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十六·輕紗飄立威名揚(1 / 1)

李英琦本糾結於要不要喊他那好外甥起來用早膳,冷不防聽聞茶館小廝報信,這便不再糾結直奔客飲居。   此刻那蔣淵學被摁在地上,這會兒終於大著膽子抬頭問了句:“姑奶奶,您氣也出了,是不是該放我走了?”   洛笙坐在長凳上,一腳踩在他背後,手中不知哪裡得來一柄長劍,正抵著蔣淵學的脖子:“原來世子皮糙肉厚的也吃不了苦頭?何故又要欺辱他人呢?”   李英琦見他館中有個小廝鼻青臉腫被人扶著才站穩,這便明白了是蔣淵學動的手,隻是一時間不明白狀況,也隻好先站在一旁圍觀。   就在這時,門口又邁進來一個人。   “勞煩姑娘劍下留人。”   眾人聞聲看去。   隻見來人一襲深紫色衣裙,身量倒是苗條的,膚色也白,但卻看得出是濃妝掩飾。   一簾淺紫色輕紗遮麵,發上點綴了銀鈴作飾品,一雙丹鳳眼尤其深邃,眼睫毛長得像是要把人的魂兒都勾去,生得幾分魅惑。   李英琦眉間一蹙。   洛笙隻見那抹紫色便知曉來人身份。   “好端端的,郡主怎麼來了?”她說著不動聲色默默起身,抬手把嚇得不輕的世子一推丟在地上。   蔣黎黎垂眼看了蔣淵學一眼,視線又移向白衣鬥笠:“原來是姑娘。”   蔣淵學被摔在地上也不顧疼痛,爬也要往門口爬過去:“姐!姐姐救我!”   “聽聞我這不成器的弟弟給姑娘添麻煩了,在此給姑娘賠個不是。”蔣黎黎微微欠身,隻是輕輕掃了一眼身後帶來的家丁,“東侯府白養你們的?還不把這廢物扶起來!”   雖是笑臉盈盈,聽來卻讓人不寒而栗。   身後跟著的家丁倒是比那世子養著的機靈,聞言也不敢怠慢,連忙扶了蔣淵學往後頭站著。   “郡主倒是消息靈通。”洛笙把手中長劍一拋,穩穩收進了館中一劍客的鞘中,朝著那個方向喊了句,“劍無損,我便不賠了。”   蔣淵學這時候剛從驚嚇中緩過來,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向蔣黎黎告狀:“姐!她她她!她剛剛想要殺了我!她要殺了我!你可不能不管啊!”   “閉嘴!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蔣黎黎訓斥兩句,再看洛笙時嘴角笑意更濃,“今日這事是我東侯府管教無方,姑娘見笑。”   “郡主言重。”洛笙也低聲笑笑,並不客氣,“在下隻是沒料到——東侯府世代皆為人中龍鳳,怎麼這一代扶的是這麼個爛泥?”   她不學蔣黎黎客套,最後一問也能把蔣淵學嚇得往旁人身後一躲。   蔣黎黎手中握了握拳,麵上還是帶笑:“姑娘不常來京都,難窺背後真相——不知姑娘那位兄長如今可在京都?若是得空,不如到寒舍坐坐?喝杯茶也是好的。”   洛笙聞言神情一變。   蔣黎黎表麵笑臉盈盈,背地裡也早是見她不順眼很久了,隻是因為她那師兄遲遲沒有發作。   但她那師兄在雲陽郡主這兒分量這麼重嗎……   洛笙皮笑肉不笑地行了個揖禮,道:“盛情邀請本不該拒絕,可惜——兄長為人不拘世俗,也不喜市井雜事,怕是無緣品貴府的陳茶。”   此話一出,在座不少人皆是一驚。   客飲居一個茶室,來訪的客人多半都懂茶,自然知道大多數情況下陳茶易黴,品茶應以新茶為妙。   蔣黎黎也不知聽沒聽懂,回揖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擾了。”   她明明說著這樣的話,看似恭敬,卻也沒有謙卑半分。   洛笙點了點頭,目送著一行人離開。   她雖在師兄羽翼庇護下久了,卻也不是半點不通人情世故。   當初妖神收下五徒,東侯蔣府卻漸漸地走了歪路。   蔣黎黎是何為人她知曉一二,比起讓人知道她是替客飲居著想……還是被人誤解她是帶著個人情緒才扣下蔣淵學來得好些。   