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1個法陣(1 / 1)

神代的末路 月見空宇 16280 字 2024-03-17

跟著理查和西卡羅爾,我和傑米來到了那座斯卡修特入侵拉卡奇斯時留下的總督府。現在它屬於西卡羅爾的養父——艾普斯。   我對於這位幾近升華為神話中英雄的人物並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召喚他的過程。就像力量,很少有人對自己掌握著的力量有直接的好感(除了那些自戀狂)。更多的人是喜歡力量給他們帶來的常人難以想象的權勢和便利,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畢竟我是一個巫術使役者,而巫術講究的就是兩個字——利益。巫術從一開始就是通過各種手法為自己帶來利益的技巧。超自然的技巧。   至於魔法麼,魔法從始至終都是拿來折磨自己的晦澀學問。   西卡羅爾將我們帶到了一個陳設有一半都被砸得稀巴爛的客廳中,寒風從破碎的窗戶中灌了進來。   “這就是,我派你去傳信的後果嗎……”傑米一陣無語。   “這是我的問題嗎?那分明是西卡羅爾不講道理上來就邦邦給我兩拳。”理查連忙辯解。   我在旁邊看著傑米這副明明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裡但是偏要裝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話說,玩牌的。”   “嗯?”看來傑米·道恩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裝模作樣的樣子讓我惡心。”   “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傑米·道恩還是那樣裝作一臉無所謂地說著不陰不陽的話。   “你從校長那裡復製過來的血脈能力——先知,怎麼不用了?”我挑開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不是沒用,而是有人誤導了我未來視的結果。”傑米·道恩蒼白無力地解釋道。   “誤導?據我所知,能誤導未來視的恐怕隻有精神力高於使用者一整個檔次的人,也就是精神力達到不朽者級別的存在才能在不引起你注意的情況下改寫原先你所能觀測的事。”我圍著傑米·道恩來回踱步,“我並不認為有一位和我們敵對的不朽者級別的大人物隻是改寫你所觀測到的未來,而不選擇直接用精神力將我們變成一具具空殼。”   “肖,這也是我在想的。這個時候提出這種疑問,難不成你想退出?”我們的小傑米又開始使用他那一套無證據恐嚇的下作招式了。   “當然沒有。”我放聲大笑,“隻是覺得這個小團體隻由你來當主腦有些……不切實際。”   “那以你所見,應當如何?”   “我覺得嗎……傑米·道恩,你應當退居二線,將決定權交給我。”   “不可能,卡米羅!”傑米·道恩終於暴露出了他的本性。那種對權力的極度渴望和支配身邊所有人的心態終於展露無遺。   “你們這是開始爭權了?這個四人組的指揮權有什麼好爭的。”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西卡羅爾突然插了一句。   令人意外的救場。   我並沒有想好後招,於是我退後道:“罷了罷了,畢竟我們的太陽之子都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   畢竟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讓傑米·道恩顯露本性,使我心裡湧現出一種得勝而返的快感。   再看向傑米,他頭顱低垂,看樣子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怎麼,西卡羅爾,有客人嗎?”這是一個女性的聲音,輕柔卻不失力度。   最讓我在意的是理查的表現,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有些難看。   從門後走出了一位女士,她的舉止,樣貌,步態都無可挑剔。   