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仙坊,聽到叫賣聲,也想念仙坊。 “靈果兒,靈果兒,西離川最好吃的【青書果】在賣咯……”一個散攤兒,矮胖的修士叫賣。 定君大仙坊的主城,修士穿梭如織,等了九年的【選修大會】開幕在即,此時最熱鬧。 冬藏的靈植靈材,淡季售賣就能多收個三五靈石,再逢盛會,正是坐地起價的時節。 靈魚小店是鋪麵生意,漲價就有些短視。 本月的玉匣、靈魚前天就賣斷了貨,現在半開的門外,高高掛著“售罄”的幌子,無精打采被春風牽起個角。 “我的墨掌門誒!”瘦猴一樣的呂管事抱住墨奈,無比的親熱。 墨奈責備又心疼:“瘦了,呂管事。” 呂管事嘆口氣:“有什麼辦法,這屆選修是我家和薩家牽頭,到處都要應付,一直說去椅子山走走的,就是空不出時間。” 寒暄之後,呂管事使個眼色,墨奈趕緊遣門人自行活動。 呂管事提醒一句:“你們且逛,別瞎買啊,這時節,什麼都貴!出了事,報我呂家名號,嘿嘿,若對麵是修士,說遂心宗也不差,哈哈。” 有呂家人做靠山,荷花牽了萬搖脂就走,王礫籠著手緊緊跟在後麵。 宗門幾次打賞,這凡婦攢了不少靈石,偏偏龜縮一整年,別說逛街,就是小販都是稀罕物。 偏偏阡尋是個不怕事的,嚷嚷道:“大當家的,我本命器怎麼說?” 墨奈隨手朝城南一指:“讓老宋陪你去那邊找找,不行去問問刀疤喻!” 等到門人走遠,呂管事關上門,聲音放低:“老奈,我跟你說說媳婦的事兒哈。” 一番密談,已過午膳,墨奈也不急著去尋門人,獨自喝著冷茶。 有些事,誰也幫不了,誰也說不著。 這天上掉下來的呂家姑娘,是個病秧子。 不,不是孤標傲世,行動似弱柳扶風的嬌襲之病;也不是妍靡捧心的美嬌娘。 是隨時會讓墨奈做鰥夫的那種病。 “這是何苦!還不如乾脆送我一個寡婦,帶個女兒也行啊。”墨奈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激憤。 也沒什麼說頭,也隻有這樣的呂家姑娘,自己才有染指可能。 呂管事並不安撫:“嘿,她祖母過世前的遺言,給她找個好婆家……我家主多大的孝子,自然應下了,說實話這還是便宜墨道友了呢。” 等於說,把喪事辦在我家,是這個意思唄? 我這一個下品大孤兒,算什麼好“婆家”,爹媽都不知道是誰,雖說有點欺負人,也不全是壞事,起碼呂烏語的心思講得通,比圖謀窮破小的遂心宗要好。 唉,就當冥婚吧。 後麵是呂管事一個人在說,姑娘美不美啊,靈根本命如何沖突的呀,一天能坐起來幾次啊,都記不清了。 茶苦,心更苦,來到街上,依舊車水馬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皮亮一死,黃欣是能出門的,隻是墨奈擔心碰上舒海,狠心拒絕了。 想起自己臨走時,黃欣望過來的美目,竟有些慚愧。 山門由吳正、賈穀鈺守著,小宗門麼,能低調就低調,老吳築基的事瞞一天是一天。 於是真有點生無可戀又無處可去的喪痛,就在路邊買了幾張靈肉餅子,一路提溜到煉器小院。 叮叮當當的。 刀疤糙漢一見到他,就用鼻子出氣,墨奈才不理他,一貫的找了小凳子坐下,隻啃自己油餅。 三張餅過去了。 “怎麼啦墨大掌門,這臉腮,老婆死了?”糙漢一擊命中。 莫奈差點噎著:“老喻,你這什麼嘴,雖不中,亦不遠矣。” 刀疤糙漢樂了:“升官發財死老婆,這不人生三大喜嗎?呂家說不讓你討小老婆了?” 