老板不知怎麼把幾個夥計都遣了回家,他猜測今晚那鋪子應該沒人。 “我當時就想,要是我能去鋪子裡麵摸點銀子,或許就能有錢做點小生意,徹底改頭換麵,以後就不用行竊了。 “結果我去的時候,發現糖齋鋪子裡麵的燈還亮著,連對麵的飯店都還沒關門,就沒敢進去。” 馮淵眼神一凝,“你這個朋友是誰?” 阮尤抬起頭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朋友也是偶然看見,出於好意,不關他的事。” 馮淵笑道:“你還挺講義氣,不過他隻是提了一嘴,後麵的行動都是你自己做的決定,與他無關。 “我隻是個人好奇,你這樣的低賤小偷,竟然還有人能真心把你當做朋友,這種人的品性應該不錯。 “我想見見他,要是人真不錯,我也能給他介紹到衙門來打個雜,謀個生計。” 聽聞此話,王子居“噗呲”一笑。 臉上的表情皆是嘲諷,“馮推官,你還真是菩薩心腸,當我們衙門是善堂嗎?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 馮淵拱手,“我剛好差幾個貼心的吏員,俸祿我自己給。” 官員花自己的錢確實可以請很多人。 包括何明光的姑蘇師爺。 吳業請的臨淵人楊護衛,都是自己花錢請的。 官方沒有規定上限,隻要官員給的起錢,人數隨意。 王子居不屑,“嗬,你那點微薄的俸祿養活自己都難,還養閑人。” 馮淵拱手。 他知道了這王通判的底細,以及何明光讓師爺給他的忠告過後。 便明白與這些人沒什麼好說的。 薛蟠那廝給他造成的麻煩夠多了,到時候一定要在他身上連本帶利的讓他還回來。 他同樣也知曉這王通判,暫時隻敢給他穿小鞋。 反正莫名其妙都得罪了,就算態度好,對方也不會心存感激。 想通這些過後。 他心中自然不怵,“我有多少俸祿就不勞王大人操心了,大人還是操心操心案子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你。” 馮淵拱手,算是讓他閉嘴。 轉頭看向阮尤,“你朋友是誰呢?我每個月可以給他開二兩銀子。” 二兩? 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沙經歷這些不入流的官,都瞪大了雙眼。 司獄這個吏員頭頭,更是羨慕的咽口水。 他一年俸祿才十八兩。 手下那些刑禦司打雜的吏員,正當俸祿最多才十四兩。 勉強混口溫飽。 這馮大人招個小吏,一年都二十四兩了。 說的他都心動了。 那飯館打雜的兩個小廝更是臉都羨慕青了。 他們雖說包吃住,但月錢也是低的不行。 在揚州這樣的大城市,一年才十兩銀子,想跳槽又沒什麼手藝,老家又沒田土。 阮尤抬起頭來,“好好,馮大人,我那朋友正是百香居商鋪小廝李磐。” 百香居? 馮淵心中“咯噔”一跳。 轉頭對著柳氏問道:“回來通知你的百香居小廝是不是也叫李磐?” 柳氏愣了一下,想了想開口,“隻知道姓李,叫什麼不知道。” 馮淵腦海中像是過電一般。 瞬間把所有事情都串聯在了一起,他現在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過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困擾著他。 “他是什麼時辰到你家來通知你的?” 柳氏說道:“具體時間不知道,不過那會兒天還沒黑。” 馮淵微微一怔,“天還沒黑?” 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