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榮公子的1天(上)(1 / 1)

54榮公子的一天(上)   昨夜,榮興大廈。   “四哥,我們這裡,也得出一個有足夠份量的人,而且,必須是明天‘找’到錢之前。”   “四哥,不能讓輿論再醞釀下去,明天太子就到了,萬一內務府插手……這些錢,可絕對見不得光。”   “可是京京……錢還沒找到。”   “錢我會想辦法去找,但明天,必須有一個結果。”   “四哥,拜托了。”   整整一天,海關查封了西灣港的倉庫,廉政公署又下場調查了海關,接著金山衛戍警備隊接管了半個西灣港,封鎖了現場……可謂是好戲連臺,群‘魔’亂舞。   三藩市有多個地方發現了喬治藏的錢,如果不是剛好碰上了太子駕臨,主持祭典,分散了一些注意力,那麼今天的三藩市會更加熱鬧。   因為所有想要尋寶致富的人都明白,三藩市政府已經介入,現在不是賞金獵人之間比速度,而是民間和官方比速度。   已經沒人能說得清那些錢到底是不是喬治的——因為從最初的三個藏錢處被發現後,榮京京就讓人順水推舟,去偽造了更多藏錢處,當然,那些藏錢處,放的是‘真金白銀’。   真的,走私贓款。   總之就是要把事情搞亂,把輿論導向走私,與尋寶。   喬治既然想讓人去找錢,那就讓人們盡情去找吧!   「真走私的錢」和「假走私的錢」混在了一起,人們以為的走私贓款,其實不是走私贓款,而後來被混進去偽裝成走私贓款的錢,其實是真的走私贓款。   現在,就連榮氏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喬治的,哪些是自己的。   而接下來,這場鬧劇,需要一個盛大收場。   ……   今天,在趙銀河接到白鈺京電話、趙希嵐自帝都杏宮出發差不多的時間。   榮氏老宅。   榮京燕坐在電腦前,點了下‘是否格式化硬盤?’的是,然後舉起酒瓶,猛灌幾口。   他眼睛發紅,手指顫抖,想來已是喝了不少。   整整一夜,他就坐在書房的電腦前,交接工作與文件、記下臺詞與資料、安排該安排的、刪除該刪除的、處理需要處理的個人事務、以及……寫遺囑。   如果劇本是走私,那麼必須安排好邏輯,比如榮興航運提供了運輸與倉庫,比如西灣港海關權錢交易監守自盜,比如有部分金融監管人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瀆職枉法——這些,都是真的,所以不用擔心會出錯,真的假不了,也錯不了。   但也有假的,比如喬治負責洗走私的黑錢。   再比如,榮氏四公子,才是這起走私大案的幕後主使。   看著硬盤格式化的進度條,榮京燕紅著眼,一邊喝酒,一邊哼起小曲:   “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他仿佛已經看見了,榮氏股價暴跌、停牌查封、拆分收繳,人們烏泱泱的來,烏泱泱的去。   京京……說得沒錯。   就算我們把這窟窿填上,把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走私上去,可人們會相信,這樣的大案,沒有榮氏高層參與嗎?   他剛想到這主意時,還以為能保全自己,保全公司,可其實到最後,能保全的,也隻有家人罷了。   必須,有人為此承擔責任。   兩害相較取其輕,可即便是輕的這個,也意味著永不超生。   世界五百強,私底下竟然乾走私的勾當,不管緣由是什麼,公司信譽也徹底完蛋了。   格式化的進度條到底,榮京燕拎著酒瓶,醉醺醺的站了起來,打開門,走出房間,一夜雨後,清晨的陽光正好,但照在臉上卻無比刺眼。   他的頭很暈,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調與搖晃,最終還是扶著墻站穩。   他就這麼扶著墻,一步一步,走到地下車庫,打開燈,看著連成排的,價值不菲的車。   他摸出了鑰匙,走向了,最貴的那輛。   逐星者-99,售價4200萬,本茨機械出產,世界上最貴的車,全球限量99臺,關於它,有個廣為人知的小故事,叫做「豪車與航天器之辯」。   