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九一身酒氣回到錢莊。當他見到悠閑自在的江漠塵時笑道:“江先生,慕千洪說他會考慮。不過我還是覺得憑此人的精明他不會輕易相信我們。江先生,你能告訴我你與慕千洪到底是什麼關係嗎?你又怎會對此人如此知根知底?你們之間有何恩怨,你要借我們的手報復他?” 江漠塵笑道:“果然與聰明人打交道實在是一件很費心的事情。” 幕九笑道:“無關利己還是利他,我都比較欣賞直率之人。” 江漠塵道:“此事放在我心裡快二十年了。我與慕千洪師出同門,他學藝忘本,殺了自己的授藝恩師,所以我要找到他。” 幕九道:“那先生師承何人?又是學得什麼藝?先生一找就是十多年真是辛苦了。” 江漠塵感嘆道:“雖說這偷騙之事搬不上臺麵,可畢竟是一門手藝讓我們在這風雨飄零的江湖中糊口度日。十多年,走到今日回頭看去真如夢一場,就這樣一日一日熬出來了,如今兩鬢見白發終於尋到逆徒。” 幕九坦率道:“既然找到了何不直接殺掉?” 江漠塵道:“殺了他豈非太便宜他。” 幕九淡淡笑道:“這倒是,十多年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江漠塵道:“那是自然,數著日子過可就長了,活進日子裡那就短了不少。” 幕九道:“江先生將此事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顏古富?” 江漠塵沒有笑道:“公子之才立於當世也可獨當一麵為何要常伴於顏古富身邊?” 幕九道:“在江湖上,先生是過日子,我也是過日子,你有你的過法,我有我的過法,是好是壞都隻是自己的選擇。” 江漠塵道:“幕九公子說的正是。” 幕九道:“至於此事嘛,隻要你給顏古富足夠多的錢他一定會幫你,我嘛,效命於顏古富當然也會幫你,畢竟放著這麼多銀子不賺實在說不過去。我還是奇怪,慕千洪此人本事過人,你就算從這裡傷他十指也沒用啊,他換個地方照樣可以東山再起,根本起不到殺人誅心的作用,先生說我說的對不對?” 江漠塵笑道:“幕九公子一言中的,在下若是還能讓他走出長運,那豈非太不將近二十年的光陰當回事了。” 幕九點點頭道:“先生這樣說我倒是十分贊同。” 慕千洪乘坐馬車來到府寺,慕千洪被差官引領到內堂,田玉良見到慕千洪來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慕千洪上前參拜道:“大人......” 田玉良笑道:“繁文縟節你我之間無須在意。” 田玉良將慕千洪讓到座上,慕千洪落座道:“今日就算大人不派人來找我,我也會想辦法來見大人,大人知不知道你已經被人盯上了。” 田玉良皺著眉頭想道:“我昨夜一人回家時,險遭刺殺,可就在兇手得逞之際,忽然出現了幾個人將那兇手攔了下來。” 慕千洪震驚道:“還有這樣的事?或許這群暗中救了大人的人就是暗中監視大人的人。” 田玉良愣愣地看著慕千洪好像在思索慕千洪剛剛說過的話。 慕千洪接著問道:“大人可曾結交過什麼江湖朋友?” 田玉良十分肯定地說道:“本府寺自入仕途以來就沒有結識過江湖上的英雄好漢。” 慕千洪疑惑道:“那誰在暗中保護了大人?莫非是城中的有誌之士?” 田玉良道:“這很難說,也有可能隻是適逢路過之人仗義出手。咱們也隻是臆測,這種人神出鬼沒,隻要他們不現身我們是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是誰的。” 慕千洪道:“事情怎麼會這樣?” 田玉良道:“我找你來其實是要談汪為仁的事情。如今汪為仁被顏古富重傷,我若是不將他帶會府寺恐怕此人命不久矣。這是斷無常之死案的記錄,你看看。” 