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姑娘,抓了九環大刀,挽個刀花,報上自己名號。 “哼哼,我是餘家二當家的,姓鄭,名阡尋,匪號血手……沒取好,有什麼跟我說就是,老餘頭是掛了彩還是給人摘瓢啦?” 墨奈沉聲道:“餘道友在蠻荒遇險,已身死道消。” 阡尋笑了下:“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就死了吧,那以後我就是大當家的了。” 墨奈皺了皺眉,已忍不住了:“你好好的一個小姑娘,一嘴的黑話,哪有個修真的樣子?” “那請問墨道友,老娘應該怎麼說話?”小姑娘反問。 嗬!小姑娘算是養廢了,這心性哪家宗門願收? 難怪餘升要等她到修煉到煉氣中期,再尋宗門依附,否則真可能“賣不出價”。 有了養不熟的顧忌,墨奈勸她加入的心氣也不足了,隻把餘升儲物袋丟給她說:“這是餘道友身家,你拿著罷。” 阡尋噘噘嘴:“俺怎麼知道是不是你殺人奪寶?” “你應該聽老餘提過吳正吧,他已入我門下,如今在蠻荒嘗試築基,他家人我也已接走了。” 小姑娘一聽這話,就不追問了。 吳、餘本身就是互相托付的關係,現在一大家子都走了,比什麼信物手書都有用。 抱著嚇唬孩子的心思,墨奈將蠻荒之行說了一遍,又怕真嚇到孩子,隱去老仆少年跟腳。 講述時,涉及餘升的部分阡尋會問上幾句,有時還故意把餘升法器、習慣說錯,以此試探墨奈。 “墨大當家的隻練氣中期,如何在大圓滿修士手裡逃脫的呢?他手裡還有致命的法器,灑家是不怎麼信的。” 這小姑娘看著虎,關鍵處可不含糊。 墨奈笑道:“嗬嗬,這是本宗秘法,不可輕易示人。” “你是想讓老娘入你門下吧?別假笑,我問問,你那山頭有幾個當家?幾個夥計……”阡尋甩出一堆問題,仿佛對遂心宗很感興趣的模樣。 墨奈見她有意,又是喜歡稀奇事的年紀,揀著有趣的說,如史禾搶親、王凡看中史家兩戶女子什麼的,不覺間他也習慣了阡尋的說話方式。 話是糙了點,仍是孩子。 阡尋托腮聽得入迷,問題又搔到墨奈癢處,讓墨奈足足說了一個時辰。 “墨大當家這開山立櫃的本事不小哇!”阡尋拍拍墨奈肩恭維一句。 “好說好說。”吹了一道牛皮,墨奈也挺滿意的,“阡尋姑娘怎麼看?” “俺想想。”阡尋說完,又坐回樹下,舉起大旱煙槍,吧嗒吧嗒的抽。 嗨,這騙回去也不好打發啊,陳貓貓和她要能湊一對就還好。 那傻哥兒,是要找個厲害的管著。 “餘家小妹兒,薩某又來收租子啦。”一個青年搖著扇子走進後院,大仙坊修士後裔的身份顯露無疑。 “薩家?”墨奈一激靈。 一旁的阡尋低聲說:“他家也想俺去,來了三四次,還都瞅準大當家不在的時候,你能打發了,俺就去你們島上看看……羊牯。” 原來這小丫頭問東問西,就是等這薩家人來,難怪大門敞著。 這是想坐山觀虎鬥啊。 薩家雖是四大家之首,也要遵循規矩,否則搶也把她搶走了。 可惜可惜,我隻是薩家待宰的羔羊罷了,感謝露仙宗,感謝露之恩前輩。 墨奈輕輕見禮:“這位道友,請問餘家欠了多少租子?我來代付好了。”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給我靈石?” 這年輕人不到二十,煉氣六層的修為,猖狂得要命,竟連墨奈跟腳都不屑問。 說出來嚇死你。 “在下……”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本身在遣家驛被薩陽惡了,這時哪敢再惹? 剛想說幾句圓滑的話,阡尋那柄金色飛刀又飛了出來,直奔薩喜麵門,那青年手都不動,飛刀撞在【五行防護罩】上,叮的一聲彈落。 此時阡尋已摸出一把一階的【莽山翎】,沖上前當頭一刀。 沒等劈到,薩喜手中一道銀光迸射,已將刀光截在空中。 一支靈筆與刀光硬拚了一記,阡尋一刀未中,手一揚,一枚火球直奔薩喜,被一記冰刃攔住。 這時兩人身前都頂起光罩纏鬥,時而火球,時而電符……一階的符紙加上各種低階道術不停交錯,在後院的草場上打出無數小坑。 那薩喜明顯在討好阡尋,一個搏命,一個演武,倒也有來有回。 感覺薩喜留手,阡尋狠命一刀斬出,薩喜見來勢洶洶,隻得拿出一麵銀色小鏡,對著阡尋照了過去。 “哚”一聲,鏡中灰光射出,長刀頓時被禁在原地,嗡嗡嗡抖動。 阡尋順勢坐在地上,手裡揪著草,氣鼓鼓說:“哼!老娘不打了!” “還給你。”薩喜輕笑,鏡麵翻轉。 說是還給阡尋,那刀刃卻直刺墨奈! 墨奈早有防備,扣在掌心的小印一丟,轟然化作半人高的石柱,把【莽山翎】彈得老遠。 “唏”的一聲後,那道鏡光又朝【青銀印】攝來。 阡尋早就吃過這陰陽鏡子的苦頭,【律呂兩均鏡】陽照法器,可定住別人的法器,鏡麵反轉,陰射識海,最難防備。 墨奈大印被鏡光擊中,立刻脫離掌控,滴溜溜的浮空打轉。 且看鏡子攝住法器,墨奈已大概知道,這才故意拿【青銀印】去攔。 輸了反而更好,何況也不一定打的贏。 