榮京燕很少開這輛車,因為這玩意兒真的……真的很扯淡,它的外觀炫酷,動力驚人,內飾奢華,可卻蠢得像頭豬,不支持自動泊車,連個最基本的指紋解鎖都沒有,因為它的設計思路就是:最原始的質感,最純粹的欲望,最古老的典雅。   它拒絕接受進步的改變,號稱油門與離合器,手腳並用的操縱感才是格調的典範,手工、繁復、稀有,才是高貴。   它好像,是對的。   而今彩虹公社已經煙消雲散,曾經妄言要追星逐月的個人航天器從來沒有走下過藍圖。   逐星者,仍舊是世界上最貴的車。   先進並沒有戰勝高貴,也從未戰勝過。   榮京燕想開車出去逛逛,他一向遵循著喝酒不開車的基本原則,事實上,他是一個很守規矩,很遵紀守法的人,不過今天,酒駕這種小問題他已經不在乎了。   在鑰匙上摁了好幾次,但是怎麼都沒摁準那個解鎖按鈕,那玩意兒太反人類,是塊人工切割的大鉆石,裡麵的觸發結構據說是杠桿而非彈簧,摸起來滑,摁起來硬……   啪嗒!~   鑰匙最終還是在他一通狂摁下掉在了地上。   他彎下腰去,一隻手從側麵幫他撿起了鑰匙:   “要出去嗎?四叔。”   抬頭,看到了明眸皓齒的少年。   “哦,是小哲啊。”   榮廣哲,榮三爺的大公子,他的侄兒,榮氏第三代中最聰明的孩子,未來的希望。   “我幫你開吧,四叔。”   “啊?”榮京燕的舌頭有些大,“你不還上高中嗎?有駕照?”   “四叔,”榮廣哲笑著道,“我去年就畢業了……”   “哦哦哦哦哦~”   榮京燕恍然大悟:“你看我這記性~”   他啪的一拍那貴的要死的破車:“那走!咱叔侄倆練練去!”   -----------------   這天早上,榮廣哲載著榮京燕逛了半座城市。   他看著路上行人艷羨的目光,看著侄兒淡定開車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人們都稱自己為榮少,可實際上,小哲才是如今的榮少。   對著後視鏡咧了咧嘴,眼角頓時擠出了一堆皺紋。   榮京燕不是一個會對青春感傷的人,過去他也能看見這些皺紋,但是,他並不覺得四十好幾就變老了,他覺得,自己還年輕,至少心態年輕,於是他也不會在乎那些皺紋。   可這一刻,他沒由來的想起了,與涅槃製藥合作的那個羲和實驗室裡,好像出了一款特別有效的除皺產品,也許我……   榮京燕無奈而自嘲的笑了。   人在意識到青春易逝時,便不再青春了。   “是你小姑讓你來盯著我的對吧?”   整整一早上,榮廣哲就開著車帶他在城裡漫無目的的溜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主動提任何問題,就好像榮四爺大清早醉著開車出門兜風天經地義一樣。   “唉~~~”榮廣哲嘆了一口氣,“倒也……沒說盯著,就是讓我多陪陪您。”   “那就是盯著了。”   “咋地?四叔還不願意陪我練練車啊。”   “願意,哪兒不願意~”榮京燕笑了笑,“不過你這車開得已經蠻不錯了,現在已經很少有年輕人手動擋開這麼熟練了,你爸教你的啊?”   “我爸成天廟裡貓著呢,他哪兒有時間?”   “那誰教你的?”   “我自己練的啊,沒事兒就開車在院子裡溜達唄,哦,四叔,開的就是這輛。”   “啊???”   榮京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馬上又意識到,自己的車大多都停在老宅的車庫裡,平時又不太回去,備用鑰匙就管家那兒放著,小哲少爺要練練車,管家肯定會給,隻要沒什麼問題,事後也不會告訴自己——誰沒事兒多這種嘴啊。   “那你開出去過?”   “哪兒呢四叔,我還是有分寸的,沒跟您說,這車我肯定不會開出去,唔……不過別的倒是開出去過。”   倒也不是什麼問題,小孩子開著玩玩,理所應當,小哲在幾個孩子中最穩重,榮京燕不擔心什麼。   時間快中午了,榮京燕酒醒了不少,感覺肚子有些餓,便讓小哲把車停在了一家早茶店門口。   這店不小,上下五層,人滿為患。   榮公子找不到位置,就和小哲打包了一堆東西,蹲馬路牙子上吃。   “這鳳爪不錯,就是油大了點。”   “那來口粥?四叔。”   “我要綠豆的。”   