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廟前鎮,張永德家, “二哥,李三走了。” “都說明白了?” “對!” 張永仁將手裡隻抽了一半的煙,扔入灶洞,起身去從外套口袋裡麵拿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封,交給了正在打掃衛生的張永德。 “大哥,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與你無關,你不用怕,但是明天可能會有你想不到的人來找你,到時候你把信封裡黃色那張紙給他,他如果走了,你就看裡麵的第二封信,他如果沒走,你就把第二封信一起給他,但是不能提前偷看,記住了嗎?” 廟前鎮,捕局, “我要自首,我叫李三,外號瘋狗,是廟前鎮捕局局長李威的侄子,還是黑虎幫的三個堂主之一,”李三的斷手用紗布掛在胸前,顯得有些狼狽,“我手裡有趙天來、張虎、李威,他們三人勾結違法,謀財害命的證據。” “哦?是嗎?嗬嗬,”留守捕局的老五冷笑,“腦子挺靈啊,剛變天就知道換衣服了,不過,是不是有點晚啊?” “有點晚?”李三一愣,“什麼意思?” “明天張虎跟李威就要被槍斃了,”老五笑容玩味,“你今天來檢舉,是不是有點晚?” “槍斃!”李三一驚,“為什麼?” “因為什麼你會不知道?”老五麵容瞬間變得陰沉,“你不知道你來乾嘛?!不過來了也好,省的我們費事去抓,除惡務盡啊。” 李三身子一抖。 “我要見你們隊長!我有重要情報,我要戴罪立功!” 李三變得有些急躁。 砰! “你喊什麼?”老五猛地一拍桌子,“我們隊長也是你想見就見的?李威張虎想見我們隊長現在都在牢裡排隊呢,你算老幾?” “我知道趙天來的下落,不過你們要保護我的安全,讓我見你們隊長,讓我見你們隊長!” 暖陽斜照, 張永仁跟張永義站在平房上,看著遠處挨家挨戶搜查的飛馬隊與捕司。 “二哥,你說李三靠譜嗎?”張永義抽著煙,用手摸著剛剪完小平頭的後腦勺。 “誰知道呢。”張永仁也抽著煙,用夾著煙的雙指點了點收到消息,正騎馬離去的張玉飛,“看樣還挺靠譜的,讓你弄的都弄好了嗎?” 張永義伸出了個大拇指,表示弄得很好。 急匆匆趕回捕局的張玉飛,剛打開房門,便被迎麵而來的熱浪給頂了一下,不由得摘下帽子,一邊扇動,一邊輕輕向後歸攏了一下頭發,卻隻覺得越扇越熱,不禁沖旁邊倒水的老五問道:“他這個屋子怎麼這麼熱?” “買的煤好,懂得享受唄。” 老五笑的有點意味深長,將水放到張玉飛的麵前,在張玉飛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後,便接過張玉飛脫下的外套,轉身離去,隻留下張玉飛跟李三二人。 “你叫李三?”張玉飛將帽子在桌上放好,拿起水杯說道:“說說吧,你都知道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趙天來在哪,”看到張玉飛射來冰冷的目光,李三雖然有點緊張,但卻不慌亂,昂頭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是誰抓的他。” “抓?”張玉飛一頓,低頭吹了吹熱水,“繼續說。” “能抽煙嗎?”李三掏出來一根煙問道,見張玉飛點頭,李三便用嘴巴叼著火柴盒,打著火,點燃香煙,“呼~,我前幾天就是被他們抓走的,包括趙莊的何勇,也是被他們抓走的。看到我這條胳膊沒,他們打的。” 聽到何勇這個名字的時候,張玉飛手中的杯,微微一顫,抖落了一滴熱水。 “趙天來也是他們抓的,”李三體態逐漸放鬆,“因為趙天來殺了他們的嫂子。” “嫂子?”張玉飛目光一沉:“他們是張永德的弟弟?” “沒錯!”李三開始直視張玉飛:“張永德的弟弟,張永仁、張永義!” “你既然也被他們抓了,那麼你現在為什麼能坐在這裡,該不會是他們讓你來的吧?” 張玉飛將杯子放下。 “對!”李三悠然的吐了口煙霧,“他們讓我,給你帶個話”。 “哦?”張玉飛漠然的盯著李三,“什麼話?” “他說希望你能放他倆一馬,”李三起身將張玉飛麵前的水拿了過來輕輕吹了吹,“趙莊以後歸你,如果覺得他倆礙眼,他們也可以離開廟前鎮,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吸溜~。” “就這?”張玉飛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沒了?” “沒了。”李三將煙扔進了杯子,隨著煙頭緩緩沉底,李三突然繼續說道:“啊!還有一句,這句話他說可說可不說,但我覺得應該說一下。” “說!” “別急,我們不會跑。” “不會跑?嗬嗬,還有要補充的嗎?” “這次真沒了。” “你膽子好像很大?” “我膽子不大,但是現在害怕有用嗎?” “老五!” 老五推門而進,立正敬禮:“隊長!” 張玉飛起身,將桌子上的帽子重新戴好。 “關進地牢,明天跟李威張虎一起槍斃!” “是!隊長。” 小年那天的菜,早就吃完了,近幾日都是張永義負責做飯,不過年底最多最便宜的就是是白菜,張永仁早就吃夠了,張永德也沒什麼胃口,所以晚飯吃的很晚,吃完飯,張永仁便硬拉著張永德一起坐到院子裡麵抽煙。 “看,大哥,那就是北鬥星。”張永仁用夾著煙的雙指淩空點了點,“那邊也就是北方。” “大哥,你覺得像不像勺子。”