她一身居家服飾,羊毛衫和長褲的搭配很普通,但就是很養眼。   但是直覺告訴我,麵前這位女士很是危險,十分危險。   “這就是新結識的朋友們嗎?真好真好。”她露出了一個慈愛的微笑,“對了,克羅托回來了哦。”   “啊?”西卡羅爾臉色也變了。   “嗯?這是……”她看向西卡羅爾背上背的青銅圓盾,“埃癸斯?”   “?”我當然知道埃癸斯是什麼——象征著雲的盾牌,能消解一切攻擊。不,是一切摻雜了超出現實之外東西的攻擊都對它無效。她肯定認錯了,這麵盾牌絕對不是埃癸斯。不過……   “啊,肯定不是的吧。畢竟那是屬於我弟弟的東西。要是他能這麼慷慨我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宙斯的,姐姐?”傑米有些吃驚。   “對,沒錯。不過我們不能稱呼她的真名,暫時叫她赫提德蘭吧。”西卡羅爾強調道。   既然能讓宙斯的姐姐誤認為埃癸斯,那這麵盾牌至少也算半件神兵。   之所以說它是“半件神兵”,是因為它用料不純——外殼是青銅,內芯是紮卡。   “赫提德蘭女士,請問您是否聽聞過那個預言?”傑米又開始以一副發言人的態勢代表我們全部人了。不過基於對方身份崇高,我也不想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神代會在這個時代結束前消散,除非宙斯退位。’嗎?”   “是的,我也不妄想能在神麵前隱藏些什麼。我們是希爾特·阿克蒙德的學生。此番與西卡羅爾結為盟友,是為了為我們的老師翻案,同時也是為了避免這個預言成真。”   可笑,太可笑了!什麼時候唯利是圖的傑米·道恩開始處處為他人著想了?也許他是想報恩,但是順便拯救一個國家,是不是過分自大了?   “好純潔的動因,好無私的理由!”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了了,上前一步,“傑米·道恩!我還不了解你嗎?為了滿足自己掌控一切的博弈快感,裝作一副處處為他人著想的好好先生模樣利用人心。不過你現在倒是長進了不少,連非人的存在都開始欺瞞了?啊?”   “我希望這不是你狂病發作說出的話。”傑米倒是出人意料地平靜。當然,平靜不下來就不是他了。我還是十分相信他的定力的。   “不不不,身為一個術士,我很清楚狂氣是什麼。我現在隻想問你,我們剩下三個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可利用的對象?還是……”   “是朋友。”傑米·道恩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個詞。   “既然他這麼說了。卡米羅,你還能說什麼呢?”我明顯感覺得到西卡羅爾心裡的防線自己打開了。聽我之前和傑米的爭論,他原來也是抱著懷疑態度,但是就是因為這一句“朋友”,他內心繃緊的一根弦斷開了。   至於理查?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他的“老大哥”吧。   “希望你沒有騙我,騙我們。”西卡羅爾走到傑米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不過一向能言善辯的傑米·道恩這次選擇了沉默。   赫提德蘭在一旁看著我們的爭吵,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既然是朋友,就不要互相猜忌。有多少英雄都敗亡在這一點上呢?”   “對了,你剛剛說你的目的是為了避免預言成真,對嗎?傑米·道恩?”赫提德蘭繼續道。   “是的。”   “你沒有說謊,你身上有著強烈的願望。不過,就像月有暗麵,人也有暗麵。我相信你身旁那位和你不對付的朋友不是無的放矢。”   “如他所說,我的掌控欲很強,因為我害怕事物一旦脫離自己的掌控就會反噬我。”   “為什麼呢?”   “漁父。我的復製的能力之一是漁父。”   “漁父啊,漁父。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你的心智,是嗎?”   “可以這麼說。”   “這還是你沒有解封的時候。那一旦使用這個能力,展現出漁父的完整姿態時,你能掌握自己多久?”   “很短。不過足夠了。”   “就像北地的禁製和誓約嗎?”   “對。”   赫提德蘭沉吟片刻:“這件事告一段落,西卡羅爾,你跟我來。”   西卡羅爾一臉不情願地被赫提德蘭拉到了房間外。   “有難言之隱就說,我們三個待在一起多久了,我是知道巨獸的血肉和意識會給常人的身體帶來何等的壓迫的。”很難得,我竟然說了一句關心傑米·道恩的話。   “這次我贊同卡米羅的提議。”理查終於說了一句暖我心的話。   “我確實應該和你們多溝通。”見傑米·道恩服軟,我心中一陣舒暢。   “不,是有關指揮的問題。”理查補充了一句。   “什麼?”驚訝,相當驚訝。我壓根就沒有想過我奪權的設想會得到其他三個人中任何一個的支持。傑米·道恩自不必說,理查本來就是傑米的黨羽,西卡羅爾……相識時間太少,我不好說。而我又習慣於做最壞的打算,所以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這種情況好像也在傑米·道恩的意料之外。他看向我,我看向他,最後我們一起看向理查,想要聽一下他的見解。   “既然你說了你的能力之一是漁父,而漁父又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你的心智,那麼你做出的決定很大程度上都有著巨獸思維的沾染。特別是在神秘學方麵你一句話我們都不能聽。所以我認為大局和戰鬥上我們可以利用巨獸的本能來得到先機,但是一旦涉及到召喚陣或是地下的魔力脈絡我們隻能聽卡米羅的。否則……”理查解釋道。   “漁父歸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意識到理查的話中帶著的意思,接話道。   “行。”傑米倒是很乾脆。   “這是我為數不多想要稱贊你的場合。”   “現在,是不是要談談正事了?”傑米·道恩緩緩地道。   “現在,是不是要談談正事了?”   “呼……”   嘆息。   “我不想說這個的,卡米羅。但是你必須知道,這是你的權利。”   “我寧可不要這個權利!”   吼叫。   “你必須離開了。家族討論過了,把你吊死或是火刑有損體麵。所以,送你走,離開肖,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無知是一種幸福,父親,我告訴過你的。”   勸告。   他轉身離開,徒留我一人。   “他們從不聽勸告,不是嗎?”卡爾從我書桌底下竄出來說道。   “哦,卡爾。身為一個小鬼你還真是明查秋毫。你是怎麼抵禦住你腦子裡那些瘋狂的想法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的呢?還是說……你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我低下頭,看著那隻我第一次建立契約的惡魔——一隻弱小的小鬼,我給他起名為卡爾,名字取自卡爾·斯旺,我唯一崇拜的神秘學大師。   “是的,當然。”   依稀記得,我第一次召喚惡魔時,雄心壯誌,想著至少要和一尊領主級別的惡魔簽訂契約。不過,最後來的卻是一個小鬼,連超凡者的位階都沒有。   法陣,法陣。   對,沒錯,我參加這個行動是為了召喚神靈。神靈有幾大立身之本,分別是——神位,神性,神力,神格。   目前來說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分出四個法陣分別代表神位,神性,神力和神格。   神位,是神靈的職位。天空和雷霆的支配神——宙斯;海洋和水的支配神——波塞冬;地底和冥界的支配神——哈迪斯。這三兄弟中隻有大哥哈迪斯沒有奧林匹斯的神位。除此之外,放棄了自己神位的灶神赫斯提亞也相應的沒有奧林匹斯的神位。當然,艾普斯是公理、正義和法律的保護神。這是和支配者的法則力量所不相同的。象征著神位的法陣不能在此處布置,因為這是艾普斯從冥界復生後所得到認可的附加品。按常理來說,神位隻能在萬神殿才能體現。   神性,是成為神的適性,通常來說,彰顯一尊神靈神性的點就隻能在其流傳下來的故事中尋找最能代表祂的那一篇。艾普斯的故事麼——敘拉古的告誡?達摩克利斯之劍?按常理來說一個召喚式中的多個法陣總是越靠近越好。但是能彰顯神性的……最出名的也隻有高懸之劍的故事了。   神力,是一尊神靈所能擁有力量的具現。還是舉出宙斯的例子,他的力量來自於獨眼巨人族給他打造的雷霆和他自己那天空的法則。