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狂風驟起,冷白色的冰霜隨風擴散。那寒霜宛若藏著刀鋒般,逼得數名弟子連連後退。 長生門大部分修為高的弟子都去了無極海,留守的這些大多是還未及冠的年輕後生,如何能敵得過趙明己? 眾門生一下被凍住了大半,頓時恨得直咬牙:“誰說劍修不如法修?!你不過是欺我們無劍罷了!”若是他們有了本命劍,這樣的冰霜,隨手一劃就可以破開! “哈,那是我說錯了,劍修不弱,是你們弱。”趙明己咧嘴笑了笑,“真正的劍修,修的是心中劍,可不是手裡拿把劍就能叫劍修的。否則來日對敵,一不小心沒了劍,你們便就要跪地求饒嗎?” 長生門一派都是劍修,這話對於在場的眾人無異於羞辱,將他們氣得個個都臉色漲紅,卻偏偏又不能反駁。 若是趙明己隻說前半句,確實有輕傲的嫌疑,那後半句卻是實實在在的給了他們一巴掌。 難道劍修沒了手中劍,就真的什麼也做不成了嗎? 趁著眾人都在愣神的空當,趙明己足下輕點,直接飛到墻上,笑嘻嘻地朝他們揮手:“哈哈,我隨口瞎說的,你們還真信啊?劍修不修劍,難道修屋頂嗎?諸君劍心不穩,還不如棄劍還俗呢!” 眾弟子被這番話氣得額頭直冒青筋,正要去追,卻發現身上禁錮的冰已經結了厚厚一層,根本動彈不得,頓時罵聲一片。 “可惡!” “詭計多端的法修!” “卑鄙無恥!” “小師兄,現在怎麼辦?” 木意也是幾乎被氣得吐血:“還能怎麼辦?!破冰,速速將此事上報門主!” 十幾名弟子紛紛手忙腳亂拔劍破冰。木意看著這群師兄弟,心中不免戚戚。 難不成沒了康守機,長生門真的要就此沒落了嗎? 而此時的暮沉海正帶兩名弟子布置靈堂,他懷裡仍抱著那把斷劍,劍身鋒利,他身上的衣袖都被割破些許,其中一名資歷高的弟子上前勸解,他也隻是搖搖頭。 另一名略年輕的弟子拍著那名弟子的肩膀,小聲道:“由他去吧,就剩這麼個念想了,唉……” 那名弟子心中也是一嘆。 由他去吧。 那可是百年一遇的劍道天才啊……出生忠義之家,五歲熟讀四書五經,六歲握劍,後拜入長生門,受門主暮沉海親自教導,鋒芒漸露。還未及冠的年紀便一戰成名,後來更是收服幾位能人異士,帶著他們四處平亂,一路上戰功赫赫,誰聽了不誇一句英雄出少年? 可眼看大業將成,這名劍道第一的天才,卻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就這麼折在了無極海。 連屍體都找不到,竟隻剩這半把斷劍了。 兩名弟子正暗自惋惜,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股風裹著細雪吹了進來,他們忙過去關門,年輕弟子瞟了一眼外麵,又低聲道:“今兒個竟下雪了,瞧著是連老天爺都在——啊!!” 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被從門口扔進來,好巧不巧正砸在他身上,嚇得他連退幾步:“什麼人在外麵?!” 兩名弟子立即拔劍望向門外,可外麵隻有滿目的風雪,兩人震驚過後,年輕弟子大著膽子用劍挑了一下地上那個“東西”,才發現那竟然是個海妖。 “竟是無極海的海妖?!” “海妖?什麼海妖?”暮沉舟也注意到門口這邊的動靜,走過來一看,臉色幾度變化,“這是什麼意思?!是誰在長生門行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雖經此一役,長生門和無極海的關係注定無法修復,但也不能讓一個無極海的海妖無緣無故死在這裡,又是這樣明目張膽,對長生門何嘗不是一種挑釁? 暮沉海越想越氣憤:“簡直欺人太甚!是以為我長生門內沒人了嗎?!” “門主息怒!”兩名弟子正要勸解,忽然,一抹白光破開黑暗,轟隆一聲砸在靈堂門口,待煙塵散盡,三人定睛看去,隻見是一支藍白色透明冰箭,那冰箭起碼有一半都插進了地下,冰冷的氣息正順著地麵向周圍蔓延。 “退後!”暮沉海喝了一聲,他的左手仍緊緊抱著正道劍,另一隻手則是拔出了自己的配劍。 他以劍劃地,這一斬也是動了真格,劍氣掠出數裡,將寒霜沖了個粉碎,激起一片雪塵,竟連外麵的墻壁都被削去一半。 視野陡然寬闊了許多,靈堂外的院子中,月光暗了下來,雪無聲而落,外麵空無一人。 忽然,院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靈堂中三人皆是一凜,連暮沉海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都胸口直打鼓,這聲音聽起來有十幾人,難不成有門派在這時候打上了長生門? 