站在一旁的張永義開口問道,“你說像不像。” “挺像的。”張永德微微一笑,然後用手虛指,“勺把,勺子。” “二哥總說不像,”張永義撇嘴,“我懷疑他眼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 張永仁撇了張永義一眼,然後站起身來, “走了。” “這麼晚了,要去哪?”張永德一愣。 “沒事,大哥,記住我的話就行,進屋吧,早點休息,晚上寒氣還是太大了。” 張永仁沖一臉迷茫的大哥輕輕笑了笑,然後便一個飛身,直接從院墻越了過去,見大哥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張永義隻是吐了吐舌頭,然後跟他二哥一般飛身出去。 習慣走門的張永德,愣了一會之後,便直接沖到大門,想追上二人問個清楚,哪知到了門口一拉之下,才發現大門不知何時早已被人從外麵反鎖住了。 見張永義也躍了出來,張永仁便不去理睬裡麵不停的拍打著房門,追問不停的張永德,背著手慢悠悠的往胡同口走去,張永義緊跟而上。 剛走到一半,兩人便被隱藏在夜色中的大山和阿永給按倒在地。 胡同口,漆黑的夜裡立著五匹高頭大馬,每匹馬前麵都帶著馬燈,借著燈光,騎於白馬飛雲之上的張玉飛,冷冷的打量著兄弟二人。 “張永仁、張永義?” 張永仁沒有說話,但是在房內瘋狂喊著二人名字的張永德,仿佛替他們回答了。 小十用眼神詢問張玉飛,要不要連張永德一起抓走。 張玉飛聽到張永德敲門大喊的聲音,輕輕搖了搖頭。 “捆好,帶走。” 廟前鎮捕局,地牢內。 “我說老五,隊長這是什麼意思?”小光頭用帽子輕輕敲打著麵前的鐵欄,“這是什麼意思!” 廟前鎮捕局地牢共分南北兩排,一排三個牢房,南邊完全封死,夏冷冬寒,而北邊,則留著差不多三十公分左右的通風口,相對舒適一些,小光頭身處條件相對最好的北邊中間。 但條件再好,那也是地牢。 當小光頭看到左手邊關著的明天槍斃的主角之一,原廟前鎮捕局局長李威時,臉色不免又難看了幾分。 “隊長最近太忙了,”老五撓撓後腦勺,“連保護他姐的大山阿永都調走了,現在安排一些普通捕司在莊上看著,要不是怕他姐害怕,估計他連他姐都想關進來。” “嗬嗬,我還以為是要槍斃我呢,”小光頭先是冷笑,然後有些嫌棄的打量著周圍,“其實關進來倒沒啥,我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在野外長大,渴了喝露水,餓了吃螞蚱,什麼罪沒遭過。” “我不知道啊!”老五一愣,“你以前在野外長大嗎,看起來不像啊。” “現在知道了吧?”小光頭翻了個白眼,“其實我的意思是,這裡雖然說臟的有點讓人想吐,苦的讓人想死,但是我能堅持!主要是我受不了跟這些人關在一起,這些人是乾嘛的我一看就知道,一看我就惡心!嘔,嘔...” 小光頭誇張的乾嘔了兩下。 “你知道他們是乾嘛的?”老五瞪大眼,指了指小光頭對麵的李三,“這個你也知道?” “嗬嗬,太明顯了!”小光頭神秘一笑,“這個斷手的,一看就是嫖娼不給錢,讓人把手給打斷了,那個看起來有點文化的,估計是玩的太變態了,讓人報案了,那個看起來沒啥文化的,他最危險,我懷疑…” 小光頭壓低聲音,老五不由得往前湊了湊。 “我懷疑,他玩男人,我剛剛就看到他一直在看那個有文化大哥的屁股。” 地牢內眾人全都渾身一抖。 張虎下意識的移開目光。 李威不自覺得靠墻而立。 李三老五則是大吃一瓜。 看到眾人的反應,小光頭心中很是得意,繼續說道:“說到嫖娼,老五,你有老婆沒有?沒有的話,你平常都是什麼價…” 吱嘎! 地牢入口的鐵門被打開。 “大山,阿永!”小光頭的注意力瞬間被門口吸引,熱情的打著招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隊長在不在,能不能給我換個地方啊,這也太臟了!” “你再堅持堅持,”大山扛著張永義慢步向下,阿永扛著張永仁緊跟其後,“明天就能出去了。” 看到雙手雙腳被明晃晃鐵絲細細捆住的張永仁、張永義兄弟二人,李三不由得眼角一抽。 “真不能換地方?”小光頭重重的嘆了口氣,背著手開始思考,“那給我拿兩床新被子,我看上麵有個沙發,也給我搬下來,其他的我想起來再跟你說。” “行!” 將張永義扔進牢房,大山仔細檢查了一下張永義身上捆綁的鐵絲,確認無誤後才用牢房內澆灌在墻中鐵索,將他腳腕鎖住。 “吃飯了嗎?” “沒胃口,”小光頭靠著鐵欄上,看著被捆的嚴嚴實實的張永仁,“這位少俠的待遇竟如此特殊,嫖娼的時候玩道具了?” “什麼道具?誰玩道具了?”大山一愣。 “我!”小光頭看著大山傻愣愣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我玩道具行了吧,該乾啥乾啥去吧!跟隊長說早點把我放出去!還有沙發,沙發給我搬下來。” 寒風北吹, 夜涼如水。 躺著沙發,蓋著厚厚被子的小光頭睡得正香,夢中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光頭小哥,光頭小哥,醒一醒,醒一醒。” “誰呀,乾嘛?” 小光頭迷迷糊糊地搓了搓眼睛,不耐煩的說道。 “呀,光頭小哥你醒啦,那個,麻煩問一下,你方便幫我把身上的鐵絲擰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