看來自己和呂家關係在大仙坊已經傳開了,難怪呂管事趕過來解釋一二。 “他敢!”墨奈遞出一張肉餅,“傳宗接代乃大道傳承,我搖旗告他去!” 被刀疤糙漢幾句話解了惑,呂家族婿的心情好多了,當即丟下七八根鱉爪:“送你了。” 刀疤糙漢眼睛都瞪圓了:“你不早給?之前兩個我才融的啊!” 又是一通對罵,心情好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遂心宗九修士來到設在西郊的比鬥場,路上已是人山人海的,賭坊門口坐莊的臺子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我押五十塊靈石,譚家第一場五招內勝!” “一枚三階,賭白山派今年拿不到名額。” “靈果兒,西離川最好吃的靈果兒……” 王凡湊到墨奈跟前,搖晃手裡的小冊子笑嘻嘻問道:“掌門,咱們也押一點吧?” 《知萬事擂臺人物戰譜》。 墨奈拿過來一看,翻幾下,冷哼一聲,丟還給王凡,冊子上壓根沒提遂心宗這路人馬,還賭什麼賭。 作弊都沒機會。 實情大概是墨奈和薩家關係太差,所以這些修書的在盡量避免麻煩。 一路行過,墨奈宛若去到了建宗那天的執中內院,一派修真市井的模樣,勾兌的、密謀的、交易的、看熱鬧的…… 仿佛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事,卻又物是人非。 這盛事,不知道舒海會不會來看熱鬧,當初拜無登說些鬼話就把她騙了的,來這裡長長見識更好。 不停有人向墨奈兜售門票,不便宜,一個下等座位炒到了三百塊一階靈石。 這還隻是練氣修士的比鬥,幾天後的築基修士鬥法,怕是天價。 其實也不貴。 觀摩鬥法,於修行歷練有好處,何況都是西離川修士,哪怕隻一場打出了狗腦子,也值回票價。 進了內場,熙熙攘攘一千多個修士,到處客套吹噓,或眼瞥某個宗門,大致是評價戰力。 中間一塊金石質地的比鬥場,呂管事、薩歡等四人正在低聲商議事情。 “老墨!這邊老墨!”甄誌勇坐在第一排的寶座上,朝他招手。 墨奈不情願的走過去,馬上被甄誌勇按在座位上:“特意給你留的,你門人就後頭找位置坐。” “合適嗎甄前輩?”在這人身上吃了幾次虧,又不得發作,當然鬱悶。 甄誌勇一指自己手臂上的紅袖箍:“看見沒,負責攔截飛出來的法器,改天我給你也弄一個戴!” 行吧。 墨奈扭頭,身後門人既忐忑又興奮,到處觀望,琢磨哪個會是自己對手,荷花難得的不敢喧嘩,一粒粒嗑瓜子,把皮殼兒緊緊捏在手心。 三小隻是不允許上場的,故而陳貓貓、何昆裝出無精打采的模樣賭氣,眼睛卻賊一樣到處看。 阡尋把買得起的法器店逛了個遍,也沒尋到可以同參的本命,大半夜去了煉器小院,傳回來的消息是想學門手藝。 這麼大的熱鬧不看,估計是和刀疤糙漢談成了生意。 隻有宋旗、燕柒冷靜,隻閉目養神。 甄誌勇問道:“吃靈果兒不?新摘的。” 吃吧。 甄誌勇一揮手,過來一個提果籃的女孩,正是他山門的美婢小麗:“掌門大人上午好啊,請問你們吃點什麼?青果還是紅果?紅的好吃,也不貴……” 再扭頭看甄誌勇,眼睛緊緊閉著,仿佛隨時就要破境金丹。 好吧,又被騙了一枚二階。 不多時,一下【噤聲鑼】敲醒了眾人,薩歡宣布選修大會開始,再幾句話介紹完規則,就開始抽簽決定比鬥順序。 場下火爆,場上卻並不刺激。 無非是火對冰、土對金,大陸對長空的符籙大戰。 兩方修士家裡像是開符籙店的,小火球不要錢丟出去,五行罩不要命的開起來。 