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中海——怒濤(五)(1 / 1)

當漢尼拔戰爭進入到第五個年頭時,羅馬城一年一度的執政官競選又展開了,昆杜斯.費邊.馬克西穆斯以即將卸任的執政官身份,主持在馬齊烏斯廣場的選舉。羅馬社會是以財產資格為衡量標準,建立在階級區分之上,所以第一批參加投票的“百人隊”屬於“第一階級”,由騎士和貴族階級的公民所組成。而為了公平起見,還有一支隨意選出“享有特權的”百人隊,而占投票主體的普通公民則更加相信這支隨機的百人隊所投票的對象,所以這支百人隊經常能夠左右最終的選舉結果。今年的隨機百人隊是屬於羅馬東方鄉間阿尼歐鄉區46歲以下可以參軍的公民,而這次投票選出的執政官是提圖斯.奧塔西利烏斯.克拉蘇斯和馬卡斯.埃米利烏斯.雷吉盧斯。   令人無比意外的是,負責主持投票的費邊宣布投票結果作廢,其理由是雷吉盧斯是基林努斯的祭司,不可以離開羅馬去指揮軍團作戰;而克拉蘇斯則沒能保護好羅馬的海岸線,令漢尼拔的增援成功運達。接著費邊麵對著表達不滿而喧鬧的羅馬市民發表了他最著名的演說。   “親愛的羅馬市民們,你們認真想過沒有,我們為什麼會一再輸給那個野蠻人漢尼拔?”執政官站在高臺上對著臺下沸騰的人群高聲疾呼道。   “不是我們的神不保佑我們了,不是我們的士兵不再英勇戰鬥了,也不是我們的人民不再熱愛羅馬人。”費邊在努力調動人們的激情,而元老院的議員們則驚訝地看著在臺上表演的費邊。   “是我們的指揮體係出了問題。”費邊開始直接攻擊元老院,“看看布匿人的指揮體係,那個漢尼拔可以安穩充裕地執政他的所有戰略與戰術,而迦太基元老院要麼無權乾涉要麼事後同意。反觀我們呢?羅馬選出的將領隻有一年任期,這對於一場漫長的戰爭來說是多久的短暫,他們經常還沒完成行動準備,就必須下臺。而新的接任者通常不會再執政前任的政策,所有的一切又要重新來過,這相當於給了漢尼拔又一次時間來準備消滅我們。”   “我希望我們的投票人,要認清這一點,要多給在任的指揮官們一些時間,而不是盲目而頻繁地選舉和更換領導人。如果想要贏得戰爭的勝利,那麼改變就必然要進行。”費邊舉起雙手高聲疾呼道。   “這家夥居然在給自己拉票,這是對羅馬傳統的褻瀆。”雷吉盧斯不滿地對著邊上的蘭杜盧斯議長說道。   “可是人民支持他,也許他說的也有道理,現在打贏這場戰爭才是最關鍵的,變革早就已經開始了,隻是我們還沒有察覺罷了。”老貴族嘆了口氣說道。   “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   人群在高聲歡呼聲中進行了新的一輪投票,不出所有人的意外,費邊與馬塞拉斯再次當選為新一年度的執政官,這是費邊第四次,馬塞拉斯第三度出任執政官一職。費邊家族所領導的主張平均分配土地的保守派在這次重新投票中起到了關係性的作用,他們的陣營中包括了許多顯赫的平民和傑出的將領,譬如馬卡斯.克勞狄烏斯.馬塞拉斯本人,還有當年選為副執政的昆杜斯.富爾維烏斯.費拉庫斯。從這年以後,費邊派係將運用休會製度來保障指揮權待續,從而牢牢控製住軍隊的指揮權,但同時也經過委任遙遠的其他戰區指揮官來分擔戰爭責任,比如在伊比利亞戰場上的西庇阿兄弟就連續擔任了六年資深執政官。這種政治製度上的改變,雖然對於羅馬運用行政權和傳統觀念而言是一種不小的變動,但是這樣的變動將是這場漫長戰爭的一個轉折的開始。業餘統帥指揮軍隊的時代已經過去,真正有能力的指揮官隻有一年指揮權的時代也將過去,一批優秀的將領將會陸續誕生,他們不再為了隻有一年的指揮權而努力,他們能夠協同作戰,並將戰爭進行到底。   此外,羅馬的金融改革也同時在這一年展開。長期的戰爭令這個國家承受了強大的內外部局勢的壓力,特別是戰爭在本土展開後,再加上一連串的失敗使得政治上的虛弱也反映到了敏感的通貨之上。