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李淳風力挽狂瀾,寶2爺死硬到底(1 / 1)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響起一聲驚雷。北平王臉上倒是沒有任何改變,他對孔京沒啥印象,更何況,這家夥掀桿造反,犯了殺頭的大罪。別說他是什麼遠親,就算是自己的親兒子羅成,這種時候他也得大義滅親,定斬不饒。   可是,他老婆,王妃就不這麼想了。   王妃心想,自己與姐姐失散多年,至今音信渺無。姐姐命苦,才嫁了馬鳴關的秦彝兩年,就遇上改朝換代的戰事。夫君殉國,死在戰場,害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這還不算,偏偏還留下個遺腹子,被叫作太平郎的小子,也就是眼前這個孔京。沒錯,按這份關係算起來的話,孔京正是她的親侄子,她是孔京的親姨娘!要是姐姐不在了,她就是孔京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想著姐姐那麼好的人,才嫁兩年就守了寡,她就為姐姐的命苦傷心,眼淚不由自主就上來了。於是她哭著失聲道,“孩兒啊,我想得你好苦!我就是你的親姨娘啊!”   這一聲哭訴,把周圍人都鎮住了。北平王喃喃道,“天意,天意啊!”想不到他興師動眾,大老遠來征討的反賊,竟然是自己的親侄兒。羅成也愣住了,他看孔京麵熟,印象中好像很久以前在哪裡見過他。原來,多年前他也在太平街住過幾個月,同孔京是幼年玩伴。   如今母妃親口承認,哪裡還有假?按照輩分和舊情,他應該叫孔京一聲“表哥”。隻是,兵賊不兩立,立場對立,這聲表哥,他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孔京也愣住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身陷困境,竟然莫名其妙認了個親。他反應極快,喊一聲,“姨娘!”正打算利用這層關係,隻聽麵前北平王揮手道,“且慢!”說完,他拉上王妃,快步走入內賬,羅成也緊隨其後。一進內賬,北平王就緊鎖眉頭,盯著夫人,問道,“娘子看,眼下之事,如何?”這王妃也是通事理的人,畢竟在王府住了那麼多年,見過夫君辦事。她知道眼前這事難辦,於是搖頭道,“就依官人之見,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北平王皺眉,沉聲道,“以我的性子,今天就要在這裡斬了這反賊祭旗。可是,我做夢都想不到,娘子竟然在軍帳裡認了親。這,或許是天意。這個侄兒,要是你在別處認,我倒也開心。可是,偏偏他是皇上欽點的反賊,非要我征討不可。皇上要的人,我怎麼饒得了?就算我饒了,皇帝也饒不了我。這事,十分難辦。”   這時,王妃心裡也有了打算,於情於理,她也不忍心看到親侄子死在自己麵前。正好夫君提了皇上,她就順水推舟道,“事關重大,我一個婦道人家,怎能不識大體?怪隻怪,我這侄兒結交匪人,行差踏錯。官人要是覺得難辦,就將他綁了送給皇上,讓皇上來辦吧。”   北平王一聽,心想,如此甚好。一來給了老婆麵子,省了他落下“辣手殺親侄”的罵名,以後在床榻之上老婆也不會嘮叨自己。二來,既然是皇上欽點的匪首,交給皇上來辦,合情合理,名正言順。三來,匪首要是送去皇城,自己也正好可以在皇上麵前邀功。這般處理,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說得過去。   隻是,這裡距離皇城路途遙遠,大概有千裡之遙,運送反賊過去,隻怕路途中有什麼變故。想到這,他轉頭望向旁邊的羅成。   都說父子連心,羅成一看父親的眼色,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拱手道,“兒臣願領兵押送,保證沿途萬無一失。”北平王和王妃一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羅成的武藝是北平王親手傳授的,這個兒子有多大能耐和脾氣,他這個父親心知肚明。要說押送這差事,全天下沒有比兒子更令他放心的人了。合計完,這一家三口又踱出內賬。北平王揮手,大聲下令道,“來人!”外麵守候多時的兵士聞聲進入,他又下令道,“將這匪首押下去,嚴加看管。”   另一邊,不遠處的巫王寨裡,正亂成一鍋粥。議事堂裡,紫妍正在發飆。要不是仕信攔住,她現在就想同盈盈動手。在她的麵前,盈盈哭得稀裡嘩啦,一臉的梨花帶雨,模樣倒是楚楚動人。這招對男人有用,再是天大的錯,估計男人都能饒了她。可是,紫妍是女人,這招哭計對她沒用。   