畢竟惹怒世子事小,若是讓雲陽郡主計較上……這茶館多半沒得開了……   他二人血緣不親,若不是礙於侯爺……蔣黎黎還不至於替蔣淵學出頭。   她正想著,餘光瞧見這客飲居主人停在了她麵前。   由於此人是亂羽長輩,洛笙微微欠身。   李英琦在京都待了多年,如何不理解她所言用心。因而洛笙雖是小輩,也得了他一個正經規矩的揖禮。   “今日之事多謝姑娘,”李英琦輕輕一嘆,“若今日是我那外甥在場,這客飲居不給砸了都是好的。”   洛笙低了頭,鬥笠微微一偏:“李掌櫃言重。”   李英琦卻擺擺手:“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外甥與東侯府的世子爺早不對付了,加之兩家祖上均是妖神弟子,暗地裡也早較上了勁兒……”   “巧了,”洛笙輕輕一笑,“我鏡花水月也不喜東侯府作風——方才蔣淵學所言,先前懸賞的萬兩黃金該是被收了回去,勞掌櫃的告知齊少俠一聲,免得他總惦念。”   李英琦點了點頭,這便送她出了門。   京都距離鏡花水月甚遠,饒是洛笙甩了片雲比禦劍快得多,也還是到了午時才到山腳。   鏡花水月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凡仙門弟子,行至山腳時必步行上山。   幾千級臺階,說來也是考驗弟子拜師的魄力。   左右無事,洛笙也不會打破這規矩。   隻是她到了山門前時卻瞧見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蹲在石柱旁出神。   這小少年身上穿的是仙門的弟子服,衣服下擺繡的是卷雲紋樣。他綁著個高馬尾,正低著頭撿了樹枝在地上畫圈。   洛笙本以為與自己無關,路過時卻見他蹭的一下站起來。   “姑,姑娘……”   小少年似乎有些怕她,卻還是開口將她攔下。   洛笙步子一頓,側頭隔著輕紗看向他:“何事?”   這小少年一雙杏眼烏黑發亮,膚色算不得很白,麵上卻十分乾凈。   他朝洛笙一個揖禮:“在下孫慕清,滿湖雲弟子……亂哥一早幻蝶傳訊過來,說是姑娘近日回山有事處理,要我幫襯著些……”   洛笙略一思索便明白他口中“亂哥”是何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並不打算受他好意:“該做什麼事便做什麼去。我沒什麼要你幫忙的。”   孫慕清見她要走,忙追上去張了雙臂攔在她麵前:“姑娘可別小瞧了我!今年春日裡九少之爭,我可得了最末的位子!雖名次難看了些……總歸我年紀小,亂哥說了——實屬難得!”   洛笙聞言再一次停步:“九少之爭……他可有名次?”   “亂哥嗎?有的有的!”孫慕清忙點點頭道,“畫像就在厲修園榜上呢!”   洛笙了然,又問一句:“你可知仙門近日有客要來?”   “這倒是不知……”孫慕清一時耷拉下腦袋,很快又重新抬起頭來,“不過我可以去打聽!姑娘還有什麼要知道的?我一並打聽了來!”   洛笙沉思片刻,話到嘴邊還是換了說辭:“罷了——仙門如今留下了多少人?每日都做些什麼事?你去問問,明日辰時三刻來風雨殿告訴我。”   “風,風雨殿……”孫慕清似乎頗感意外。   鏡花水月有一處遠離弟子的殿宇建於後山,素來都是掌門二徒的住所,於其他弟子而言是隻可遠觀的禁地。   “有問題?”洛笙輕飄飄又看他一眼。   “沒,沒有……”孫慕清連連搖頭。   “那就即刻去辦。”   洛笙語氣如常,卻把人嚇得一連竄上了好些級臺階。   眼見那小少年一溜煙沒了影兒,洛笙這才甩了手,又朝山外南邊去。   師兄口信中並未透露來客身份,但有些消息她必須得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