在特拉西梅諾湖戰役以及費邊的焦土政策直到最後的坎尼決戰,這一係列的事件對亞平寧中部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之後,羅馬曾經短暫的發行金幣,但這根本就沒有被公眾視為帝國金融穩定的象征,隻能說明羅馬的拉丁同盟體係出現了問題,以前牢固的信譽指數被人為的降低了,共和國的金融體係處於崩潰的邊緣。在同一時期,基本金融單位艾斯銅幣出現一連串的貶值,整個係統的改革步調加快,羅馬國庫已經無法應付龐大的軍事開銷,貴金屬產量嚴重下滑,大量的礦場要麼被迦太基占領要麼因為工人被軍隊征召而人手不足。   當新一年的執政官費邊進行了成功的政治改革後,貨幣改革成為他的第二個挑戰。當年艾斯幣已經貶值到其自身的六分之一,中下層公民的生活水平日漸窘迫。而龐大的軍費支出卻每年遞增,迦太基艦隊也越漸活躍,海外貿易量出現了萎縮。費邊開始著手重組金融體係,他建立了新銀幣體係,以取代原有的印有四馬戰車圖樣的貨幣,這種貨幣本身已經貶值。這種新的銀幣的幣麵上印有戴盔甲的羅馬頭像,稱之為德納列斯銀幣,在當時一枚德納列斯幣值10個艾斯幣,同時也相當於7個勞工的每日薪水。這種銀幣很快便受到市場的認可和歡迎,同時在整個地中海區域內廣泛流通。   與貨幣改革同步進行的還有稅收與國家信貸製度的改革,財產稅在前一年便已經提高了一倍,為了解決現金通貨短缺的問題,羅馬政府開設了某種“國家信貸機構”,從地位最高的人物當中任命了三名領導者,其中就有埃米利烏斯與阿蒂利烏斯。當伊貝拉戰役結束時,在伊比利亞的西庇阿兄弟便要求元老院提供新的補給,於是這筆資金由承包商提供,並給予長期的緩付款期限,但是要提高利息,也就是所謂的“風險保費”。而費邊目前麵臨的首要問題是羅馬艦隊嚴重缺乏水手,當他的外甥向其抱怨時,元老院很快通過了一條法律,費邊得以下令對所有富有的公民施加累進稅率,借此補足了兵力。這是羅馬歷史上第一次靠私人財力進行裝備的羅馬海軍。   經過各方位不斷的改革,羅馬在新的一年中動員了18個軍團的龐大的軍力,將近20萬人在同時進行著服役,而一個軍團每年大約需要25萬德納列斯銀幣開支。與此同時,羅馬艦隊數量也達到了150艘的規模,這還不包括在伊比利亞征戰的海陸部隊。這是極為沉重的財政負擔,羅馬到底能支撐多久呢?地中海上所有的國家都在拭目以待。   敘拉古在正式脫離了羅馬同盟之後,誌得意滿的希羅尼烏斯前往萊昂蒂諾伊過冬,這是敘拉古國王們經常光顧的一處風景優美的海岸行宮。但是這次快樂的旅途卻成為了他的人生終點,失望至極的羅馬人不會甘心敘拉古投入迦太基的陣營中,很快阿庇烏斯策劃了一場血腥的政治動亂,年輕的希羅尼烏斯在自己的臥室中被刺殺身亡,敘拉古立刻陷入了混亂之中。這就讓當初跟隨蒙華出使敘拉古的迦太基將領希波克拉底和埃披庫代斯兄弟倆有機可乘,他們通過拉攏和威懾的辦法,最終以一支數千人的傭兵外加兩千名羅馬逃兵的單薄力量,快速爭奪了敘拉古的統治權。   羅馬人當然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發生,於是西西裡立即戰雲密布,坐鎮利利巴厄姆的阿庇烏斯快速動員了手頭所有的兵力,他有至少兩個軍團外加100艘的戰船與運輸船。迦太基元老院也在準備相應的支援中,隻不過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支援沒有辦法那麼快到達。而當秋季來臨時,羅馬執政官馬塞拉斯從諾拉附近動身前往西西裡,並在那裡和阿庇烏斯會師。當希波克拉底和埃披庫代斯將部隊轉移至附近的城市勒翁提尼時,羅馬人連夜進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丟失了城市後兩兄弟馬上率軍返回了敘拉古城,等待著迦太基的救援。