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庸俗之士(1 / 1)

若要陳孟寫詩稱頌蔡邕的才學、功績,陳孟是做不到的。   因為自己在這個時代,本質上就是半個文盲,雖然穿越這半年多抽空閱讀過許多經典,可要讓他活學活用屬實有點難為人。   更重要的是,沒背過對應的詩。   那麼怎麼才能既稱頌蔡邕,又不暴露自己這半個文盲的真正麵目呢?   經過一番考慮,陳孟決定從仁孝二字入手。   在這個時代,稱贊一個人的才學、功績、政治立場說不定會引來非議。   但你如果說他仁孝,而且還有實際依據,就算是厭惡他的人,也不會說出什麼。   恰好,陳孟就讀過一首稱贊蔡邕孝順的詩,而且就四句也好記,此刻正好用上。   而且這詩也是有根據的。   蔡邕對長輩非常孝順,他的母親曾經臥病三年,蔡邕不論盛夏嚴冬、氣候變化,都沒有解過衣帶,七十天沒有睡過覺。   甚至母親去世後,他還在墓旁蓋一間房子住下守著,動靜坐臥,都嚴格遵守著禮製,為世人所稱道。   “不謂母疾久,三年唯一心……”   老者反復默念這兩句,再抬起頭時,已是熱淚盈眶。   他整了整衣冠,鄭重對陳孟拱手拜謝:   “老朽蔡潛,蔡公在世時,老朽長隨左右。”   陳孟還禮:“長者當前,晚輩有禮了。”   “老朽身份低微,不敢妄稱長者。”   話是這這麼說,但蔡潛見自己表明身份後,陳孟依然如此尊敬,心中好感大生,稱贊道:   “少郎君所作詩文,雖略簡短,卻盡顯家主對老主母的摯誠孝心,情動人心,令人聽之,不禁潸然淚下。”   之後,蔡潛逐字逐句地對這首《祭蔡中郎》進行解析,不斷稱贊其中妙處。   陳孟跟著附和的同時,心中不禁感慨蔡邕大才。   哪怕是他身邊的長隨,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有真東西的。   不過,陳孟倒也沒有迷失在蔡潛的贊許中。   來這裡的主要目的,他還是記得的。   但你要是直接說要錢吧,又顯得有辱斯文。   堂堂潁川陳氏長孫,要臉。   所以隻能盡量往那方麵引。   張信一邊書寫,一邊看著自家少主在那明明想要,卻非得做出一副“我雖然不想要錢但你是不是得給”的樣子,暗自憋笑。   蔡潛也是個聰明人,很快明白了陳孟的用意,笑著拿起張信寫出的詩文,稱贊了幾聲好字,隨後就讓陳孟稍等,邁步走向那掛著帷幕的亭子。   亭外有不少體格健碩,精明強乾的家仆把守,且都攜帶刀劍,一看就不好惹。   亭中,一名年紀和陳孟差不多,容貌極美,身段婀娜的女子。   她雖身著素裙,不施粉黛,眸光也略顯清冷哀婉,卻從裡到外都透著一種濃濃的知性美,令人隻是看一眼就難以移開目光。   正是蔡邕之女,蔡琰。   此刻,蔡琰正執筆校對著一卷竹簡,桌上還放著一杯吃了一半的茶。   帷幕拉開,蔡潛雙手捧著陳孟剛剛所作的那首《祭蔡中郎》,進入亭中後恭敬道:   “夫人,有佳作!”   蔡琰曾嫁河東衛仲道,但衛仲道早亡,兩人又沒有子嗣,因此,蔡琰又回到了自己家中。   由於這段經歷,蔡府上下對她的敬稱,也就變成了夫人。   “哦?”   蔡琰有些驚喜地放下筆:“是何佳作,阿叔快快拿來。”   對父親的這位老長隨才學如何,蔡琰還是比較了解的。她也清楚,能被他稱為“佳作”的詩文,絕對當得起“水準極佳”的評價。   之後,蔡琰就看見了那首《祭蔡中郎》。   “不謂母疾久,三年唯一心……”   她默默咀嚼著這兩句詩詞,許久才點了點頭:“措辭雖平實無華,卻情深意重,確實當得起‘佳作’二字。   阿叔,此人是誰?”   蔡潛愣了一下,苦笑道:“老奴罪過,與那少郎君攀談許久,竟忘了問他姓名。”   “少郎君?此人很年輕?”   “應該是及冠的年紀。”   蔡潛分析道:“生得儀表堂堂,舉止已初具名士風采,料想應是出自士族名門。   怪的是,老奴一直覺得此人眼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而更怪的是,此人一直在暗示老奴應以錢財回饋,對與您相見,為自己揚名之事絲毫不提。”   “錢財?”   蔡琰聽了,同樣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才學不凡,卻隻惦記那些俗物?”   她想了想:“貪戀錢財的凡夫,是不會作出如此佳作的。或許,此詩並非真正出自他手。”   “啊?”蔡潛臉色微變,“那……”   “您接下來,不妨這樣做……”   之後,蔡潛離開涼亭,快步來到陳孟麵前,又是笑著與他攀談一陣。   陳孟越聽越覺得奇怪。   既然你都說了,亭中那位夫人已經認可了我的詩文,   錢呢?   我不明著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你就真不給是吧?   又是拉扯一番,在陳孟已經快要失去耐心時,蔡潛終於笑著從腰間取出一小塊碎銀,雙手敬上:   “些許俗物,不成敬意,請少郎君莫要推辭。”   陳孟笑著客套推辭的同時,心中痛斥封建社會誇大其詞。   這麼點銀子,也好意思對外宣稱“必有重謝”?   就拿這個考驗乾部?   陳孟很失望,且有一把打飛銀子怒斥“你竟敢用銅臭之物辱我”的沖動。   隻是,辱不辱放一邊,他現在是真餓。   “勉為其難”地收下那塊碎銀之後,陳孟拱了拱手,立刻準備告辭,然後帶著眾人找個食肆吃點好的。   “少郎君且慢。”   蔡潛叫住了他:“夫人曾言,詩文佳作雖是無價,但我蔡氏所贈酬謝,還是有衡量標準的。   這標準嘛,就是篇幅長短。少郎君方才所作,由於篇幅過短,故隻能得少許銀兩。但若是……”   以及快要餓急眼的陳孟,眼睛一亮:   “我要是寫出一篇長點的詩,你們給的,不是,你們的謝意會更加厚重?”   聽他特意在“謝意”和“厚重”兩個詞上咬得很重,蔡潛雖是笑著點頭,但心中已然生出不屑之意。   此子,當真是隻個貪戀錢財的庸俗之士!   陳孟卻是大笑出聲,扭頭看向張信:   “好!信叔!立刻照我說的寫!”   既然嫌剛剛那首二十個字的短,還越長越好,那我就給你整個長的!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高聲吟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