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的事兒算是辦完了,現在就差掙錢了,自己手裡的《太白詩集》肯定是好東西,因為他在書院讀書之時,隻要能借閱的書籍他都借了一遍,畢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薅書院的羊毛他的良心是會過不去的。 有價值的書籍事後他都憑靠記憶抄錄了下來,這都是他吳家光大門楣的底蘊。 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了不少唐人的詩,有著名的也有不出名的,但都是三三兩兩不成體係,既然如此,那吳咎的李太白專輯計劃也就穩了。 回到外院,吳咎先前那會茶水喝多了,便借用書院的茅房解決了一下個人問題,還好在書院解決了,要是在大街上有了尿意,他還真不好意思當街撒尿。 回到外院,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小舅回來,吳咎憤然乾掉了外院管事桌案上的點心,別說,味道真不錯,不過比起慶春園的糕點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別問吳咎是怎麼知道的,問就是蹭福胖的。 “遭了,走得急了,忘帶糕點了。”吳咎確實忘了,吳咎與福胖吃茶,對於佐茶的糕點一向是連吃帶拿的,今個不知怎的給忘了。 這下子回家怎麼和家裡的仨小的交代,吳咎想起家裡仨小的撒潑打滾的模樣就腦仁疼。 還好沒多久,晾了吳咎一盞茶(10分鐘)功夫的小舅回來了。 “小舅,你出去這麼久乾什麼去了?”吳咎拉著小舅的衣服追問。 小舅聞言眼神躲躲閃閃,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我能乾什麼去,就在在街上隨便逛了逛,沒什麼可說道的。” 吳咎愈發覺得可疑,猜測到:“莫不是找女人去了?” 小舅臉色大變,“胡說,胡說,哪個找女人去了,100個錢你給我找個女人去。” “你很可疑哦,小舅——”吳咎戲謔地瞅著小舅,覺得十有八九和女人有關。 “小舅你說嘛,咱倆是自己人,你有看上的小娘就告訴我,我幫你把把關。” “把錘子關,都說了沒有的事,走了,我去牽牛去了。”小舅信他個鬼,推開吳咎就往牲口棚走去。 吳咎站在原地,望著小舅的背影直搖頭:“孩子大了,心裡有秘密了。” 幸好小舅不在邊上,不然高低得捶他一頓。 小舅牽牛出了書院,吳咎緊隨其後,小聲將他賣書的打算告知了小舅。 小舅聞言扭頭問道:“可有把握?” “十有七八,具體值得多少銀錢就不得而知了。”吳咎據實以告。 “如此說來,值得一試?”小舅望向吳咎。 “值得一試!”吳咎當即就給了小舅一顆定心丸。 城中大小的書鋪子不少,吳咎要賣自然要去最大的一家,說別的他可能說不上來,但是書鋪子他還是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的。 曾經吳咎假裝買書,去城中各大書鋪子轉悠了一圈,一些高價的書籍都讓他白嫖了過來,對此,吳咎毫無羞恥感,魯迅先生說了,讀書人的事兒能叫偷嗎? 不能! 他隻是人類文化的搬運工,以後說不得還是創作者,讓有需要的人無書可讀是悲哀的,吳咎不想讓這種悲哀再次出現,尤其是出現在自己身上。 城中最大的書鋪子就是城東的“集賢齋”,城東這片屬於富人區,有身份地位的人,較為高檔的生意,比如說絲綢鋪、書鋪子、青樓……都集中在這一塊。 集賢齋距離書院不遠,二人走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集賢齋的門口。 不愧是城中最大的書鋪子,直接占了兩層樓,吳咎摟了一眼招牌,整理了一下衣服,士子服除了有一點舊外,阿娘漿洗得很乾凈。 於是便讓小舅在外麵看著牛兒,他則扶著腰帶攜著書徑直走了進去。 “客官,您要什麼書?”店裡的夥計見來了人,馬上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吳咎看了一眼對方,夥計年紀和他差不多,應該是蒙學結業後沒有再讀書,而是直接出來打工謀生來了。 “倒不是買書來了,而是賣書來了,你將你家掌櫃的叫來吧,我同他商議此事。”吳咎說完便走到待客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夥計很機靈,麻利地給吳咎倒了一杯茶,然後便去裡屋找掌櫃的去了。 沒多久夥計就帶著掌櫃的出來了,掌櫃身穿一件緞麵圓領青色袍服,長得頗為富態,可惜就是眉角的一抹疤痕讓他的笑容不是那麼親和。 