惴惴不安中,卻見一群穿著素凈白衣的弟子吵吵嚷嚷重進了院子,三人同時暗自鬆了一口氣,暮沉海迅速整理了一下姿態,問:“怎麼回事?” 一群弟子哪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見了暮沉海隻覺得又有了主心骨,一個個都嚷嚷起來。 “門主!他太過分了!” “他居然說我們劍修!” “那個老不要臉的東西!還不是仗著自己修為高?!” “就是就是!” “門主,您要為弟子們做主啊!” “都別吵了!”見這些弟子七嘴八舌的說了半天也沒把事情說清楚,暮沉海太陽穴直跳,“沒頭沒尾的,到底怎麼了?!” 木意忙從人群中擠出來,朝暮沉海作了一揖,道:“今夜是弟子帶幾名師弟巡夜,恰巧路過趙公子廂房,見他房中有一海妖,我們按例審查……” 暮沉海微微皺眉打斷道:“我記得,今夜不該是你巡夜。” “嗯……邵雲師兄說身子不適,弟子恰巧無旁的要事,又想著今夜寒涼,便代師兄巡了夜。” 這話自然是假。如今大師兄康守機不在,他本是和其他幾位師兄師姐一起輪值,幾位師兄師姐卻總是借著各種理由偷懶,可幾人之中他閱歷最少,很多事情不好推卻,今夜也本不該是他巡夜的,那身子不舒服的理由多半也是隨口編的。 隻是在暮沉海麵前,都是師兄弟,再怎麼他也不能語人是非。隻不過說是這麼說,邵雲那身強體壯的,認識他的人誰不知道? 果然,暮沉海冷哼一聲:“邵雲?去年冬日裡光著膀子和那幾個師兄弟打了幾日雪仗,臉都不紅一下,這會兒說身體不舒服?我看他是仗著我管不了事,要反了天了嗎?”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忍不住咳嗽起來,旁邊的兩名弟子連忙向前拍著他的後背,木意忙道:“您息怒,或許師兄他真是有哪兒不舒服呢?” 暮沉海黑著臉搖頭:“我還不知道他嗎?!繼續說!” “那海妖見是我們,竟當場就要同我們動手,與弟子一同巡夜的幾位師弟都受了傷,他還要下死手,情急之下,就……” “就什麼?說!!” 另一名弟子忙也鉆出來,攔在木意麵前搶話道:“是弟子看他險些要害了師兄,情急之下,就擅自動手傷了他性命,弟子知錯!” 暮沉海吐出一口濁氣,“除魔衛道,不是壞事,你們過會兒去領些草藥處理一下傷口吧。木意,你繼續說。” 木意卻有些猶豫了,他想起了趙明己的那番話,如此多的巧合,背後會是誰在做推手? 他強按下心中的疑惑,將後麵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趙公子說此事有蹊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便拉著海妖走了,弟子帶人一路攔截不成,與他起了些爭執,隻能先將此事匯報門主,還請門主處置。” 攔在木意麵前的弟子道:“憑什麼處置師兄?明明是趙明己那廝勾結海妖害了唔唔唔——” 木意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師弟!無憑無據的事情,不要亂說!”趙明己雖有嫌疑,可畢竟也隻是有,並無確切證據,他們作為長生門的弟子,哪怕心裡懷疑,也不能憑自己的主觀臆測去定義他人。 暮沉海沉默了一會,道:“明己是性子頑劣了些,我卻信他做不出此等禍事,唉……許是守機之事,讓他也受了些刺激。今夜都辛苦了,下去吧。” 還有弟子不服:“可是趙明己他還……” “此事我明日自會處理,下去吧。”他不能讓弟子們看到靈堂裡那具海妖的屍體,畢竟有了木意那番話…… 趙明己剛說完此事蹊蹺,轉頭將屍體示威般扔到他所在的靈堂,很難不讓人多想。 暮沉海揉了揉太陽穴,隻覺今夜的事真是讓人焦頭爛額,這時他身邊的弟子忽然叫起來:“門主!小心!” 與此同時一支冰羽破空而來。 一群弟子忙都朝靈堂的方向沖過來:“有刺客!” “保護門主!” 暮沉海大驚:“都不許過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被弟子包圍住保護了起來,那支冰羽卻從他旁邊擦過,直飛進靈堂裡,刺在地上那具屍體旁。 眾人這才發現,靈堂裡居然還躺著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