在冬季到來前,羅馬人尾隨而至,並開始從陸地和海上同時對這座巨大的城市進行了包圍,兩位正副執政官協手合作,阿庇烏斯負責從陸地攻擊環線城市的龐大城墻,以及埃皮波萊廣袤的郊區,馬塞拉斯率領他的艦隊從海上攻擊阿克拉狄納下城,這個中央區域麵向奧爾蒂賈島,有自身的防衛工事,海浪直接沖涮著城墻。驕傲的羅馬人以為可以輕鬆取得勝利,但是他們沒有料到在敘拉古城中有一位偉大的天才工程師。   看著城外正在修築冬營的羅馬人,敘拉古人明白最遲明春一場惡戰便會來臨,而羅馬人的報復與殘忍在地中海世界是出了名的,所以隻有死戰到底等待外援方有一線生機。而希波克拉底兄弟追隨漢尼拔與蒙華多年,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蒙華稱贊不已的天才數學家,於是兩人立即趕往了阿基米德的住處尋求幫助。   當兄弟倆再度來到阿基米德家門口時,又是原先那個男孩子的腦袋伸出了門縫,在掃視了一眼兩人與身後的衛隊後,流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情,同時用不耐煩的聲音說道:   “沒空,沒空,老師說了什麼人都不見,就算羅馬人打進來了也沒空。”   希波克拉底兄弟聽完不禁啞然失笑,如果不讓他們進去,估計羅馬人真的很快就會打進來了。   “麻煩跟老師說一下,我們是蒙華將軍的部下,他讓我們來找老師,希望老師能夠幫助敘拉古免受羅馬人的侵略。”希波克拉底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打蒙華這張牌試試。   男孩子聽到蒙華的名字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回頭對著院子裡大聲喊了幾聲,再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後,快速地打開了院門。兄弟倆生怕對方後悔,連忙快速走進了大門,這是他們第一次到阿基米德家中,看著滿院的機械裝置的表情比當初蒙華還要吃驚。而正在忙碌計算公式的科學家隻是用屁股對著他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半天都沒有動靜。   等候了許久之後,阿基米德終於計算完了手上的數學題,當他轉過身看到已經有點等得不耐煩的希波克拉底兄弟倆後,不由地愣了一下,緊接著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問道:   “你們是誰?這服裝不像是敘拉古的,你們是迦太基人?”   兩兄弟在內心深處咒罵了幾句,但是不敢有任何得罪對方的表現,隻能恭敬地再次自我介紹道:   “我們是去年拜訪過您的迦太基副統帥蒙華的部下,這次專程再來麻煩老師。”   “哦哦,是蒙華啊,我記得那個年輕人,很愛學習,脾氣也好,他今天怎麼沒來?”阿基米德邊說邊向著兩人的身後望了望,老數學家對蒙華的印象頗佳,很希望再次和他討論一些科學類的話題。   “蒙將軍目前正在亞平寧忙於軍務,所以不便前來。”希波克拉底一看有門,趕快回答道,“我們這次來也是希望得到您的協助,蒙將軍一再推薦老師,對您的工程技術贊不絕口。敘拉古目前迫切需要老師您的幫助來抵抗羅馬人的圍攻。”   “羅馬人真的來了?原來是這樣啊。”阿基米德說完撓了撓頭,似乎在考慮問題,過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定地說道:   “好吧,既然羅馬人來進攻敘拉古了,我自然不能不管我的祖國和人民,我就跟你們去城墻上看看吧。”   老數學家交待男孩看好家裡的東西後立刻就走出了院門,希波克拉底兄弟驚喜交加地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就如同兩名虔誠信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