他走到待客的圓桌附近,拱手道:“怠慢了,鄙人是店裡的掌櫃,單姓一個楚字,不知小先生如何稱呼?” “掌櫃的客氣了,免貴姓吳。”吳咎趕忙起身還禮。 楚掌櫃見一樓還有其他顧客,於是將吳咎領到了二樓,二人挑了個靠近窗戶的桌子坐了下來。 楚掌櫃也沒動桌上的茶具,直接說道:“吳生要售何書,可否容我一觀?” “且先不急著看書,我有幾問先生可答得?”吳咎給彼此各擺了一個茶碗,拎起茶壺便滿上了。 楚掌櫃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對方不簡單,這是要拿捏先手啊,倒也有趣,便回答道:“吳生盡管發問便是,若是我知道的便回答與你。” 吳咎:“好,我的第一問,先生做得了多少錢的主,百許銀兩的買賣可做的?” 楚掌櫃:“自是做得。” 看來這小子帶著好東西來的,也不知他有沒有真材實料,楚掌櫃不動聲色等對方的第二問。 吳咎:“掌櫃的可知曉李太白否?” 楚掌櫃:“吳生說笑了,鄙人也是讀書之人,怎能不知曉大唐詩仙李太白的盛名。” 吳咎:“那李太白的詩你又知道幾首?” 楚掌櫃聞言沒有立即回答,他已經猜到對麵的小子手裡拿著李太白的詩,就是不知道他手裡有多少? 若果真是李太白的詩,那可就了不得了,若是多得幾首必可討得主家歡心,他說的主家可不是這個小縣城裡的東家,而是京城中的主家。 他已經覺察出來了,對方這是在摸價,自古“物以稀為貴”,摸清楚了自己這邊的底子,對方就會給出一個“合適”的價格來。 他現在在考慮到底要不要交出實底,雖然對麵的小子年紀不大,但是辦事還是很老道,他擔心誤判後這筆生意就沒法做了。 “怎麼,楚掌櫃有難處?”吳咎也不怕對方看透,優勢在我差不了多少。 楚掌櫃略有些尷尬,“這倒是沒有,店裡各個名家的詩詞都有,一時想不起具體的數罷了。” 吳咎知道這是對方的托詞,他也不催,悠閑地飲了口茶,談判早就開始了,對方的遲疑不定就是答案。 拖太久也不好,楚掌櫃瞎謅了一個12首,實際上店裡有記錄的也就7首左右,京城的總店可能多一點,但也就多個幾本不會相差太多。 吳咎拿出那本《太白詩集》(36首)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對方的位置,但是手卻按在上麵沒有收回去。 “這裡有李太白的詩36首,就算你真有12首,那還有24首是你們沒有收錄的,我出個價,500兩怎麼樣?”吳咎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數字。 楚掌櫃沒急著談價格,而是看向桌子上的詩集,“我能看看嗎?” 錢對於他這種人意義不大,過他手的錢上萬兩都有了,他自己的身價雖然隻有幾百兩,但是隻要位置合適拿到成千上萬銀錢都不是問題。 這東西在他手裡不值錢,但是在京城這東西絕對值大錢,當即最要緊的就是確定詩集的真假。 “你隨意。”吳咎將手拿開,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表現得毫不在意,其實他的心在滴血,要少了,看到對方的反應就知道要少了。 沒辦法,誰叫自己是隻懂一半的鄉巴佬呢,吳咎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楚掌櫃興奮地撿起桌上的詩集,捧在手中小心的翻開第一頁,這一頁是李太白的生平,他知道李太白的盛名,但是李太白的詳細生平他還真不太了解,不由得仔細看了起來。 吳咎注意到對方看了半天第一頁沒翻篇,就知道對麵的人即使是一隻狐貍狐貍,也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麵的狐貍,最高文憑肯定超不過舉人。 詩仙李太白的生平你都不知道,你還想考中進士,舉人都不帶跟你玩的。 楚掌櫃終於翻頁了,他激動地誦讀了出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 吳掌櫃拍手叫絕,激動地說道:“妙哉,妙哉,今日方知李太白之詩也。” 吳咎點頭附和,李太白的詩確實絕,讀起來令人蕩氣回腸,恨不得當場乾他個三大碗,前邊楚掌櫃的聲調越來越高,吳咎不想驚動外人,還專門提醒了對方一下。 楚掌櫃冷靜了一下後,繼續往後麵翻,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就這質量要是假的那更好了,直接剽竊,一夜成名,晾原主也不會跳出來。 後麵又看到了幾首自己熟悉的,到此,他對此詩集的可信度達到了八成,這就已經可以做交易了。 