她隻知道,妹妹眼睜睜地把她的夫君弄丟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搞不好,她就要變寡婦。不對,與其剛結婚就守寡,她寧願沖下山去同敵人拚命,以死殉夫。反正夫君死了的話,她也不想活了,正好去黃泉路上陪他。   盈盈哭訴道,“我好糊塗!隻是分神片刻,姐夫就從山道邊上滑了下去。我想去拉,可惜慢了一步,隻看到他像塊石頭,咕嚕嚕地滾了下去。”她說得可愛,可是周圍人聽著,心驚肉跳。這巫王山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有個好幾百米高。老大從山頂這麼滾下去,他又不是鋼筋鐵骨,如何還有命在?而且,他平時一臉文弱,好像被人隨便打上一拳都會倒地。任誰也不相信,他摔下山崖還有命。   老大死了!這個可怕的念頭不脛而走,在山寨裡傳開了,令得人人自危。老大要是死了,山下那麼多官兵圍困,誰帶領這寨子的人對抗官兵呢?於是,人人臉上都浮起一層恐慌之色,那是一種本能的,死到臨頭的恐懼。   這時,隻聽議事堂裡響起一把低沉的聲音,道,“大夥莫慌,且容鄙人說幾句”。周圍眾人定睛一看,說話的正是尤俊達。   這個尤俊達做過豪強,統領過人馬,知道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安定人心。他原本想說上幾句,趁孔京死了的機會,接管寨裡人馬。他雖然沒有孔京的能耐,沒法指揮手下同山下的官兵大軍對抗。但是,昨晚孔京告訴了他下山密道,那麼他還是可以借此發揮一下,將山上的兵馬從密道疏散。   然而,他還沒開口,議事堂裡就響起另一把聲音,這聲音年輕得多,“且慢!大哥之前有過交代,萬一他有不測,我們可以依他留在錦囊中的計策行事。”大家聞聲轉頭,隻見說話的是孔京的親信,紫妍的小弟李淳風。想不到這小子小小年紀,竟然遇事不慌,鎮靜自若。   尤俊達心想,以前還真小看了這小子,隻道是孔京的小跟班。想不到這孔京非但自己不簡單,手下還藏著能人。淳風是主,他是客,於是他閉嘴,把話咽回肚裡,聽淳風怎麼說。   這時,淳風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報恩的時候到了。老大對他有知遇之恩,還幫他報了殺父之仇。如今老大生死未卜,正是自己報恩的時候。說著,他當眾從懷裡摸出一個錦嚢,拆開,裡麵掉出一張紙條。他把紙條展開,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小字,於是當眾念道,“杜鵑鳥鳴,速來救我”   紫妍在他旁邊,伸長腦袋望了望他手頭的字條,點頭道,“嗯,是我夫君的筆跡。隻是,這個杜鵑鳥鳴是什麼意思?”一旁的程咬金接口道,“管它什麼鳥,孔兄弟說速來救我,就是要我們去劫營救他咯。”   這時,盈盈也插嘴道,“不行!山下那麼多官兵,我們殺下去,那還不是送死麼?”   程咬金嘴硬道,“送死就送死,孔兄弟待咱們不薄,咱們陪他死,又有什麼不行的!”   這話,沒人想接,畢竟送死的事沒人想乾。不對,這話說滿了,隻見紫妍突然跳起來,揮舞雙拳,咬牙切齒道,“我這就殺下山去,同官兵拚個魚死網破!夫君死了,我也不活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就當陪夫君上路,路上也熱鬧!”   在她旁邊,尤俊達皺了皺眉,心想這女人急瘋了,說什麼糊塗話。竟然說同山下的官兵大軍硬拚,都不知道她有幾條命死。這時,旁邊的盈盈又得意起來,拍著她那平平無奇的胸,嚷嚷道,“姐姐,你要殺下山去,我陪你!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我倒想看看,山下的兵狗子有多少給我殺!”   這時,周圍人被她倆的情緒帶動,一起舉起兵刃來,高呼,“殺!殺!殺!”誰都不願當孬種,不願比女流之輩還膽小。一瞬間,群情激奮,在場的人恨不得馬上開寨門,沖下山去同官兵血拚,為老大報仇,一吐困在山上多日的窩囊氣。   這時,李淳風心念急轉。他隱隱覺得,沖下山去跟官兵拚命,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他跟了孔京兩個月,執掌主事工作,朝夕相處,對孔京的行事風格也算有所了解。他知道,孔京行事向來縝密,絕不做什麼冒險之舉。就連他自己可能遭遇不測,他都事先算到了,所以才留個錦囊計策給自己。防範自己不在時,有人能代他行事。   淳風凝神細想,且不論這個不知什麼意思的“杜鵑鳥鳴”,就說後麵這句“速來救我”,肯定就是求救的意思。但是,以孔京的行事,從不做冒險之舉。所以,肯定不是要他們去劫營。這個救他的地點,一定在別處。這麼一想,淳風心裡就有了主意。看來,現在是動用另一張老大布置的底牌的時候了。   