修士看了打嗬欠,後排的還有起哄發噓的。 鬥法的年輕修士臉都紅了,最後一發火球丟出去,拱手認輸。 “在下窮了。” 另一個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場表示不參加下一輪。 畢竟不是搏命,排名靠後的小門戶,練練手或走走過場,兩邊若都修為不夠的,真火都打不出來,接連幾場都是如此。 “靈葵、靈豆、靈米酒,來,腿收一下了啊” “靈果兒,靈果兒……” 墨奈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自己門人被抽中入場。 “遂心宗王凡,對陣,斬妖堂馮不舉。” 山門名字報出,王凡再站起來,喧嘩的聲音就大起來了。 “喲,這是漁佬王吧?”這是去靈魚小店買過東西的。 “趕緊打完啊,我媽等魚下鍋呢!”這是個嘴饞的孝子。 “王哥王哥,你第一!王哥王哥我支持你!”這是坐在最後一排,呂家那凡人夥計。 斬妖堂,聽名字就知道做狩獵蠻獸的營生,上來的魁梧大漢,刀口上的獸血都不擦,獰笑看著王凡。 【烈焰符】,拍飛。 【寒冰箭】,拍散。 【金靈勁】,拍碎。 三張符籙無效,王凡也舍不得濫用了,給自己貼一張【輕身符】,在場上跳躍騰挪,不至於被步步緊逼的大漢封死身位。 “三招!隻要撐過去三招!於大家,於我山門,就算是勝利了。” 這是出發前,墨奈對大家的要求。 啪的一下,大漢的刀背擊中王凡,直接將他拍飛,在擂臺上空劃一道圓弧,又是朝著墨奈飛來。 墨奈展開雙臂,雙腿運勁一蹬,在空中抓住王凡,隻是大漢力道太大,這一下又沒接穩,兩個人綴向地麵,砸起一陣灰塵。 “噢豁!” “哈哈哈哈哈……這不比鬥法精彩麼!” 王凡傷勢無礙,吐了兩口淤血也就緩了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一招就被拍出去,實在有些不堪,加上蘇醒的時候,場子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難過極了。 場地裡許多修士指著墨奈竊竊私語,他靠【墳頭草】建宗、遣家驛戰金丹、又從薩家嘴裡搶食,算是闖出不小的名頭。 墨奈豎起耳朵去聽,卻都是些難堪的話,老臉一紅,趕緊扶著王凡落座。 “掌門……對不住,給你丟人!嗚嗚!” 又在假哭。 墨奈安慰道:“現在知道難了吧,生死之際,你悟到了什麼?” 王凡一抹嘴角血漬:“早點把史家姐妹娶過來,死而無憾。” 墨奈心裡也不舒服了,別看王凡平日嬉皮笑臉,小老婆一討就是倆,但他該修行的時候絕不耽誤,比史禾、何昆要有追求。 大漢這一下,怕是把王凡最後一絲道心也拍沒了。 他想勸幾句,又不知說什麼,王凡又道:“掌門,我不想在這裡呆了,我能不能把座位賣出去,再去湖裡搞點靈魚來賣?” 如此心向宗門的好孩子,為何不能成就大道呢? “允了。靈石別亂花,留著年中下聘。”墨奈慈愛的說。 這就是可以娶那兩個貌美如花的史家姑娘了。 放在凡人歸埠的時節,史禾可能還能嘀咕幾句,如今墨奈氣勢,與門人幾乎算差著輩分了。 史禾隻好在心裡盤算,多少聘禮,能讓王凡再吐口老血。 王凡喜滋滋出去賣票,墨奈才幡然醒悟:“這小子不是在給我演苦肉計吧?” (注:本文沒有第四十九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