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十·0金臺紙醉金迷(1 / 1)

洛笙不過思考一會兒,忽見有一小廝遞給亂羽一個牛皮紙包,不等她好奇又聽這齊少俠開了口。   “聽舅舅說姑娘今早未用早膳,眼下又來了這兒……這包子是他們照我的口味買的,不知姑娘吃不吃得慣……”亂羽說著將那牛皮紙包打開一個小口,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洛笙不料他能心細到知曉自己並未用過早膳,打量了那白乎乎的冒著熱氣的包子一陣兒,終於伸手接過。   亂羽一手托著下巴,也不打擾她吃包子,隻垂眸盯著自己麵前那杯茶:“姑娘若是想去千金臺可不能穿這一身,待午後我領姑娘去成衣鋪換一身行頭——這發也得盤上!”   洛笙看他一眼並未反駁,安安靜靜咬著手裡的包子。   “千金臺”,取自詩仙一句“千金散盡還復來”,顧名思義便是金銀交易之所。   因這賭坊地勢偏低,門前築有石階半百,故取了“臺”字。   晚間這裡燈籠高懸,數不盡的金銀珠寶被那幾個小小的骰子定下去留,聽在耳邊嘈雜一片。   京都天子腳下也有尋常百姓,這些賭客醉心於富貴的美夢,更有美酒佳人作伴,哄哄鬧鬧卻也暢快。   除卻這些,便是權貴家中的世子少爺們來玩一玩,本就是圖個樂子,更不擔心對萬貫家財有何損失。   於是賭坊使得窮人越窮,卻依舊撼動不了富人的高位。   亂羽停在臺階下,盯了那高臺一會兒,轉頭看向身後。   洛笙換了身大紅大紫點綴的墨色長裙,長發盤起簪了好些金玉的發飾,麵上也帶了些符合這賭坊氛圍的妝。   亂羽一手插了腰供她挽著:“原以為姑娘不合適這樣的扮相的。”   “原以為?”洛笙抬眼看他,“那如今是何想法?”   “現如今——”亂羽下意識看了眼腳下的長階,有些難為情似的,“現如今隻覺得是姑娘天生麗質,穿什麼都是個仙子。”   洛笙聞言愣了一愣,白他一眼卻嘴角上揚:“油嘴滑舌。”   亂羽低了頭也笑笑:“倒也不是誰都能聽我幾句油嘴滑舌的——姑娘在仙門待久了,倒真生出幾分世外才有的仙氣來,可不正是仙子嗎?”   洛笙這回並未搭話。   本就是遺落人間的仙尊後人,與凡人有些不同倒也正常。   隻是這小子眼睛未免毒辣了些,她平生還是頭一回聽人幾次都說出這樣的話。   難不成是因為這人是恩人的轉世?   洛笙又打量一番眼前人,卻暗暗否定了這樣的猜測。   這齊少俠貪財又好賭,眼裡見不得權貴,心中也並無家國,怎麼看都是個紈絝子弟,如何能與恩人相提?   若隔了千年時空也能算還了恩情——不妨試試把人引上正途如何?   洛笙心中暗自做了決定,一時間好像撥開了陰霾,步子也更輕快了些。   長階兩側來往不少行人,有出身寒門,也有腰纏萬貫,皆被這黃金臺吸引要賭一個盆滿缽滿,可多數最後都落一個傾家蕩產。   兩人沿著長階到了門前,掀過簾子跨過門檻才瞧見這賭坊裡頭的景象。   千金臺無愧“千金”,站在門口隻瞧見三層高樓。   一樓放下大大小小上百張賭桌,張張畫了太極陰陽圖案,各有一名藍衣戴著小帽的荷官管著。   二樓是四周圍起的長廊,賭客皆有美人相伴,葡萄美酒一應俱全,隻是賭桌少些,約莫是第一層的半數,有綠衣小帽的荷官候在一旁。   三樓更是了不得——自一樓正中心支一根頂天似的房梁,梁的四周圍了臺階一圈圈通向上邊,在三樓的位置更建有一個圓形的高臺,隻擺了一張賭桌,一個紅衣荷官正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洛笙四下打量一陣兒,發覺這賭場的骰盅也有講究。   一樓骰盅多為木製,二樓則多為玉製,不知那高臺上的三樓是個什麼樣子。   “姑娘對那臺上的賭桌感興趣?可惜在下還沒攢下千金的家底,這高臺今日可是上不去了。”亂羽反手拉著她往上二樓的樓梯走,“一樓多是窮苦人,他們的錢我們不爭。”   