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散裝海棠(1 / 1)

80散裝海棠   “我哪懂這些,”莫姨笑了笑,“時過境遷,殿下想必比我更了解。”   “莫姨就當是我的好奇吧,我還從來沒親耳聽過海棠人對草壁的看法。”   “看法麼……”莫姨沉吟一陣,“在我看來,這就是個由一些海棠財團共同建立的,非官方的,泛國際化的基金會,是否慈善不得而知,但它多半不像神州人以為的那樣,是海棠政府的提線木偶,哦,對了,它還有一些桃色緋聞。”   草壁慈善基金會,大約十年前成立的國際組織,其會員多數來自海棠聯邦,非富即貴。   但在神州人眼中,它就是海棠的國際黑手套,其作用就和被內務府控製的榮氏一樣。   “莫姨認為,草壁和海棠無關?”   “當然有關,”莫姨說,“但到底是和海棠的什麼有關?海棠政府?海棠人?還海棠的錢?”   她頓了頓,繼續道:“殿下,海棠聯邦是個非常特別的國家。”   “它的前身是中州古明,一個像如今的神州一樣的普世帝國,那個國家是真正的世界中心,四方財富與英才匯聚,有著繁多的文化與民族。”   “古明滅亡後,中州陷入了長時間的割據混戰,十室九空,花了百年時間才完成一統,在這個過程中,那片土地上不同的人,與他們信奉的文化發生了激烈的碰撞,最後合而為一。”   “類似的事情,神州也發生過。”趙希嵐說。   “不一樣,殿下,神州至今仍舊保有絕對的主體人群與文化,所有的人都相信皇室,這是帝國的基礎,但海棠,早就沒有主體文化了,發生在它身上的事情,和中州歷史上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完全不同,古國破碎之後,漫長的戰火徹底洗刷了一切,不是分久必合,而是在粉碎的瓦礫上建造了新的事物。”   “所以,海棠的基石並不是某種共同的信念和價值觀,它不是所有人的命運共同通體,它是……人們出於對風險的抗拒,而強行拚湊的利益同盟。”   “所以?”趙希嵐問。   “所以海棠不像神州,有一個絕對的主體,它高度國際化,無論是在內還是外,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敵我之分——神州人認為草壁慈善基金會是由海棠在幕後運作,這其實根本就站不住腳。”   莫姨所說的,大體就是海棠的現狀,這個國家允許多重國籍,公民成分復雜,甚至都沒有嚴格的戶籍,遷徙自由,區別隻是在哪兒上稅罷了。   “殿下,在我看來,與其說草壁慈善基金會是受海棠控製的黑手套,倒不如說,是由那些控製了海棠的財團,所建立的國際資本組織,它與海棠政府不是從屬關係,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平級。”   “哦?”趙希嵐挑了挑眉毛,“莫姨認為那些大財團才是海棠的實際控製者?”   “是的,殿下。”她輕輕道。   ——但話裡的意思可不輕鬆,這種說法,等同於從根本上否認了海棠「民主立國」的價值觀。   “那莫姨為什麼又會在年輕時選擇加入秘密情報局做特工呢?”   照她的說法,她對於海棠其實沒什麼價值上的認同,那為什麼要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總不能是年少輕狂吧?   “海棠總是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很多特別的人,殿下,”她笑了笑,“即便今天也是如此,這一點我相信您應該深有體會。”   本世紀最‘特別’的海棠人,莫過於他的母親,玉貞皇後了。   趙希嵐的臉色僵了僵,老實說他的本意的確是聽聽一個海棠前高級特工的看法,他的確是抱著問詢、交流、求教的心態開啟這段談話的。   但是話題突然就扯到了母親身上。   他不喜歡這個話題。   因為這會讓他想起,如果事情是它本該有的那個樣子,此時此刻,他根本不必從特蕾莎·莫的口中聽到這些——這些,原本就是母親會告訴他的東西。   從7歲那年開始,12年,他再未和母親說過一句話,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以為母親和妹妹都死了,為此他努力成為真正的強者,抓住真正的力量,直至他以為自己真的無所不能之時,才知曉這原來是一場騙局,他所以為失去的東西都還存在,他滿心歡喜,趕去媽媽身邊……但她深眠於病床之上,再也不能說話了。   童年時的小哭包長寧或許隻會趴在媽媽床前哇哇大哭,但是……不一樣了,長寧再也沒有哭過,那一瞬間除了憤怒之外,他的心中竟然還有那麼一丟丟嫉妒和怨恨。   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籠罩在姐姐淫威下的小哭包了。   屋裡的咳嗽聲打斷了這場談話。   兩人折回屋內,趙希嵐檢查了檢查趙銀河的身體。   “她快醒了,準備些吃,莫姨。”   “啊,這……”莫姨尷尬的笑了笑,“好,我去買。”   “啊?沒有了嗎?”   太子殿下可從來不會遇到家裡沒吃的這種情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馬上反應過來,就這麼一個小教會不會儲存太多食物,這一晚上,都讓自己吃光了。   “還是我去吧,莫姨。”   “這怕是不合適吧,殿下。”   太子怎麼能拋頭露麵呢?   “沒關係,”長寧戴上口罩和墨鏡,把莫姨摁回了沙發前,“你在這裡陪著她——要買些什麼?”   ……   走出教會的大門,趙希嵐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絲惶恐。   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   怕姐姐。   昨晚守在她身邊時其實沒有太多感覺,可她快醒了,又開始擔心睜開眼來看到自己,自己該說什麼。   12年吶。   在這段時間裡,她自始至終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大部分之間不知道,以及最重要的……我們,從未見過麵。   不對不對。   我才不是怕姐姐——我怎麼可能怕她呢!?她要再敢欺負我你看我不抽她!   我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她少年時生活的地方。   然後,他一出門,就看到了門口長凳上的那兩個‘活寶’。   左邊那個小的,是吉米·吉裡根,趙銀河的老師,昨晚離開時趙希嵐順手把他也拎回來了,因為這個人不管從任何意義上,都還很有用。   右邊那個大的,那個把一條手臂搭在他身上,幾乎把他‘摟’在懷裡的壯漢,是王鐵柱,趙銀河的師兄——即便她自己都不‘認識’這個師兄。   他是昨晚趙希嵐走到教會門口碰上的,據莫姨說,他守在這裡好幾天了,說是,要向師妹當麵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