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超凡雙生(五) 當趙銀河睜開雙眼時,滿眼的血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澄金的,隱隱有光華流轉的瞳孔。 似乎有一些細密的花紋從她脖頸深處蔓延而來,眨眼間,便爬滿麵龐。 她氣息輕吐,房間裡的溫度急劇攀升。 高溫製造了氣壓差,空氣自高壓向低壓處流動,風,出現了,那些風是炙熱的,讓人窒息的。 “散開!!!” 隨著小桑一聲大吼,空氣仿佛被點燃,明亮的火焰憑空出現,眨眼間便引發了爆炸,將整個房間炸得粉碎。 就如,十三年前的雪夜列車一樣。 但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藥,她根本沒有進入第三形態,完全是靠著本能,喚醒了那股超凡之力。 趙銀河乘著沖擊波躍出,跳到了隔壁的陽臺上,這是段大約五六米的距離,正常情況下,她可以輕易跳過去,但這一次,她差一點就沒夠到。 萬幸尚有餘力的手臂抓住了欄桿,沒有讓她摔下去。 翻進隔壁的陽臺,澄金的瞳孔驟然熄滅,靈魂深處傳來了劇烈的虛弱感,她眼前一黑,差點兒暈過去。 再……堅持一下。 她似乎感覺到了冥冥之中‘另一個自己’的擔憂與呼喚,感覺到了,血脈相連。 再……堅持一下。 深吸一口氣,頓了那麼一兩秒,咬牙站起,沖進樓道。 爆炸的煙塵中夾雜著毒氣彈的味道,這一次,已經退化的她感覺到了呼吸道的刺痛,一側的少年兵們被炸得東倒西歪,但顯然還有戰鬥力,他們堵住了向下的出口,也就是說,不能下,隻能上。 趙銀河沒有寄希望於剛才那一炸能扭轉局麵,她隻想製造點混亂,讓自己暫時擺脫他們。 她沖向向上的樓梯,與此同時一梭子子彈打了過來。 這一次,致死感應發動得太慢,以至於她竟然被最後一枚子彈擊中了腳踝,一串血珠灑下。 “別開槍!抓活的!” 小桑憤怒的吼叫著,追了上去。 這棟樓一共有60層高,趙銀河在上麵跑,少年兵在下麵追,當小桑沖上天臺時,他看到了站在天臺邊緣不住喘息,手中拄著一根拖把的趙銀河。 藥,就是最後的底牌。 在失去藥之後,已經沒有地方跑了,她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拖時間而已。 但再怎麼拖,也隻能拖幾分鐘。 少年兵們湧上天臺,剛才的爆炸威力不小,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會瞬間失去戰鬥能力,但他們的速度太快,第一時間避開了爆炸的沖擊和火焰,雖然個個掛彩,但都還有餘力。 小桑走上前來,他身上一半的衣服已經燒毀,露出了暗褐色的義肢,防毒麵具也被碎石崩掉了一半,幾乎是正方形的下巴一直到喉管,沒有一片皮肉,他開口,閃亮的鋼牙後,發出了機械的合成聲: “你真醜陋,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似乎……你根本無法控製這股力量。” 這一刻的趙銀河的確很‘醜陋’,壓縮的骨骼與肌肉扭曲了身體,她駝背且瘦小,原本的肌膚還因為致密而光滑得近乎慘白反光,但是……其實她才是在爆炸中傷得最重的那個。 那些火焰根本不分敵我,燒掉了她全部的衣服,一半的身體被嚴重灼傷,留下了猙獰可怕的漆黑燒痕。 她咳嗽兩聲,吐出幾粒帶血的牙,肺和氣管都很疼,肌肉,也感覺到了麻痹。 退化之後,身體已經沒有變化後帶來的適應力,但剩餘的細胞能量又不足以變回去,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她失去了基因解放後的力量,隻留下了,基因解放後的殘缺。 沒有任何言語,她抬起腳,踩斷拖把,將其化作一桿木槍。 前踏一步,邁出一個縱馬,一手握住槍尾,一手握在了槍身後三分之一處。 平心、靜氣、鬆弛、自然、呆若木雞。 槍姿中平,直且挺,就像握槍的人一樣。 小桑抬起手,示意少年兵們不要靠前,然後拔出戰刀,向前走了幾步: “那就,來吧。” 