臺階並不寬,洛笙示意亂羽走在前頭,自己提了裙擺跟上。   齊少俠像是與這賭坊氛圍相投,一上二樓便有個中年女人眼尖瞧見了,眼見著就甩了帕迎上來。   “呦——公子看著眼生啊!可需差個美人與公子作伴?”   亂羽被她這話嗆了一下,側身抬手去接他的仙子。   那中年女人一見後頭還有人,本想著一塊兒招呼了,再一瞧是個女子,一時間臉色變了又變,取笑一句:“真是稀奇——頭一回見人帶娘子來賭坊的。”   她說著也不再搭理兩人,甩了帕又去別處。   洛笙剛剛站穩不明所以,卻見亂羽摸著下巴眉眼帶笑。   “方才還誇姑娘天生麗質,原來我也算得上倜儻風流——否則旁人怎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洛笙挑著眉看他一眼,餘光一掃隨手在一旁桌上的果盤裡拿了枚荔枝,剝了皮遞到他麵前:“一天兩百文,算上今日剛好十天,餘下該是四兩銀子——可靠少俠贏回來了?”   亂羽眨了眨眼,終究還是沒敢用嘴銜過來,悻悻以手接過:“姑娘客氣……”   洛笙把果皮放在了一旁的空盤裡:“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亂羽吐了果核,自那盤堆起的尖尖上拿了一個下來,不知手上怎麼動作,再抬手卻是去了皮的一個晶瑩剔透的果:“在下見識少——隻知曉它若能博仙子一笑,也不枉這一路紅塵。”   洛笙一愣,抬眼看看他。   亂羽手上虛握著拳,食指拇指捏著荔枝的蒂送過來,還揚了揚下巴:“可甜了,姑娘嘗嘗?”   洛笙正要抬手去接,那果子卻被送到嘴邊,無奈隻好微微傾身銜過來。   她再張口正要罵一句無禮,卻見亂羽伸手過來在她麵前攤開。   洛笙不明所以,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亂羽卻笑她:“核啊——姑娘還想咽了不成?”   少年張揚肆意,笑聲爽朗好像蓋過了這千金臺裡所有的紛擾喧囂。   洛笙不知自己究竟有沒有下意識吐了果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再回神時已經被人拉著去廊上的另一側了。   “那是南侯府的世子,名為墨成玉。”亂羽眼神示意她看前麵不遠的一個公子哥。   洛笙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此人衣著華貴,深藍色的長袍上繡了不少的金絲銀線,腰間一枚上乘玉佩,指上還戴個同色的扳指,一雙狹長吊梢眼,鼻尖和雙頰微微泛著飲酒才有的紅,左右兩手各攬一位妙齡的姑娘,正歪著腦袋去夠懷中另一姑娘手裡的一小塊桃。   亂羽嘴角上揚狡黠一笑:“他與那東侯府的蔣淵學一個貪財一個好色,今日咱們套他的荷包。”   洛笙隻看著他的側顏,忽的覺得這人與她所想有些不同。   兩人一路去到那南侯府世子近前,聽聞他張口問懷中美人押大押小。   賭桌對麵有另一個世家公子,這時正揀著上一局的賭資。   亂羽湊過去與他耳語幾句,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那公子哥兒點點頭掂著荷包走了。   那墨成玉一見賭桌對麵換了人,隻是抬眼一掃並不在意。   直到亂羽伸手牽過了洛笙,他才猛的坐直了:“喲——這小娘子是哪家的?怎麼從前沒見過?”   洛笙聞聲輕飄飄看他一眼,不願搭理這樣醉心聲色的紈絝,於是又抬眼看向亂羽。   亂羽如何不知她的意思,上前一步攔住那墨世子的視線:“公子身邊佳人作伴,還是莫要嚇著我家仙子了。”   “你家的……”墨成玉撇撇嘴,又沖他揚了揚下巴,“既是你要同我下注,讓她坐這個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