艾普斯的力量麼,來自他的自我約束和達摩克利斯之劍本身,當然,身為第二代泰坦,和克洛諾斯同輩的神(雖說當時沒有什麼名氣),他自然有些許其它的底牌,當然那都是後話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就是最好的媒介,無需法陣。   至於神格,一個神靈的格調、善惡和秉性。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地點比這地方更有說服力了。畢竟故事口口相傳,但是紀念碑卻是鳳毛麟角。雖說斯卡修特的總督府是人們後天給予艾普斯這一“凡人”的褒獎。但是艾普斯這一存在本就是神靈,就算是被貶為凡人十年也不會對他自身的神格有絲毫的損壞。我相信這一點。   現在,就是要回話的時間了。   “正事,什麼正事?”   我已經知道傑米·道恩要和我討論什麼話題了。但我還是想讓他多費口舌。   “是法陣。召喚艾普斯的法陣你想好在哪裡布置了嗎?”   “就在這裡。”   “你不會又是就地取材吧。”   傑米·道恩滿滿的不信任讓我找回了一點自負。畢竟放眼整個烏爾斯和拉昂,我有自信他找不回來一個比我還要強的術士。   “不,不是。我很確定四個法陣中代表神格的法陣布置在這裡是最好的決定。”   “四個法陣?你確定隻需要四個法陣?”   “我指的是四個樞紐——神位、神性、神力、神格。至於其它的用作傳輸用途或是存儲魔力的小型法陣我隨手就能拍出來。”   “好吧,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傑米·道恩問道。   (我要將這整座總督府變成一個法陣作為開始——我們施展奇跡的開始。當然,在那之前,我們得等一下西卡羅爾。)   構建法陣需要陣眼。這片土地的魔力脈絡是全新的,所以尋找魔力淤積點對我來說有些困難。因為隻要是使用過的魔力脈絡都會留下痕跡,隻是基於使用者的嫻熟程度和施法習慣導致殘留的痕跡多或是少有些許區別。但是一條幾近全新的脈絡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也就是前人的經驗幾乎為零。   誰叫烏爾斯人不重視神秘學研究呢?畢竟他們有神啊。   歸根結底,巫術是對魔力的扭曲運用,和魔法不同。魔法更多的是將魔力作為溝通力量的媒介,而巫術則是將魔力作為儲備的能源。一個優秀的魔法師更是不會在體內存儲太多魔力的,那樣會導致魔癮癥發作。但是術士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生命力、精神力、魔力乃至言靈、血脈能力,隻要是能夠支配的力量,我們無所不用。畢竟,多而雜的復合能量會不自主地中和在一起。至於是好是壞,是藥是毒全看運用的方法。   我是個術士,不是魔法師。我追求的是力量。追求世界本源奧秘的魔法師肯定比我要更了解這些有關世界的秘密。   好像沒有什麼破局的點了,我也不是一個有很強大局觀的人。但是要論隨機應變的小聰明,我還是很有自信的。所以,揚長避短,我打算發揮我的長處。   “怎麼樣?”見我不說話傑米·道恩追問道。   “還能怎麼樣?等人齊。”我回答道。   “是托詞嗎?”理查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有一件事隻能西卡羅爾去做。”我解釋道。   “找不到陣眼了麼?”傑米·道恩還是那樣令人厭煩地一針見血。見的是我的血。   不過我也沒打算隱瞞:“沒錯。”   “歸根到底還是耍小聰明麼,卡米羅·德·肖?”   (可惡的傑米仔。)   “別在心裡罵我,我這是在誇你。誇你隨機應變能力夠強。”   “強詞奪理。”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反駁傑米·道恩,西卡羅爾就毫無精神、一臉無奈地從門後走了出來:“話說,你們就真的把我晾在那裡被赫提德蘭訓話?”   “沒辦法啊,她太強了。”理查說出了我們幾個人的心聲。   “好吧,我承認你們來了也沒什麼用。”   “聽上去真是嚴重啊。”傑米又開始套話了。   “你們就別打聽了。”   “他有事找你。”理查拍了拍西卡羅爾的肩膀,將他帶到了我的麵前。   “理查啊,想要受詛咒就直說。”