想到這,他朗聲道,“諸位,稍安勿躁。我看老大的意思,並非讓我們去劫營。如何救他,我這裡另有打算,隻是,不便聲張。”說著,眾人都閉上嘴,一齊望向他。心想,這個家夥,真是人小鬼大,有啥話都不直說。   話說光陰似箭,因為天雨路滑,又擒了匪首,這一天官兵沒有任何動靜,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隻見月上枝頭,孔京被關在大營內,五花大綁。   由於他詭計多端,又是大罪之身,就算被抓了,也沒人敢給他鬆綁。一日三餐有人喂食,孔京倒是不餓,隻是被綁了一整天,他心裡煩悶得慌。另外,有件事令他一直惦記,手被綁著,也解決不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見數人推開營門走進來。孔京定睛一看,來人他認識,正是王妃和羅成,後麵還跟著好些兵卒。於是他望著來人,笑著打招呼道,“姨娘,表弟,你們來了!”   “大膽反賊,誰是你表弟?!”還不等王妃開口,羅成就搶白道,“休得胡言!”   孔京一聽就明白,對方不吃他這套。想靠攀親,讓對方私下放了他,那是不可能的。當然,他孔京也沒指望,如此淺顯易見的親情計行得通。   這時,王妃走到他麵前,蹲下,和顏悅色地說,“你要是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出。能辦的,我們都依你。”   孔京看著他這個姨娘,心想,這女子長得同老媽還真有點像,估計心腸也差不多。或許,她以為自己此番必死無疑,趁早留下遺言什麼的。可惜,他孔京自負不是普通人,還真不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裡。隻是,有點小事,確實需要她幫忙。於是,孔京開口道,“沒什麼特別的,隻是我平時愛乾凈,走也要走得乾乾凈凈。”   王妃一聽此言,轉頭道,“快,快給他打盆水洗麵,再拿麵鏡子來。”   孔京搖頭道,“鏡子就不必了,我懷裡隨身帶著麵小鏡子,習慣用它梳洗。就請姨娘幫我,拿出來好了。”   王妃聽了,揮手叫人。手下探手在孔京懷裡一陣翻找,摸出一麵小鏡子,正是孔京那從不離身的昆侖鏡。   孔京望著小鏡子,心頭一熱。想不到早晨從山頂上摔下來,這麼一番折騰,這寶貝竟然沒丟失。要是丟了,恐怕再也見不到師父了,麻煩可就大了。手下豎起鏡子,旁人打來水,伺候他洗臉。他盯著鏡子,心裡默念,摩墨斯!   隻見一片光亮泛起,摩墨斯之瞳的能力發動。一如往常,孔京看到,這小鏡子又發光了。他轉頭環視周圍,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天啟。當然,沒人知道他在乾嘛,以為他要洗臉。由於他的手綁著不能動,旁邊另有人為他洗臉。洗完臉,孔京又嚷嚷道,“放回來!把我的鏡子放回來!那是娘的東西,進墳墓我也要帶著!”   王妃一聽,眼前一熱,心想這個侄子倒是孝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惜他行差踏錯,走上絕路。旁人聽孔京這麼嚷嚷,都沒在意這麵平平無奇的小鏡子,隨手給他塞回懷裡。這時,孔京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他一直掛念,滾下山時這鏡子有沒弄丟,現在總算安心了。   正是:   五花大綁手難移,大聲高呼麵要洗   旁人笑他死要麵,不知鏡中有玄機   之後,他隨口與王妃拉了起家常,告知他娘被關在皇城的大牢裡,要是他死了,也請王妃去探望娘親,日後幫忙照應雲雲。總之,一番無關緊要的閑話後,王妃結束探望,與眾人一齊退了出去。孔京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被綁,他也無事可做,睡意很快就襲上心頭。   睡夢中,他又來到了昆侖鏡中的古怪空間,見到師父一如既往地坐在棋盤前。一見他來了,師父指著棋盤,連聲道,“下棋!下棋!”於是,兩人就這樣對弈起來。   孔京有一肚子話想對師父說,他把自己今天如何意外被捕,如何身陷困境,又是如何認了個親戚,邊下棋邊說。師父一如既往不做回應,隻是側耳傾聽,聽得津津有味。孔京說完,見師父沒有回應,忍不住問道,“師父,依您高見,眼下弟子應該如何行事?”   師父抬頭望了他一眼,道,“哦,你是問為師麼?”不是問您,還能問誰,這裡莫非還有別人麼?孔京有點奇怪,道,“自然是請教師父。”   “原來如此。”師父又是沒頭沒腦的一句,然後他指著麵前的棋盤,一字一頓,緩緩道,“你下麵該怎麼辦,為師不知道。但要說眼前這棋局,你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