墨奈微微一笑:“承讓。” 果不其然,一步退讓,神識立即可以操控大印,隻是一道幾乎看不清的灰芒,也射入墨奈眉心。 “不好!” 這法術阡尋遭過兩回,每次都有幾息時間神識空白。 墨奈也知道不好,隻是那道灰光射入識海,他像是突然被人誇了一句,隻覺得舒服,還想再來一下子。 薩喜正在疑惑,懸浮胸前的小鏡竟自動翻麵,竟然打算再次激發。 “你這賊修!身上藏了什麼!”薩喜怒喝,卻不敢再戰,直接把鏡子放回儲物袋。 【律呂兩均鏡】是老祖親自出馬為他尋的重器,此番若被墨奈奪走,後果不堪設想。 薩喜分神之際,一道幽色刀光貼著地麵,無聲無息斬來,噗的一聲,薩喜腰間木牌一亮,將這記斬殺抹掉。 琢磨好幾天的殺招被輕易破除,阡尋悻悻然爬起來,兀自去撿自己法器。 薩喜也不好受,神秘木牌接了這記偷襲,多了道裂紋的,但他顧不得這些,恨聲道:“你是不是姓墨?嗯?” “正是在下。”墨奈謙遜。 薩喜握緊銀色靈筆:“好狗賊哈!我果然沒認錯!” 薩喜折了麵子,對手又是墨奈,當下也不扮什麼文雅了,直接喝罵。 墨奈壓低了身子,運轉【泥塑木雕】,隻逆來順受。 薩喜看似兇狠,卻不敢動手,自己最厲害的法器被這狗賊克製,還打什麼? 這種小角色,別說打殺,就是滅他滿門也隻是舉手之勞。 隻是露仙宗卡在中間,薩家也不好動作,這是都知道的。 如此僵持半刻,在旁看樂子的阡尋突然說一句:“這句剛才罵過了。” 薩喜借此停了叫囂,提筆指墨奈道:“怎麼?你要和我們薩家搶人?餘升的死,你也脫不了乾係!” 對方消息之靈通,讓他咋舌,餘升死訊不過十來日,自己也是盡快趕到大仙坊,還是瞞不住。 墨奈擺擺手說:“餘道友之死,乃無端災厄,我來這裡,隻是受托前來報訊……” “轟!” 一道金光快得沒邊,直接擊中墨奈,打得他倒飛十幾丈遠,把院墻砸出個大窟窿,塵頭大起。 “咳咳……” 墨奈捂著肩膀,從墻磚裡爬出來,吐口血。 抬頭看後院門口,一個長得和薩喜有幾分像的築基修士,搖著扇子正在看他。 “好俊功夫!”阡尋贊道。 確實,這還是【青銀印】擋了一下,不然墨奈傷得更重。 “啊,原來是墨掌門,剛才冒失了,得罪得罪。”修士隨口道歉,“在下薩歡,見族弟出門未歸,特來尋他。” 什麼冒失得罪,墨奈吞下一顆丹藥壓住翻騰的氣血。 這道金光和當初舒海打拜無登相似,隻傷身體,不動根本。 墨奈撣了撣身上灰土,搖頭道:“無事無事。” 薩歡又道:“既無事,墨掌門可自行離去,我薩家和這小姑娘還有要事商量。” 還商量什麼呢?一個【律呂兩均鏡】,一個【風月寶刃】,都是【相沖化物】的本命。 一看就知道薩喜想要阡尋。 也不一定是娶回家當道侶,否則餘升幾番拒絕是為什麼?薩家偷偷摸摸,就算不是爐鼎,也是犧牲自己輔助薩喜了。 修真之路,行的是自由大道,一旦委曲求全,道心必受阻,而況采補一道? 阡尋應該也是第一次見到薩歡,眼珠子不停的轉,仿佛在找什麼計策。 這孩子被薩家看中,後事如何先不說,自己是不是該避讓呢? 墨奈有些赧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之前他也想過讓陳貓貓娶了她,否則這麼個心思活絡的野丫頭,談什麼為宗門效力。 “去薩家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是西離川的頭號家族……”他心裡有這麼一句,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墨奈用懇求對薩歡說:“吾這次來,是送還餘道友遺物,身上也帶著他給的信物,多少也算個中人……貴門是離川名門,既看中了這位小修,可否隻讓她入門,兒女私情的事等她大了再說?” 薩歡陰惻惻一笑,並不作答。 旁邊薩喜直接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做我薩家中人……之前的事沒找你算賬就不錯了,你能在離川活下去,還不是我老祖恩賜?” 之前辱罵也就生受了,“恩賜”二字,實在刺耳。 “嗬嗬,薩喜道友說恩賜,倒是提醒小修了。之前小修蒙露宗主她老人家出手,獲了本命之物,這幾個月既忙破境,又有百姓歸埠,是說完成和餘道友的約定後,跑一趟露仙宗的……露宗主她老人家對在下有再造之恩,我遂心宗上下對她老人家有萬分的敬仰,三千百姓恨不得建一座生祠供奉……” 馬屁話一堆,薩家兄弟如被定住,半天沒開口,那薩喜年輕,嘴是動過幾次的,也沒有憋出半句話。 自此一舉,西離川的厚臉皮裡,再沒有比墨奈用得更好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笑聲傳了進來。 這狗仗人勢的笑聲,再熟悉不過了。 “呂管事,你咋才來呢!”一聽這聲音,墨奈眼眶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