我惡狠狠地從嘴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理查·拉昂哼著小調跑開了。   “哪有身為王子的樣子。”   “找我有什麼事?”   還沒等我態度轉變過來,西卡羅爾就走到了我麵前。我隻能強行調轉話題:“聽說神靈汲取信仰作為食糧。但是你身為半神,一無信眾,二無神殿。你又是怎麼維持你神力精進的呢?”   “這個嗎……也許是這座總督府的緣故?”   (果真是這樣嗎……)   “請詳細講講。”   雖然我心中已經有一個大概,但是聽西卡羅爾說出他的看法有助於完善我的推測。   “我覺得,這座總督府與其說是我的家,更像是供奉我的神殿。”   “何以見得?”   “神力是會消退的,無論是神還是半神。相比起一成不變的神性,難以改變的神格,靠天收的神位。最直觀的神力是最好獲得的,也是最容易消耗的。”   “就算是有神殿加持那也要有力量來源吧。”   “不知道。”   “啊?”   相視無言。   “哎……無所謂。那這既然是你的神殿,那你應該知道這裡力量最濃鬱的點在哪裡吧?”   “我房間?”   “能不能不要這麼草率!”   “事實如此。”   見西卡羅爾如此篤定,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作為一個團隊,信任是基礎。就算我再討厭傑米·道恩,他作為一名行動的規劃者絕對算得上出類拔萃。同理,談到對這座大宅的熟悉程度,我們幾個外來者肯定比不上在這裡居住了十幾年的西卡羅爾來得熟悉。   “二樓,穿過走廊。左手邊第三個房間。”   “謝謝。”   無心之語。   來到樓梯的轉角,我碰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一個原本應該早些出現的人——克羅托。但是這一次她給我帶來的感覺又有些不同。這種感覺很微小,但是又讓我不得不重視。   她就靠在樓梯二層平臺的陰影處,黑暗遮蔽了她的臉頰。但是從她的裝束和我對過往靈魂的熟悉感覺幫助我認出了她。   一身拉昂的新興裝束,短裙配上中性的長袖衫。衣服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說她像是一位剛剛畢業的學生(西卡羅爾在私下跟我們提到了這一點)還不如說她是一個女巫。   氣場過於相似。   我抓著樓梯的扶手,左腳懸停在半空。隱隱約約地,我聽到了一聲輕笑。   好吧,我承認,即使麵對使徒級別的惡魔我都沒有發顫過。但是今天,就在現在,我在這個我曾經從危險名單上劃掉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卡米羅·德·肖,對嗎?我應該沒有記錯你的名字吧。”   “是的,沒錯,小姐。”   “別那麼緊張,召喚術大師。”   “你和我第一次見到的克羅托,是一個人嗎?”   “啊?我一直都是克羅托,克羅托一直都是我。而且我要請問肖先生,您是從什麼時候萌生出這樣一個誇張且荒唐的想法的呢?”   “不要嘗試欺騙一個撒謊成性的術士,因為隻有騙子才最懂騙術。”   “難道說你在懷疑我在騙你?”她的笑意更甚,我甚至能從中感覺到一絲嘲弄的意味。   “當然。”   “你的聰明才智難道都拿來內耗了嗎?”   “這個時候攔住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我沒有過多地糾纏,而且裝傻,有時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預判總歸有些差異。將主動權交給對方並不是一味的退讓,在相互試探的階段,拋出再小的磚塊都能推斷出有價值的信息。   “啊,也沒什麼。隻不過想確認一下我們這些人等候多時的召喚術大師有幾分實力。”   和我想得倒是有些區別,不過方向上沒有多少差異:“確認?是個什麼樣的確認方法?”   剛進入烏爾斯的時候我們就被告知,這次的目的地拉卡奇斯作為烏爾斯政治體係的標桿,其影響力非同小可。除了極少數寡頭掌權的城邦,許多城市都在模仿拉卡奇斯的運轉模式。相應的,這座古老城市的文化遺留和淤結的歷史問題也在經濟、軍事、日常生活、傳統等各個方麵影響著這座城市。簡而言之,這個經歷了黑暗時代仍然屹立不倒的國度比我們這個新生的雛兒更加精細、更加巨大、也更加易碎。