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居然是贅婿之戰!” 呂管事尖利的話音剛落,比鬥場就喧嘩起來,有一小半的人直接驚得站了起來。 “嘻嘻,跟你說今天買黃牛都要來看,值回票價了吧!” 白少方,西離川有名的俏郎君,容貌俊朗、性格儒雅,天賦也不錯,原本是西離川白家下一代的翹楚。 誰知某日白少方坐靈雁玩兒,撞見秦家閨女,死活要娶,隻是秦家是四大家裡魯家的遠親,根本不會把閨女嫁到小宗門裡。 白少方在自家鬧了一通,最終改了姓入贅,成了一段佳話。 眼前兩段佳話對決,看臺上的怎麼不興奮? 秦少方首先登臺,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唇紅齒白,白玉似的膚色,任誰見了,都要暗暗喝彩。 “好一個美少年!” 再看灰溜溜走上來的墨奈,長須的老成修士,沒什麼能誇的,就隻好喝個倒彩了。 “下去啵,下去啵!” 戴紅箍的甄誌勇叉著腰一指:“媽的少廢話!” 墨奈瞥給這小人一個感激的凜冽眼神,認真接敵。 都是練氣六層的修士,一個二十出頭,一個三十多歲,天賦、修為的差距,肉眼可見了。 秦少方拱手:“墨道友,請!” 若是墨奈還禮,二人也就開打了,偏偏墨奈攤開手,現出一枚滴溜溜轉動的小印,溫柔的問:“秦道友,我知你手上拿的是【列缺短戈】,購於祥和坊市,說起來和我還有幾分淵源,所以你可知這是何物?” 秦少方見墨奈似是話中有話,心中防備,且微微一笑,反問:“哦?願聞其詳?” 墨奈走兩步,娓娓道來:“”此乃一品上階法器【厚土碑】,有【極沉】、【光耀】的屬性,祭起砸人,落下防禦……” 這破爛兒……秦少方撇撇嘴,雖說沒有把墨奈當做對手研究,對方資料多少還是有一點的。 墨奈常用【番天】類的法器,屬於早露了跟腳的信息,一點都不稀奇。 “且看這印的真身!”墨奈說罷,拋起小印落在身前,轟然變作一人高的印璽。 “秦道友得到短戈的同一場交易會,這印被我師弟賣了,卻又在不久前,被當做賀禮送還,你說巧不巧?” “就這?”秦少方持戈,踏了罡步就要上前。 “且慢!”墨奈又翻出一枚小印,“秦兄可知這是何印?” “這?” 眼前這小印,長一些、尖一些,說是印,更像是碑,情報裡卻沒有這東西。 “不錯了,這就是我在遣家驛取的無字碑,後在大仙坊著人煉過,如今喚作【無字劍碑】……” 這東西秦少方倒真有點好奇了:“劍碑?可作飛劍麼?” “哈哈,請看真身!”墨奈又一丟,劍碑轟然落下,也作了一人高。 “這倆加起來就有點意思了。”秦少方仔細觀摩劍碑,沒料到墨奈又將一枚印璽轉在手裡拿住。 這臺上貿然多出兩個障礙,怎麼看都不太對了。 他趕緊提戈刺出,那邊墨奈已將【青銀印】丟在身前,正好攔住一道霹靂電光,【小天地三才陣】的模樣已經立起來了。 【青銀印】角上一大塊補過的痕跡,看臺上一陣哄笑,也夾了不少叫好的聲音。 秦少方這才知道自己中計,如果他第一時間出手,墨奈不可能這麼從容的丟出法印,更不可能成陣了。 秦少方縱有文雅的美稱,也大罵了一句“狗賊”。 墨奈嘿嘿一笑,打出一枚【飛沙符】,臺上頓時黃沙漫天。 “雕蟲小技!”秦少方冷哼一聲,驅風吹散了黃沙,卻失了狗賊蹤跡,唯有三座大印崛立。 秦少方知道墨奈就躲大印後麵,卻不敢貿然【禦劍】,隻能踩著短戈,飛到空中查探。 呼的一下,場間又彌漫起一陣濃烈煙霧,不消說,又是這奸賊丟出的【五煙符】搞的鬼。 他才拿風符驅散,又是一陣模模糊糊的炎霧升起來。 秦少方動了真火,甩出一張二階符籙,陡然有九道巨大的冰刃,狠狠的插向三枚大印。 與此同時,秦少方已落回地麵,用【列缺短戈】打出幾道霹靂。 咄咄咄,是冰刃墜地的悶響;啪啪啪,是打在大印上的電弧。 他正在納悶,墨奈已從比鬥臺的角落飛出一柄直撞麵門的銅錘,秦少方舉戈迎去,用橫刃勾住銅錘,一把甩到臺下。 “吼!這是要殺人啊!”