趙銀河就在天臺邊站著,看樣子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對他而言,更擔心的不是她還有什麼花招,而是萬一她掉下去…… 他想抓活的,所以對方想要‘決鬥’,那正中下懷。 沒有太靠前,而是走到了少年兵與她之間的中點,戰刀前指,紋絲不動。 來吧。 過來一些,再過來一些。 就像是猛獸間的試探對峙,趙銀河瘸著腿,小步著試探向前,直至某一刻,她已走到距離天臺邊大約三米的距離時,小桑機械的腳腕處,齒輪驟然轉動,他縱身向前,揚起手中的刀直劈而下! 天臺的地麵被鋼腳踩出了一個小坑,身體比被身體帶動的風聲更快。 趙銀河的致死感知沒有發動,或許是因為身體已經不堪重負,又或許是這一刀根本不致死。 她隻能憑借凡人的雙眼,去與超越凡人之物對抗。 她,看到了。 盡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這,就是凡人的智慧,就是兵擊的奧妙。 她不必完全看見,隻要捕捉到一點軌跡,然後凡人自千年廝殺中總結出的經驗與套路,便會告訴她最優解是什麼。 槍尾輕推,槍身如同滑桿上的弩箭,平直向前。 力隨腰走,狀似遊龍。 紮! 在小桑眼中,那折斷的拖把尖的確是直挺挺向前的,可詭異的是,槍身似乎在以某種不規則的弧線抖動,所以那槍頭到底是紮向何方的? 芯片中演算出了許多結果,可沒有一個結果會成為正解,因為技巧就是這樣的東西,所謂的見招拆招並不是看見對方出了什麼招,自己就能找到應對的套路。 所謂的見招拆招,是發力對兵器的纖毫控製。 頂級的槍術大師能用同樣的一擊刺中不同的地方。 一寸長,一寸強,後發而先知,小桑手中的刀甚至沒有進入真正的殺傷範圍,槍尖便已刺在了他的另一隻手上。 遺憾的是,這是一桿木槍,而它刺的又是一條鋼手,否則僅這一擊就足以卸下他的手。 但沒關係,因為那隻手裡,握著藥瓶。 奪藥,確實是絕境中的唯一解。 力量自槍聲傳遞到手臂,讓那隻手不受控製的挑起,藥瓶霎時脫手而出。 糟了! 小桑立馬去抓那個藥瓶,但如果趙銀河的目的就是那瓶藥,那麼她的動作當然會快一些——本來是應該快一些的,本來,在他反應過來藥已經脫手時,趙銀河應該已經拿到了藥。 但就在藥瓶脫手的同一時間…… 劈啪! 槍身折斷,斷槍挑飛了小桑臉上的防毒麵具,讓趙銀河看到了他的臉。 她並不認識小桑,也從未見過那張臉——但也可以算是‘見過’的,因為那張臉仿佛被硫酸消融,麵目全非。 化學灼傷,所以這些人來自桑巴,他們與那場平叛有關,這個人應該就是當時的叛軍,被神州的化學武器燒傷了臉。 他的臉讓趙銀河有剎那失神,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桑後發而先至,抓住了脫手的藥瓶,長刀縱劈而下,在趙銀河的胸口劃出一道血痕。 “神州人真狡猾!” 他大喊著,又是一刀斬向趙銀河的雙腿,而這一次,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 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刀鋒,趙銀河的心中湧起了幾分滑稽感。 世界果然是一個圈吶,正義的回旋鏢最終還是會飛回它該去的地方,如果沒有那場‘不義之戰’,這個人或許就不會出現在此時此刻,趙氏造下的殺孽,最終,仍需趙氏來還。 這就算,結束了? ——不。 她感覺到了,來自血脈的共鳴。 ----------------- 幾分鐘前。 趙希嵐感覺到了,來自血脈的共鳴。 心口一陣絞痛,他起身快步走向停機坪。 大腦飛快轉動,馬上明白了眼下的處境:會場亂成這樣,即便隻隔了那麼千把米的距離,可我根本沒有辦法從地麵上過去,也派不了人,不論是內務府的人,還是三藩市的人,現在都無法從任何一個方向靠近那棟樓,因為附近這一片都堵死了。 隻有天上一條路,隻有我,才能最快趕到。 “打開遮陽棚,讓……”他似乎想到什麼,頓住了。 “殿下,你是要上飛機麼?”身旁的白馬親衛道,“殿下,此時不宜起飛啊!” 那是反器材狙擊步槍,這個距離完全可以打中飛機,起飛反而更危險。 “我說,打開遮陽棚。”他再次道。 