本來他想自己出錢把這買賣做了,到時候拿到京城主家那裡做人情,可惜他身上沒那麼多的銀錢,這筆交易還得東家出馬。 可惜了,不過,總有他一份功勞在裡邊,也不算差。 看完之後,楚掌櫃心滿意足地將詩集合上並推到了吳咎的身邊。 吳咎頓時心裡一驚,怎麼回事,你這表情和你的行為嚴重不匹配啊,雖然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他還是不慌不忙地問道:“怎麼樣楚掌櫃,這詩集可值得500兩銀子?” 放下詩集的楚掌櫃又露出了他商人精明的一麵,輕描淡寫地說道:“在京城肯定值得500兩,在這片地界就不好說了。” 楚掌櫃接著說道:“你的要價不低,我得去請示一下東家,吳生可否等待片刻,容我將東家請過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交易要吹了呢,沒吹就好,吳咎回答道:“無妨,你自去便是,我正好也坐乏了,到外邊挪挪腿腳也好。” 吳咎將詩集揣懷裡,和楚掌櫃一同下了樓。 楚掌櫃出門找東家去了,吳咎到外麵和小舅交流了一下交易的成果。 吳咎彎彎繞繞的把小舅的腦袋都聽大了,連忙打斷吳咎讓他直接說結果。 吳咎心累,總結成一句話:“談得差不多了,就差主事的一錘定音了。” “哎,這就對了嘛,一句話的事兒,你說那麼長一段作甚。”小舅聽明白了,還不忘挑吳咎的茬。 “我……”吳咎要不是打不過小舅,高低得給一個腦瓜崩,聽聽裡邊是不是空空如也。 沒多久,一輛馬車便到了書鋪子門口,楚掌櫃和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楚掌櫃沒急著介紹雙方認識,而是再次將吳咎請到了二樓,馬車上的那位也跟了上來。 對方開門見山,直接對吳咎說道:“吳生,鄙人是集賢齋的東家,同樣姓楚,詩集可否容我過目?” “原來是楚東家,東西楚掌櫃的已經看過了,我相信楚掌櫃你還是可以信任的,不知對於價格方麵你怎麼說?”雖然對方的要求不過分,但是為了主動權他還是拿捏了一下。 東家聞言失望地將手收了回去,同時邀請吳咎坐下來談。 價格的事兒掌櫃的已經和他說過了,說實話這個價格並不高,反而低了很多。 但是,作為一名商人,錙銖必較是他的本能,於是他開始嘗試壓價:“500兩確實高了,我看300兩就差不多。” 奸商! 就《太白詩集》(30首)的質量而言,再算上先發優勢,即使別的書鋪子隨後盜版,印刷一本賣一兩銀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一個縣最少都能賣出去100個人,官辦的書院就不止這點人,再加上一縣的土豪士紳,賣個100兩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集賢齋字號全國連鎖,就是長江以北不算那也有上千個縣,一個縣一百兩賣遍全國怎麼也得利幾十萬兩不止,這還隻是單純賣書的利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中附加的價值遠遠超過利潤。 這群人還是太貪婪了。 就這對方還壓價,吳咎直接拿出殺手鐧:“要麼500兩成交,要麼我到別家去問問,要不是遇到意外了,我怎麼也不可能將家裡的珍藏拿出來賣。” 楚東家一聽這話馬上就答應了下來,撿便宜的事兒試一下就行了,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於是果斷開口:“成交,吳生你看如何交易?” 吳咎:“咱們是第一次做交易,那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怎麼樣?” “可以,以銀票交易怎麼樣? 這張是本縣最大的利來錢莊的銀票,價值500兩你看一下。” 對方遞過來一張銀票。 吳咎沒接對方的茬,“銀票就不必了,接下來我們家就要搬到京師投奔親戚去了,用銀票不方便還是用銀子吧。” 銀票這東西是大戶用在大宗商品交易用的,大戶用起來沒問題,彼此都是同樣的體量,小戶就不要用了,萬一對方不認或者克扣豈不是平白擔了風險。 於是胡謅了個借口糊弄對方。 “那這樣,掌櫃的你跑一趟,到利來錢莊把銀子帶回來。”東家將掌櫃的打發去兌換銀子。 這次沒再出幺蛾子,吳咎拿到了銀子,對方拿到了詩集。 500兩銀子聽起來挺多,其實也就一個7寸大小的箱子就能裝下,重量足有50斤多一點,這對於小舅來說小菜一碟,一隻手臂夾著就能走. 當然,事兒不是這麼辦的,這和滿大街大喊我手裡有500兩快來搶錢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