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懶洋洋的飄灑著雪花。 太陽懸掛在當空,冰冷的照耀著世間萬物。 烏雲將其遮掩,也仍舊無動於衷。 “人失蹤多久了?” 偌大的捕司局裡,因為臨近年關放假的原因,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溫暖的捕司值班室內隻有一個十六七歲的見習捕司,跟一個四十多歲的老油子捕司在這值班。 老油子坐在屋內的一張木床上,仿佛剛睡醒一般,穿著貼身的秋衣秋褲,披著棉被,一邊烤著棉鞋,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捕司局內炙熱的火爐,烤的張永仁不停地煽動衣領。 “從我大哥開始找,到現在,”張永仁抬頭看了一眼捕司局內的擺鐘,“差不多五個小時了。” “五個小時?” 老油子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張永仁,語氣帶著幾分嘲諷的說道: “才五個小時你著什麼急?怎麼?她腦子不好使?” “腦子好使!” 張永仁將外套脫下搭在胳膊上,抱在胸前,客客氣氣的說道: “這不是人突然就找不到了,莫名其妙的,所以才這麼著急。” “莫名其妙?她在哪不見的?” “在趙莊不見的。” 老油子打量了一下張永仁,低下頭開始烤另一隻鞋,邊烤邊道: “莫名其妙嗎?我覺得沒什麼可莫名其妙的,人長兩條腿,走去哪了,想去哪了,躲到哪了,都不奇怪,也不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 “立不了案的意思。” “立不了案?” “立不了,時間太短了。” “那什麼時候可以立案?” “後天吧!後天應該就可以了。” 老油子放下鞋子,沖張永仁呲了呲煙熏的黃牙,嘲諷意味更濃的說道: “不過明天開始我們整個捕司都放假了。” “嗬嗬。” “嗬嗬!” 待張永仁離開屋子之後,有些青澀懵懂的小捕司方才開口問道:“陳哥,這事咱不管嗎?” “誰說不管?” 被叫做陳哥的老油子捕司看了一眼這個走後門進來的小捕司,笑了笑道:“你在這看著點,我出去一趟。” 說完,便穿上衣服套上鞋子匆匆而去,不知去了哪裡。 而從暖烘烘的捕局出來的張永仁,思考片刻之後,便直接頂著寒風走向了趙莊。 從今早大哥回來時的狀態來看,張永仁心裡覺得他應該是隱瞞了些什麼。 早在自己起床運氣時,便發現大哥已經到了門口,但不知是何原因,他遲遲沒有進來,直站到張永仁都要忍不住出去看一眼時,大哥方才打開院門,沖進屋子。 張永仁不知道他大哥在想些什麼。 大哥沒有說, 他也沒有問。 總而言之,張永仁覺得,人是趙莊丟的,來趙莊找,才最合適。 “你要找趙老爺?” 門房老葛斜著眼打量了一下身穿破舊棉服的張永仁,昂頭問道: “你是哪個?” “我叫張永仁,我大哥是張永德,在莊上乾活,我嫂子昨晚來幫廚,到現在還沒回家,所以想要來問問趙老爺能不能幫忙找一找。” 張永仁看著一臉鄙夷的老葛,禮貌的拱了拱手。 “哦~”老葛拉了個長腔,“大德子的弟弟啊,大德子的事我知道,老婆丟了嘛,莊上的人都幫忙找了,大德子回家沒說?” “說了,說了。但是鎮上四處都找過了,所以想回來再看看,是不是嫂子有事出去忙了,忙完之後又回到了莊上,”張永仁的態度愈來愈客氣,滿麵和煦,絲毫看不出來有為嫂子失蹤的事而發愁,“或者說不定我嫂子童心未泯,跟我大哥開玩笑在莊子上找地方躲起來了。” “我看是你在跟我開玩笑!沒有沒有,找著了就叫人去通知你們了,再者說找人這種事去捕局啊,來莊子上乾嘛?!” 老葛清了清嗓子,往旁邊吐了一口濃痰,方才繼續道: “還有,你以為趙老爺是你想見就見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哥大德子在莊上也就是個乾苦力的長工,你問問你哥,他敢直接找趙老爺嗎?你還,還說什麼想要來問問趙老爺能不能幫忙找一找?年紀輕輕連尊卑有別都不懂?!” 老葛越說越來勁,見張永仁的神情越來越恭敬,老葛背著手教訓著麵前這個人高馬大,客客氣氣的後生,心中也越來越得意。 宰相門房三品官,長那麼高有個屁用,還不是得低著腦袋聽我訓話? 老葛不免挺直了幾分腰桿。 “行了,跟你就說這麼多,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傻了吧唧的。”老葛學著趙老爺的模樣拍了拍衣袖,嗬斥道:“快滾。” 看著麵前的紅漆大門哐的一聲關緊,張永仁臉上的笑容迅速冷卻了下來,回頭朝旁邊的小胡同招了招手,同樣身材高大,麵色陰沉的張永義快步走了出來。 “找著了嗎?” “沒有,鎮上的幾個巷子我都跑遍了,也找人打聽了,都沒看見。” “咱爸咱媽呢?” “還在找。” “你沒攔著點咱媽嗎?” “攔了,沒攔住。” 張永仁從口袋裡掏出煙紙煙葉,一屁股坐在趙莊門前的臺階上,慢條斯理的開始卷了起來。 “二哥,要進去找找看嗎?” “不急,我剛跟門房聊完,我準備找機會再跟趙老爺聊一聊。” 張永義掏出火柴,幫二哥把煙給點著,然後自己也開始卷煙,邊卷邊說道: “為啥不直接進去找?