侍衛看著他冷酷的雙眼,不敢再作爭辯,長寧殿下一向雷厲風行,說一不二,這些年來,敢問他第二遍話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金山衛戍警備部隊現在怎麼樣?”他又問道。 這件事情發生得太巧,太合理,不得不讓人多想一想。 “西灣港的那些沒有調動,營區那邊,您稍等……殿下,我們的人說營區一切正常。” 明天,西海艦隊將停靠西灣港,舉行艦上參觀活動,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事先也通知過三藩市政府,讓他們騰出泊位,維持秩序。 而西灣港,是個客貨兩用港,前幾天金山衛戍部隊突然封鎖了貨港的部分區域,其中緣由長寧當然知道,但神州的政治潛規則就是如非萬不得已,內務府不會乾涉政府。 當然,這並不影響西海艦隊的參觀活動,因為他們要用的,隻有客港那部分。 也就是說,明天,西海艦隊將和金山府衛戍警備隊在一個港口看著彼此。 “市政府那邊呢?”長寧再問。 “市政府……” 另一位女官舉著電話說說道:“殿下,馬市長打電話過來了,向您請罪,問您是否安好?” 會場騷亂,市政府官員當然會第一時間打電話詢問太子的情況。 女官的電話響個不停,已然手忙腳亂。 “請罪就不必了,就說我一切都好,讓他們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長寧再次快步走向停機坪,同時用自己的手表撥通一個電話: “你在哪兒?” “我在高速上,老板。” “誰讓你離開三藩的?” “頭兒讓我來的,老板,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我看新聞上說……” 長寧掛斷電話。 好吧,確實隻有我了。 他走進停機坪。 遮陽棚已經打開了大半,夜幕之下,停在那裡的並不是直升機,而是一架……整體呈梭形的,有兩個小巧雙翼的……火箭? 昔年彩虹公社的個人航天器,並不是從未走下過設計圖。 當然,它也不是火箭。 它是神州的第八代戰機。 世人皆知,長寧太子,是個狂熱的戰機愛好者。 他走向那架完全和現代主流戰機長得一點都不像的新式戰鬥機,揮動手指,信息識別完成,艙門打開…… “殿下!” 另一名女官攔住了他,就是那個,和他同乘一輛車的貼身女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搖搖頭:“殿下,不能去。” “擔心我?” “那倒不是。” 除非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否則世間幾乎不存在什麼東西能傷害他們。 長寧繞過她,繼續走向戰機,她又攔了上來,認真道: “把藥給我,殿下。” “為什麼?” “那……不是好東西。”女官咬牙道。 “既然不是好東西,為什麼我們要貼身攜帶?”長寧反問。 “那是救命用的!” “不,”長寧笑了笑,“孤零零的王座何其無趣——它從來,就不是為了救自己命而存在的,而是為了讓我們有更多時間,陪伴他人。” (本章完) ----------------- 《我們仍未知道舊時代是如何毀滅的》 17、是天賦也是詛咒 關於那位平康皇帝趙令永為什麼28歲突然暴斃有許多猜想。 比較公認的一種是:基因重塑,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第三形態」會徹底改變他們的基因,賦予他們真正的非凡之力,但這種改變有一些缺陷/隱患,缺少了某種「必要條件」。 因此,這份非凡的力量是天賦,也是詛咒。 而平康皇帝幼年繼位,一生行事酷烈血腥,每每遇到危機,總能奇跡般化險為夷,不管是出於震懾他人,還是對這份力量的不了解,但想必他沒少用。 自平康之後,神州歷代皇帝皆是39歲‘壽終正寢’,或許,正是出於先祖的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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