慕千洪接過案冊看著道:“我看仇高齒與顏古富也並不對付,汪為仁真若投靠仇高齒,自然仇高齒會出麵幫他。” 田玉良道:“斷無常之死實如雲詭多變,汪百行又不露麵,這讓我們很難繼續接下來的事情。而斷無常之死案實在是疑點重重。斷無常是被人殺死的無疑,殺害斷無常的人也沒有留下一絲有用的線索,甚至我一度懷疑是斷無常與汪百行二人在易行樓內發生了沖突,從而大打出手。可我轉念一想又不對,斷無常與汪百行二人關係非比尋常,可以說情比金堅,他們二人能發生什麼樣的沖突?” 慕千洪擰著眉頭苦苦思索道:“我也覺得他們二人內鬥的猜想並不可靠,他們既無權力的紛爭也無錢財的紛爭完全不可能有內鬥。” 田玉良道:“所以我想還有這麼兩種情況,一者是遭外人殺害,二者是遭自己人殺害。據我從斷無常口中所知汪百行的身份在長運可以說十分隱秘,外人根本不知道有他這個人,當初他們初闖長運的時候也是全以斷無常的名號與人交涉。 現在斷無常恰恰是在易行樓被人重傷,若這個人是外人,那汪百行會不會也被重傷甚至已經被殺害?當然,易行樓很少有人涉足,據我了解在舉花樓內的言辭是供汪為仁、汪為義二兄弟吃飯娛樂之所,所以外人要殺斷無常怎麼就會在易行樓動手?” 慕千洪聽著田玉良的話道:“案冊上寫的斷無常沒有吃晚飯,直至下人收碗碟杯盞之時亦不在屋內,所以在這期間他就是在易行樓了。” 田玉良道:“不錯,倘若此人在去易行樓的時候就被外人盯上了,那在易行樓內勢必是一場鏖戰,那重傷後的斷無常怎麼還會去會客廳?如果沒有見到汪百行的屍體,難道說他已經被人重傷後帶走了?所以萬般無奈之下回到會客廳或者療傷或者深思?” 慕千洪道:“或許不可能,外人根本不知有此人更不知道此人在斷無常眼裡是否重要何必要帶走他?倘若殺了他也會留下屍體才對,既然不見屍體......” 田玉良道:“若是遭自己人殺害,那恐怕汪百行也已經死了。” 慕千洪一怔道:“殺人者或許是......汪為仁?那他因何要殺他們?” 田玉良道:“僅僅這些線索我也隻有七成的把握,就算說出來他也不會認罪伏法,勢必要找到汪百行或者更強有力的證據。” 慕千洪靜默了片刻道:“若真是這樣我們的計策可謂是半道崩阻。” 田玉良道:“我想假若他們都已經死了,那咱們就需要一柄利劍,我想這個汪為仁經打磨之後或許可以當這柄劍。可是如何將他打磨成咱們自己的劍為我所用?這正是我要來找你商議的重中之重。” 慕千洪道:“此事還真有些棘手,不過也並非不可能,有了我索要田契和顏古富覬覦舉花樓一事我們正好可以在這兩件事情上做文章。” 田玉良道:“先生與我不謀而合啊,你繼續說我來聽一聽。” 慕千洪深吸口氣繼續說道:“大人不妨將舉花樓許給顏古富,讓顏古富誤以為大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而對於田契可以一直讓汪為仁攥在手中以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形成對峙,不過他要找一座靠山,這座靠山他已經選擇,就是仇高齒。” 田玉良道:“倘若舉花樓不許給顏古富又該當如何?” 慕千洪道:“以我之見最好還是許給顏古富,讓他們彼此之間的沖突更大一些。大人莫非覺得此事很難?” 田玉良道:“若說將田契以法之名要回來尚不成問題,可是這舉花樓的事情嘛......真正的繼承者也隻能是汪為仁。不如這樣好了,你與此人談一談想盡辦法讓他咬死田契不鬆口,而後我再與他談一下斷無常之死案,順便就田契一事探探他的口風,若是他不交出來說明此事已成,我便將舉花樓的房契強製收繳,舉花樓的所屬權便就是一紙公文的事情了。” 慕千洪道:“如此以一換一也好,不過我若是就這樣出麵見他或許並不會讓他信服。” 