這莊子也沒多大。” “老三,師父不在了,我們要試著自己思考,而要學會思考的第一步就是要學會溝通,溝通懂嗎?師父經常說,人與人之間,溝通很重要!” “懂了。” 老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哪來的閑漢,快滾快滾!!” 隨著一聲怒斥,一個穿著趙莊製服的竹竿青年疾步跑了上來,對著張永仁二人大聲嗬問道: “知道這是哪嗎?就往這坐!” 壯漢身後跟著一輛慢騰騰的馬車,另一個穿著趙莊十三衛特製製服,體格精悍的漢子坐在車頭手持馬韁,冷冷的看著蹲在門口抽煙的兄弟二人。 看著麵色不善的竹竿青年,兩兄弟趕忙一邊道歉,一邊離開了趙莊的門口,向張永義原本待著的小胡同走去。 “老葛,老葛!” 馬車穩穩當當停在趙莊大門口,馬下的竹竿青年沖門裡扯著脖子大喊: “老爺回來了!” “哎,哎!”剛才神態倨傲,高高在上的老葛,此時宛如一條老黃狗般,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躬身彎腰,快速打開大門,雙手拿著馬凳沖了出來。 將馬凳平穩的放在馬車門邊後,老葛低著頭神色恭敬的立在一旁。 可惜這老頭沒有尾巴,張永仁心想,他要是能搖尾巴的話,估計看起來會更順眼些。 吱嘎。 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馬車門被人從裡麵輕輕推開,身穿華貴貼身的精製棉衣,肩披漆黑油亮的毛絨披風,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趙天來在老葛恭敬地招架之下,慢慢走下了馬車。 陽光照耀之下,趙天來整個人看起來體態修長,麵貌俊美,器宇軒昂,倒真有幾番話本裡那般貴公子的味道。 “二哥,你說他是趙老爺嗎?” 張永義站在胡同口,嘴裡叼著半截香煙問道。 “是不是,不重要。” 張永仁目光清冷,將手中的煙屁股彈走。 “那什麼重要?” 張永義也彈走卷煙,追問了一句。 “籲~” 張永仁將手指放進嘴裡,沖著馬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引得對麵四人一馬不自覺地向他看了過去。 當看清楚右臉貼著紗布,正瞇眼打量他們兄弟二人的趙天來時,張永仁的眼睛,也不由得瞇了瞇。 “走了,回家吃飯。” 張永仁招呼了一聲張永義,便直接轉身離去。 “好。” 張永義目光陰沉的看了一眼趙天來,戀戀不舍的跟著張永仁緩步離開。 看張永仁兄弟二人愈走愈遠,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深長的胡同陰影中後,趕車的精悍漢子方才慢慢放開手中攥緊的馬鞭,輕輕正了正自己的衣服。 精悍漢子跳下馬車,將馬鞭遞給竹竿青年,隨後沉聲對旁邊的趙天來說道:“老爺,剛剛那兩個人好像是兩個練家子,而且他們看咱的眼神,也不太對勁。” 趙天來輕輕地用舌頭觸碰著嘴裡的傷口,眉頭微皺道:“練家子?那你覺得他倆是你的對手嗎?” 精壯漢子沉吟了一下,思索了幾番後才淡淡的說道:“鄉下山裡出來的野把式罷了,不足為慮。” 趙天來理了理袖口,問旁邊的老葛:“他倆是誰?也是我們鎮子上的人?” 老葛趕緊回答道:“老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剛剛的那兩個人,左邊那個是大德子的弟弟,剛剛過來想讓莊上的人幫忙找找他嫂子李玉,右邊那個應該也是大德子的弟弟,大德子家裡兄弟好像挺多的。” “大德子的弟弟啊!”趙天來用手指擦了擦嘴角,調侃道:“窮人家的兄弟可真是個好東西呀,看起來很有用的樣子!阿勇,在李局長家,那個姓陳的捕司所說的那個,去捕司局報案的人,應該就是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吧?!” “十有八九!” 被喚作阿勇的精悍漢子點了點頭。 “嗬嗬,看樣子是離開捕局就直接過來了啊,敢問我趙莊要人,嗬嗬,嗬嗬嗬,老葛,你沒亂說話吧。” 對趙天來深有了解的老葛聽到趙天來嗬嗬一笑,腿肚子都轉筋了,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答道:“沒有,當然沒有,老爺,我老葛幫您看門這麼多年,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我最清楚了啊,我肯定不會亂講話的。” 趙天來沒有去理睬跪在地上的老葛,隻是盯著張永仁離開的方向,一邊嗬嗬冷笑,一邊用牙啃咬著指甲。 “走,先回家吧。阿勇,你去把夫人叫到景名院,就說我有事要問她。” 眼睛的餘光看到趙天來進了莊門,老葛不慌不忙地站起來,一隻手搓揉膝蓋,一隻手拍打著褲子上沾染的灰塵。 “等等!” 趙天來突然停下。 撲通! 老葛一聲不吭再次跪下。 “夫人等會再去叫她,先把張明叫到景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