不知是怎樣的無心之舉都有可能觸犯到表側的禮儀或是更深層的禁忌。現在克羅托所說的確認在我對烏爾斯文化淺薄的理解中有個意思——不信任。   不信任我的能力?作為大巫妖克魯佐德的繼承人和消滅者,我的巫術天賦和水準從來都沒有人質疑。克羅托這句話觸及到了我唯一自負的點,我享受力量,享受的是力量帶給我的利益。   (不菲的代價,伴隨的是同樣不菲的收益。)我的老師除了活得久,樣樣都不如我。但是除開他的壽數,這句話是為數不多由他悟出的法則。   雖說直到死於我手他也沒有徹底掌握這一點。   “很簡單。”   她伸出了手,修長的食指輕點。我並沒有魔眼或是修煉過靈視,但就在她出手之後,我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左側胸腔和她的食指指間處出現了一條半透明的細線。   “你沒有資格證明你的價值,評判權在我。”   很不幸,我並沒有什麼防禦直接精神攻擊的手段,但是這好像並不是精神攻擊。硬要說……這更像是某種通過外力操縱肢體的戲法。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已經失去了對我身體的控製。   回過神來,我已經成了一個傀儡。像是我小時候看過的滑稽木偶戲中的角色。   僵硬的行動,扭曲的關節。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前去,我甚至不能感覺到一絲絲的酸麻感。   “你知道嗎,術士?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評判你,你隻是一個沒有自覺的棋子,走到了你不該走的位置。所以,現在我該出手讓你出局了。”   我想發聲。但是現在的我,連徒勞地振動聲帶都做不到了。   “順便再說一句,你這樣的‘聰明人’,總是想得太多。”   她終於從陰影中露出了她的正臉,那張微笑的俏臉是那麼熟悉,但其上多了幾分戲謔和冷酷。   好吧,我承認他說得對。但是,像我這種人,很明白一個類似於護命匣的手段,那我這種小人早就淹沒在這片灰色世界的大潮之下了。但是我正好有類似的手段,所以這位小姐的傀儡戲法要失效了。   “負隅頑抗……”   分魂,術士的必修課。將自己的靈魂映射到另外的地方,雖說護命匣是巫妖特有的術式,但……我自創了一種可以用來抵消自己被影響表層意識後仍然可以保證自己正常思考、行動的術式。差不多就是切換個自己靈魂的備份。畢竟……誰叫我的師傅是個巫妖呢?   “額,我能停下嗎?”   “停下?你以為我的技法是什麼三流貨色嗎?”   我停下了。看著克羅托瞬間僵住的臉我心情大好,雖說我被守株待兔了。   “還真是這樣。”   “?”   我的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想法——克羅托,命運三女神之一,織線者。   講真,我來拉卡奇斯這個地方從來沒有想過乾什麼能提起諸天神興趣的事。畢竟敢在冥王手底下搶人的家夥都沒什麼好下場,至少在我聽過的故事中能成功從冥界帶人出來的隻有赫拉克勒斯。   但是誰叫我命運多舛,能扯上些陰間的特使呢?回去,我一定要問問他們召喚神靈的目的是什麼。還有,西卡羅爾到底是什麼人?   “嗯,所以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   “聽你的語氣,你還有些經驗?”   “對付會預知的人,讓他們猜是最好的方法。”   “生靈的命運織成了一張網,而這張網的空隙滋生了無數的可能。”   “啥?我不是法師。”   “看來你遇見過先知。”   “何止是遇見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不乾涉你了,隻能說他們是會鉆空子的。”   “那個……她沒跟你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在一段時間的雙目失神和耳鳴後,我又找回了自己那原來的意識,畢竟那個一直在用的原裝款的使用壽命比較長,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隻不過我麵前的小姐好像也換了一麵。