田玉良道:“那依先生之見該當如何?” 慕千洪道:“大人給我一張地牢的畫圖便可,明日大人隻管去審問他就可以了。” 田玉良道:“如此甚好。”他從書架上取下一張圖紙攤在桌上指著一間牢房道:“這就是關押他的地方,順著這條通道便可直達牢門,夜間門內有牢差看管。” 慕千洪道:“我已記下,若無其它事情,那我就回去了。大人,盯著你的人暫時還分不清敵友,還望大人多加小心。” 田玉良道:“好,此事我自會上心。” 慕千洪離開府寺,一路上他都在思索如何說動汪為仁。馬車回到府邸,慕千洪對兩位賬房先生囑托了兩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間。晚飯也沒有吃就這樣一直等到深夜闃靜之時,他換上一身夜行衣蒙了麵罩徑直來到府寺大牢附近,暗中觀察著。當他從遠處看向大牢的時候,忽然兩三個如他一般打扮的人正靠近大牢,慕千洪心生奇怪可轉念一想若有所悟,這些黑衣人若不是來殺汪為仁的那便是來救他的。 慕千洪考慮再三為了避免牢內的牢差受傷決計現身,施展輕功一路奔到牢門跟前,那三人剛到門前忽聽身後一聲動靜傳來緊忙轉身,他們看著慕千洪問道:“不知閣下是哪路英雄來此作甚?” 慕千洪沙啞著聲音說道:“你們夜闖府寺大牢又要作甚?” 一位黑衣人道:“我們的事情閣下最好少管。” 慕千洪故作沙啞之聲,笑聲中也透出一股蔑視與霸道,隻聽他說道:“若是你們說話客氣些我興許不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江湖之上唯有本事通天之人才可逍遙,而我就是這個本事可以通天之人。老天爺能管的事我也能管得,老天爺管不得的事我照樣也能管得,你們說我能不能管得?” 另有一位黑衣人道:“閣下莫非不知世上還有狂妄二字?” 慕千洪道:“告訴我,你們究竟要做什麼事?若是好事或許我也可以幫你們一把,成人之美我也樂意為之。” 第三位黑衣人道:“閣下如此猖狂真是讓人好生煩惱。” 慕千洪道:“我有囂張的資格,你們有嗎?報上名號來讓我伏逍遙聽一聽。” 最先開口的那位笑道:“既然閣下敢報名號我等又有何不敢,你且聽好,我們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浪裡桃花三劍客,在下浪花劍客,二哥木江劍客,大哥無情劍客。” 慕千洪“嗬嗬”笑道:“名號聽上去很別致,可不知三位劍客的武功如何?” 浪花劍客道:“大哥、二哥這裡交給我,你們進去辦你們的事情。” 牢內的官差聽到牢外的動靜後想要推門出來一探究竟剛想將門推開,慕千洪運足內力一個箭步迎著他們沖了上去,一腳蹬在牢門上,“嘣”一聲鐵門又重新關上,接著慕千洪同時向兩邊的劍客出拳將他們逼退出去,一隻腳蹬著門轉身踢出一腳一字馬將另外一人逼退。他又麵向牢門用一隻腳用力蹬著牢門防止牢門打開三位劍客趁勢而進。開門的官差在裡麵不停地詢問著外麵的事情。 慕千洪充耳不聞,不屑地笑道:“三位是時候活動活動手腳了。” 那三人見此人的身法如此之快迅速拔劍應對,無情劍客道:“此人武功不俗多加小心。” 官差任然想要開門,慕千洪見他已經守在了牢門前索性就讓官差將門推開了,官差剛露出頭來他一把將他們拉過來出手將他們打暈在地,牢門大開。 慕千洪盯著他們道:“門開了,想進去就先打贏我。” 浪花劍客喝一聲“囂張”便朝著慕千洪沖了過來,劍光寒凝三秋水,分花落葉見無情,長劍眨眼之見飄到慕千洪眼前,慕千洪赤手搏劍,起腳踢向浪花劍客的手腕。浪花劍客顯然知道一招絕不可能廢掉慕千洪,還未等慕千洪踢到他的手腕,他就已經變了劍招。 五、六招一過慕千洪已經逼出他的破綻來。木江劍客、無情劍客二人見勢不對緊忙上前助陣。