甄誌勇穩穩抓住銅錘,笑瞇瞇的說。 臺上還在廝殺。 說是廝殺,其實是墨奈不停丟出各種阻遮視線的符籙,再抽冷子打上一記,而秦少方看上去除了驅散、格擋,拿那廝沒什麼辦法。 “想贏怕不太容易。”封丹師說了一句,也不知講的是墨奈還是秦少方。 甄誌勇笑了:“還早,他還沒出力呢。” 也是不知在說誰。 “這姓墨的有備而來,自當身上紮了無數符籙嘛!” “也就是練氣修士能玩這下三濫的手段,真是下作!” 看臺上閑散扯淡,絲毫不影響兩位贅婿彼此的不停試探,誰也不知是秦少方的風符先打光,還是墨奈的障眼法先用完。 如此耗下去,再打一炷香也沒什麼問題,但秦少方還要留力下一輪比鬥,終是沉不住氣了,伸手在儲物袋中一摸,手裡已多了一張畫滿詭異花紋的紫色符籙。 “這……二階上品的【聚雷符】啊!”有人從看臺上站起來。 秦少方將符籙貼在胸口,雙手握緊【列缺短戈】蓄力一時,再狠狠朝前一斬、二斬、三斬! 三道電光朝前方疾行,迅若奔雷,頓時在雲霧中劈出三條缺口,電弧在三座大印之間不停跳躍,再不存在有照應不到的死角。 “滋滋滋”的一陣狂響過後,【無字劍碑】後倒下一個破衣爛衫的修士,不是墨奈,還能是誰? “狗賊!你再跑?” 秦少方麵露喜色,鄭重其事的摘下【聚雷符】放回儲物袋,這珍貴玩意兒也是老嶽父好不容易求來的,就為了讓他這上門女婿露個大臉。 “嗬……嗬……喝,”墨奈半張臉貼在擂臺地上,一隻手摳出丹藥塞進嘴裡,“就這?” 他扶著大碑站起來,順勢倚著,刷刷刷的直接拿了三張【黃沙符】打在地上,擦了嘴角鮮血,獰笑著再次退回這團暗黃色的小沙暴之中。 “啊啊!”秦少方怒了,重新貼了【聚雷符】朝沙暴中一陣狂打,直到符籙上的紫色淡到無形。 隻是這次沙暴中再無半點聲息,仿佛那些強悍的紫色電火打在虛空中。 秦少方氣喘籲籲,也再沒力氣使出短戈的【霹靂】道術了,隻好禦起短戈,也沒什麼靈力的模樣,慢悠悠飛入沙之中,到處亂攪。 “啪嗒。” 中了。 秦少方打出最後一道風符,吹散黃沙,看臺上的人站起來大半,都好奇藏身其中的墨奈是什麼情況。 三座大印中央,換了身道袍的墨奈半跪在地,垂著腦袋,披頭散發,看不清表情,隻有一滴一滴的鮮血落在地上。 “墨道友,認輸吧。”秦少方英雄識英雄的說道。 “哈?”墨奈似是抬了下腦袋,右手微微顫顫動了下,又是一記符籙,啪的形成一朵雨雲。 隻是墨奈強弩之末,這朵雨雲也就罩了他周身一大片。 “嗬……”秦少方也沒力氣禦劍了,就取了根銅棍高舉,一步步走入雨雲之中。 鏘鏘鏘!錚錚錚! 雨雲裡兩個人又打了起來,不時傳出金鐵交錯、碰撞的聲浪,一會兒一根銅棍、一柄狼牙棒,滾出來,遠遠掉在地上。 兩個贅婿已是在肉搏了,嘭嘭嘭的,聽的人都肉疼。 這樣打了十幾息,雨雲散了,兩個修士果然如凡人一般扭打在一起,一會子是墨奈鎖住了秦少方,下一刻又是秦少方纏上了墨奈…… 封丹師笑說:“居然打成了平手。” “哼,要來了!”甄誌勇畢竟是築基修士,能看得更多。 話音剛落,最高的【無字劍碑】朝著扭打糾纏的二人緩緩倒下,勢大力沉,就要將兩人砸扁。 本是騎在墨奈身上的秦少方眼尖,側身倒下,鎖著墨奈喉嚨換了位置,並狠狠抵住對方喉嚨。 “來啊!砸啊!看看誰先死!”躺在地上的秦少方嘶吼。 大碑並未停止,仍朝著二人壓了過來,眼見石碑越來越大,周圍越來越暗,秦少方閉上眼,等待什麼降臨。 “轟”的一下,【無字劍碑】被人撥開,反方向倒在地上,秦少方睜開眼,看見一張老臉越來越近。 “嶽父……我贏了?” “不,你輸了。”秦家主拉起自己的女婿,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墨奈,“且不說這石碑是他的法器,而況他還有這個。” 秦少方定睛去看,墨奈仰麵躺倒,麵如金紫,背上一副完整鱉甲,正帶墨奈在地上不停旋轉。 “這狗賊……什麼時候竟套了個烏龜殼在身上!?” 秦家贅婿一口老血吐在地上,暈了過去。 “本輪遂心宗墨奈勝!” 選修大會的比鬥仍如火如荼,而對於遂心宗而言,已經結束。 燕柒的第二輪比鬥對上的是大圓滿修為的體修,對方橫練【三梵真軀功】,一身的銅皮鐵骨,算是練氣期無敵手了。 說起來好笑,這體修就是大鱉血肉的主要買家,和遂心宗多少扯得上關係。 也是這個原因,即便燕柒拗著性子和對方纏鬥,體修也隻是一膀子撞她下臺,未受重傷。 “你說你,何苦來哉呢?讓你上去打兩下好看的就認輸,非要逞能?嗯?” 墨奈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批評她,橫豎多講幾句,管她愛聽不聽。 燕柒盤膝閉目,仍是愛理不理。 宋旗勸道:“算了掌門,師妹也是為咱們宗門好,想爭取一下。” 墨奈白眼一翻:“我能不知道嗎?還好趙大個子有求於咱們,要是下個死手,多劃不來,你說……” 本來他還想再說,那邊燕柒睜眼看了看他,又是一臉蒼白,實在不忍心,後半句話生生咽了下去。 接下來就純看戲了,等再抽到墨奈,就上臺亮一下相,禮禮貌貌說一句承讓,下臺回家。 後麵還有築基修士鬥法,隻是門票實在太貴,就算了。 誰知呂管事上臺唱號,第三輪墨奈竟然輪空,遂心宗一眾修士先是楞了楞,然後齊聲歡呼。 闖過三輪,怎樣都能拿到一個選修名額,哪怕排名特別靠後,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不是? “這……這是轉運了啊!”王礫不明所以,又在一旁掐指狂算。 隻有墨奈知道,這番操作是呂家的手腳。 “送個修真苗子到我山門是什麼居心呢?釘子?那呂鋆潔嫁過來之後,多少眼線都有哇?”墨奈實在不解。 還好此事很快就又了答案。 夜裡的留仙居小院,重新笑成大舅哥的呂管事找上門來:“這事妥了。明日你去找薩歡,就說你家的名額送給他家,把你兩家的關係緩和下。” 墨奈趕緊見禮:“原來呂家主要我盡力一搏,是有這個意思,墨奈感激不盡。” 無論真假,這事都算是一樁好處,至於這裡麵是否有陰謀詭計,就不關墨奈的事了。 “哈哈,這有什麼?還不是需要墨掌門在臺上以死相搏麼?我家主當然要盡心。”呂管事囑咐道:“不管薩歡說什麼,你記好,這名額一定要送出去。” “自當從命。” 不要?哪有那麼好的事,墨奈要狠了心送東西,自認還是送得出去的。 第二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施施然找到薩歡,說明來意,對方當然一臉不屑,一個修真苗子值甚麼? 墨奈之前兩次折了薩家麵子,哪能這麼好打發? 隻是墨奈這廝實在厚臉皮,又是哭爹喊娘又是求爺爺告奶奶,情到深處還吐了兩口秦少方打出來的淤血。 “薩前輩,老餘家那事我是真不知情,不然去都不去,純粹一場誤會……” “我這人也有點嘴欠,所以幫著那小姑娘說了幾句不上道的話,嘿……您猜怎麼著,如今被反噬了,那哪是個丫頭,純粹的一山大王,把我山門上下打了個遍……” “哈哈,您說的是,那孩子就是缺人治,等她築基,築基了我保準跑一趟貴門,到時候您家還看得上她,我親自抬轎子送去過……” 墨奈碎嘴一張,什麼囫圇話都說,嘴角抿著血漬,麵色蒼白,一副才打生打死過的樣子。 這樣拚盡全力,大概真是為了緩和兩家關係,而且也把拿到手的修真少年送出來,按墨奈排名,他宗門會得到一個十歲的煉丹師。 墨奈猶在喋喋不休把薩歡狠誇,但看一派掌門如此卑微的自貶身份,薩歡也不好說什麼難聽的了。 “這樣,名額我先收下,你的事,我作不了主,但墨掌門一番苦心我會告知家主,後續的事再說吧。” 墨奈本想歸還四十九枚三階靈石,實在舍不得,見薩歡不提,樂得裝糊塗。 雖丟了到手的修真苗子,卻能和薩家稍微緩和,門人也很高興,餘下的一點時間大家在大仙坊亂逛一陣,才在歡聲笑語中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