小哲把綠豆粥遞給榮京燕,他就著粥,炫了兩籠蝦餃和腸粉,又感覺淡了點兒,可瞟了一眼食盒好像沒東西了,便伸手向小哲:   “湯給我喝一口。”   小哲把自己已經吃了一大半的鴨血粉絲遞給榮京燕,他噸噸噸幾口就把湯給喝完了。   “四叔,你這湯都給我整完了,我還怎麼吃啊……”   “再買一碗唄。”   “你咋不去呢?”   “排隊呢,人擠人。”   “四叔你……”   小哲嘆了口氣,無奈起身,朝著店裡走去。   “哦對了小哲,你等等。”   “啥事兒啊四叔?”   榮京燕尷尬的摸著衣兜:“給我帶包煙唄?”   “唉……你抽啥,四叔。”   “你抽啥我就抽啥。”   “我不抽煙的。”   “咦~怎麼可能,哪有你這種家庭的孩子不抽煙的。”   “我什麼家庭啊……”   “首富之家,爹修道媽旅遊,要啥有啥又沒人管。”   “唉……四叔,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個樣子好吧,我可是三好學生呢……行了行了,我給你隨便買一包。”   小哲確實是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像這種‘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個樣子好吧’的話他也隻會在榮京燕麵前說,因為榮京燕自己就沒個正形,習慣了。   大約等了那麼十來分鐘,小哲買回了煙,榮京燕點上,一邊砸吧一邊望著熙熙攘攘的大街。   今兒街上的人好像都紅光滿麵一臉激動。   哦,是了,那二十億的事正火著呢,今天所有人都願意出來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撿到什麼寶藏,早上兜風的時候,榮京燕就看到許多騎著摩托的賞金獵人,還有一些小毛賊,街溜子之類的,又是鉆下水道,又是爬居民樓,以前所有和喬治相關的地方,更是被人擠了個水泄不通。   大明星自己說的嘛,二十億,誰找到,就是誰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城市喧囂,是因為金錢遍地,沒錢的地方就沒有人,就是死城。   錢啊。   錢,太美妙了。   榮京燕看著街上的人,街上的人也看著榮京燕,畢竟世界上最貴的豪車,和三藩市的榮公子,哪個都是響當當的玩意兒,要是這位容公子蹲車屁股後麵吃早茶抽煙,那就更有意思了。   有人交頭接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人偷偷拍照,當然,也有膽子大的會上來問一句:   “榮公子,合個影?”   榮京燕揮手:“吃飯,勿擾。”   還有膽子更大的會問:“車能拍麼?”   榮京燕回答:“隨便拍。”   但這會兒來了個膽子更更更大的:“榮爺,我能進去坐著拍麼?”   榮京燕給小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給人鑰匙,而這位小哲少爺呢,他放下新買的鴨血粉絲,起身走過去,把鑰匙遞人手裡,微笑點頭。   榮京燕搖搖頭,要照他的性子,扔過去不就行了,就那麼幾米你還給人遞過去,虛偽,真是太虛偽了。   “你咋一點都不像我呢?”榮京燕感慨道。   “我又不是你兒子,”小哲說,“再說,外侄朝母舅,我要像也該像我舅舅。”   “唔唔唔~不行不行~”榮京燕連連搖頭,“那條金融狗?不行不行,像誰都行,就是不能像他。”   “我說四叔啊,我舅他也沒乾啥壞事啊,他要是狗,那我不是狗外甥?”   “嗨~小哲,我跟你說,人模狗樣,必是大奸,你四叔我看人啊,錯不了,錯不了,人這東西智商高他就容易壞,懂吧?”   “我看不是……”小哲憋著嘴道,“我看就是你對所有書讀得好的人都有成見,要照你這麼個說法,我還年年三好學生呢,我是壞人?”   “哦?你不是壞人?”   “我是啊?”   榮京燕瞇起眼,看著熙熙攘攘熱大街:“那你十七歲生日那天,包房裡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