確實,那種女巫的感覺蕩然無存了,她的這一側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我那些久居深閨、未經世事的妹妹們,像一張白紙。   “原來你也會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卡米羅·德·肖先生,我是說另一個我有沒有對你乾什麼出格的事!”   “還真是這樣……”   “啊啊啊,不會真的!那個老巫婆!”   “額,她隻是想算計我然後……隻過了一招就跑路,換成了你。”   “所以說沒有發生什麼?”   “有驚無險。”   “那就好。”   “現在我要去西卡羅爾的房間乾件事,你能幫我看門嗎?”   “當然可以。”   亂,亂,亂。   臟亂差。   雖說這可能就是一個常年累月待在家裡的青年男子的典型生存環境。但是,身為太陽之子,能不能注意一下個人品味?   所以,作為整個法陣的樞紐,應該怎麼起型呢?   神格麼……一個神靈的格調、善惡和秉性。所以,麵對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正義之士,要和他產生共鳴隻能夾雜一些審判、公理、正義的元素。對抗和勝利必不可少。但他並不是戰場上的凱旋者,而是眾望所歸的,將社會影響定為第一位的給人們帶來安心的法官。   “基石為日與月的雙生子,夾雜以克魯佐德之徒之能。輔以通天的拉卡奇斯的審判庭,即使是高聳入空的眾神所在之地亦無法遮蔽其光輝。此地為拉卡奇斯,被蠻族的騎兵呼嘯而過卻仍然傲然挺立的民主之城,您的庇護之處。”   圓形的法陣中央對稱地顯現了法陣的骨架,骨架上的圖畫是我能想到的最符合“審判”這一主題的正靈和鎮魂的紋樣。我的畫筆是我的精神力,顏料是生命力。這是兩種最古老且格調最高的“工具”。   “立柱為背負世界之屋的盤根錯節之樹,無上權柄藏匿於此樹的年輪之中。存乎於天際線、寂滅於深淵。已逝者的國度也未曾困住您,冥河誓言的失信也隻是一個謊言。”   我所能聯想到的事跡也隻有最近那位審判之神失信於冥河這一項了。畢竟外界已經將西卡羅爾的養父和那位神話中的神明混為一談了。雖說他們沒有明擺著將這件事挑明,但是西卡羅爾的表現讓我對那位召喚目標的身份有一個大概的猜測。艾普斯——法律、公理和正義的庇護神,他同時也是西卡羅爾的養父。   法陣的半徑範圍內,盡是枝乾和地底的模擬咒文,我實在找不到有關於那把神造兵器的相關信息,我隻知道在敘拉古出現時,這柄頗有象征意義的利刃高懸於穹頂、宣告了一項警示。   “發掘、調和、合一、塑造、滿溢!吾乃卡米羅·德·肖,巫術使役者、未知之境的探尋者、拜謁天神之人!”   “顯現吧,顯現吧,顯現吧!身為神明就要踐行法則!從‘卡俄斯’中降誕的汝之先祖,吾輩的心之所係喲!既聽聞這召令,就將奇跡顯現於——吾等凡人之眼吧!”   在最後一圈轉輪完成的一瞬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強而刺眼的光芒籠罩了我,我在那虛幻的白光與虹光的交錯中看到了些許幻覺。   說不上來那是什麼,但是我能認識到——那是一條大道,雖說幾經沒入黑暗、停於幽徑,但仍然不失為一條長路……很長的路。   (這樣就……好了……)   等到我能重新看到周遭的環境時,已經過去了好一陣,此時的我已經躺在地上,周圍是西卡羅爾他們。當然,那個命運女神的另一側也在場。(雖說我也並不知道這兩個靈魂誰主誰輔)   “成功了?”   傑米·道恩一如既往地急功近利。   “人沒事就好……等等你怎麼躺在地上啊!能站起來嗎?”   貼心的理查。   “這是,法陣?”   西卡羅爾呆呆地望著麵前那片刻印在原先空無一物的地板上的幽藍色、正在散發著蓬勃生命力的圓形法陣。   “所以說你們三個是聽見動靜了才上來的?”   理查笑著伸出了一隻手,把我拉了起來。   “成功是肯定的了,不過我唯一在意的是——外麵動靜大嗎?”   “如果不是那道直沖雲霄的強光,哥幾個連飯都吃上了。”理查一臉埋怨地看著我。   “直沖雲霄?”   “截取赫提德蘭的話——‘直沖奧林匹斯。’,你懂了吧?”   “那看來接下來我們的麻煩不會小了。”我嘆氣,看來效果好得過頭了。   “正合我意。”   西卡羅爾背對著我們,語氣裡帶著些許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