木江劍客手中長劍青光一閃直取慕千洪腰間命門,無情劍客則取慕千洪左側章門穴,二人出手均是奪命要穴。慕千洪用出一手本門武學“流江歸海”式將他們二人的招式化解。浪裡桃花三劍客漸成合圍之勢將慕千洪圍困其中。幾十招打下來慕千洪漸漸發覺他自己已經被迫卷入了一種三人組成的劍陣之內,慕千洪心生詫異。三位劍客的招式奇詭之處一層高出一層,兇險之處一浪高過一浪,慕千洪任然安然無恙,他們這才不得不相信慕千洪的武功實在非尋常人所能及。 慕千洪道:“你們的劍陣很古怪,我想請教一下你們的劍陣大名。” 浪花劍客道:“桃花劍陣。” 慕千洪道:“有趣的緊吶,不過我要告訴你們,世上沒有無破綻之陣法。等我伏逍遙破了你們的劍陣之時,你們可不能因為丟臉抹脖子。” 木江劍客道:“王八搬山好大的口氣,你破了我們的劍陣再來跟我們計較。” 木江劍客長劍一抖甩出一朵劍花凝結成招殺向慕千洪。 慕千洪一人獨戰三劍,邊打邊說道:“你們將我困在劍陣中卻殺不了我,可見你們的桃花劍陣對付一般人還可以,對付我伏逍遙可就差點兒趣味了。不滿你們說我伏逍遙一生研究陣法不計其數,目下已經窺出你們桃花劍陣的奧秘。” 無情劍客一邊對著慕千洪出招一邊冷冰冰地說道:“說說看。” 慕千洪道:“那就講我伏逍遙所窺探出的告訴你們。桃花劍陣總分三式,我給它起名花誕,花綻,花絕,每一式都暗含生殺予奪之理,也就是劍陣的兇險程度,從而對應你們招式的緩急遲利。 我還可以看出一式殺機暗伏,處處設險以製敵,繼續推測便知二式詭譎多變,招式變化萬千以傷敵,三式大象萬千,其法歸一以滅敵。 當然,仔細拆下每一式,其中又可分為三式,不妨給它起名潮生,潮湧,潮息,意涵花中世界包羅萬象。你們的整個劍陣中暗含天地肅殺,生命循環之要義。 我方才經歷了你們劍陣中第一層殺氣最足的地方,可惜你們還沒有殺了我我就看穿了你們劍陣的陣義,真是可悲。” 無情劍客突然收住了劍停在原地。 浪花劍客道:“大哥,你怎麼收陣了?” 無情劍客道:“此人已經用另一種方式道破我們陣中玄機,再打下去我們也隻不過是自取其辱。” 木江劍客道:“我看未必,就算他知道陣中玄機不到最後一招一式又怎能知道他可以破了我們的陣法?” 慕千洪也停下了手道:“折花當有花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無花折枝不見花是徒勞,五瓣桃花係於一根合則生艷,分則凋敗。” 無情劍客道:“不得不承認閣下武功與智謀超塵絕俗。” 浪花劍客氣急跺腳道:“大哥......” 無情劍客道:“就算你已看破,我們還是不能放過你。我們不用桃花劍陣為自知,得人好處為人做事為取義。出手無情,閣下要小心了。”繼而對他的兩位兄弟道:“我們不成功必成仁......” 三位劍客並作一處,劍無情,因生而無情是故無情。 慕千洪道:“現在我倒是有些佩服三位劍客,可惜......,桃花劍陣乃是你們心血合一盛勢鑄就尚能被我看穿,我還會懼怕你們三人的區區合力嗎?” 他們三人靜默不語同時出劍,三柄劍似三條銀龍狂怒著咆哮著飛騰著卷積著無情的殺氣齊力以攻慕千洪,此時他們已將畢生之所學傾盡用之。然而七八十招已過,慕千洪依然站著,而三位劍客則重傷倒在地上。 慕千洪道:“你們武功不錯,可惜,可惜,你們若是繼續用桃花劍陣我或許會敗在你們手中,而現在你們要為你們的抉擇做一次抉擇,那就是是否後悔的抉擇。” 無情劍客道:“既然敗了,江湖已經不是我們的江湖,從此江湖上再無浪裡桃花三劍客。” 慕千洪道:“江湖就需要你們這種深明大義的浪客,我伏逍遙自不會讓你們斷送在這無情的黑夜成為一具被任何人遺忘的屍體,走吧,江湖之大總有你們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