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的選修大會結束後,西離川意外的平和,殺人奪寶的少了,強買強賣的也銷聲匿跡,好似闖入了魔修洞府,發現匾額上竟刻了‘仁義道德’四個字,實在令人吃驚。可和平終究是件好事,縱使擔憂,也期待能更久遠一些。”(口述者:離川大善人) 雖說修真界殺人奪寶,時時刻刻都有,中規中矩的說,打坐修煉、吞服丹藥才是常態。 畢竟再好的法器,也要修為驅使,更不要說從屍體儲物袋裡取出的各種功法,需要花大量時間修習、掌握。 於是遂心宗成立第二年,波瀾不驚的過去了。 這種平靜的日子,對於建宗前草木皆兵的墨奈而言,幾乎不可想象:他是不忌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這個世界的。 或許他的兩個師弟也是這麼想的,導致掌門之位如臭牛肉一般,落到了墨姓小修的手中。 這一年間,除了和呂家、甄家的生意照舊,墨奈還和封家打好了關係。 【丹皮鱉】一年三出水,封丹師每次都能踩著點過來報信,墨奈索性邀他一同殺鱉,順勢將甲殼分他,省的讓呂管事這個中間商賺差價了。 至於大鱉出水的原因,墨奈自不好詢問,但大抵是和大鱉的精囊有關:畢竟捕殺的都是雄鱉,因此當封丹師提醒史禾,明年將靈田裡的一階靈植換成【大根草】,史禾也照著做了。 建宗第二年年末,仿佛是照例,還是用一場盛大的婚禮做結束。 宋旗、王凡齊齊納妾,在四村做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墨奈隻去露了個麵就離席,隻留下賈穀鈺和百姓周旋。 西離川雖說日漸太平,也不能給別人在護山大陣外一鍋端的機會。 真正的婚宴,是在宗門大殿裡舉行的,九桌酒宴,隻請各門人的至親到場。 據說就這酒席名額,也有不少四村百姓吵鬧爭搶,甚至還動了手、見了血,仿佛能坐到靈山裡和掌門、長老、客卿老大人喝一杯暖酒,第二日就能升仙了似的。 婚宴當夜,熱熱鬧鬧,得益於王凡,場間就沒有他不熟的,什麼宋村的初戀、史村的媳婦,陳家村的壯年是他最早帶著捕魚,好好一個新郎官兒,把自己整得像個鬧洞房的,到處上躥下跳。 主桌的首席,墨奈與吳正低聲交談。 “老吳,你真不做個築基大典?這是讓別人背後嚼我的舌根子啊。沒事兒,宗門有靈石,那煉器小院的刀疤喻,一把破刀都要了我三枚三階……” 吳正微微笑說:“我若在掌門這歲數,說什麼也要做一場的。可七老八十才築基,有什麼好慶祝的?還費時費力和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道友寒暄,不如多帶孩子們去蠻荒走走呢。” 吳正以“身無長物,人無瓶頸”破境,入了築基卻又丟了自己論道心得,膽子愈發的小,也不知築基時在蠻荒遭遇了什麼,如今也就帶幾個孩子去湖對岸逛逛,因為太過安全,萬搖脂都大著膽子去了兩回。 墨奈見他堅決,也不多勸:“行吧,你是前輩,當然聽你的,以後可別說我小氣。” 吳正哈哈一笑:“掌門小氣還要我說?” 一旁作陪的黃欣聽了這話,噗嗤一笑,腰間一塊玉佩晃得花枝招展。 掌門吝嗇摳門在宗門隻是玩笑,每次從外麵得了點東西,回來都要跟分家一樣到處發,賈老太太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見到黃欣開懷,墨奈老臉一紅,又不好解釋,唉,都是那一大堆專事送人的溫養玉佩惹出來的閑話! 這大半年,黃欣每日都去他房裡做衛生,王凡還十分不解風情的在院子邊砌了爐灶,給黃欣煮茶、燉湯的機會。 兩人一個羞澀一個抹不開臉麵,說話不多,默契見長,往往一拂手、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什麼、要什麼,也算是種趣味。 隻是這黑不提白不提的讓黃花大閨女在光棍掌門的院子裡進出,是個人都知道大事不妙、好事將近。 “掌門、吳師。” 不等墨奈打岔,史禾就帶著正妻過來敬酒,他討了老婆之後開始蓄須,現在一掛小八字胡頗見穩重。 今夏的【烏精草】賣了九十枚二階,【嘆月果】長勢喜人,到明年就是兩枚三階靈石到手,所以今年又添了兩株,算是宗門最穩定的營生了。 這得益於吳正在蠻荒呆得久,對靈植一道懂的不少,平日裡說了不少東西,史禾以對方學生自居,有真正的敬意。 此時史禾笑嗬嗬摟著嬌妻,已是半醉的紅臉霸王:“掌門大人,我兩口子再敬你三杯。” 墨奈詫異:“嗬,你不和你吳師痛飲一壇,找我做什麼?” 老吳正在一旁捋著胡子微笑,根本不怕墨奈挑事。 “掌門師兄,我娘子有喜啦,您是主婚人,當然得先敬您三杯呀。”史禾也學會了捋須,一副當上老父親的樣子,反倒比光棍掌門稍顯沉穩。 啊,我們這一輩裡,終於有後代出生了,墨奈光舉著杯,卻陷入短暫的沉思。 也不知史禾是被死去的史家老族長一語點醒,還是早就放棄長生大道,總之放棄了立刻就有收獲,落紅塵、得子嗣,也是福氣吧。 感慨雖多,也隻是幾息的事,墨奈把杯子放下,豪邁的說:“這是我山門建宗以來頭等的大事,怎麼能用杯子,給老夫上碗!” 三大碗靈米酒下肚,拱得腹中熱烘烘的,那史家娘子,宋家村的頭號美人,玉指輕翹,單獨來敬酒,沒的說,又是三大碗。 乾掉碗中酒,史禾喝彩,史家娘子拍手,引來了四小隻。 “換壇子換壇子!你堂堂一個瓢把子,怎麼娘裡娘氣的?” 宗門大師姐阡尋,半邊臉包了滲出血紗布,豪氣卻是一點不少,此時拄著單拐,陳貓貓與何昆提著四個酒壇子,站在她身後。 幾個小子,連同萬搖脂,被大師姐治得服服帖帖,此時在野丫頭的帶領下,一同起哄。 這大半年,阡尋卯上了二階的【赤癍熊】,哪怕每次都是兩巴掌拍飛,傷好了也繼續打上門去,把陳貓貓何昆之流看傻了眼。 墨奈樂得輕鬆,反正那熊獸知道是自己人,下手有分寸。 看著兩男兩女的青春後生,讓墨奈有種終於拉扯長大的舐犢情深,當即換過酒壇子狂飲,沒注意一旁默默看著他的黃欣,不知為何,低了頭,臉頰微紅。 等到王礫、荷花兩口子過來,墨奈才發現情況不對:“怎麼說?合著你倆也來搞我是吧?花姐,你要是沒懷上,又有什麼借口敬酒?” 墨奈的擠兌,荷花是一點都不在意了:“我和老王成親,是不是掌門兩頭牽線?如今好好一對璧人過來敬酒,掌門還埋怨上了?我家胭胭眼見是大人了,也還要請掌門……” 一聽這話,何昆眼睛亮了,掐著海碗的指節發白。 一聽這話,墨奈就沒轍了:“你怎麼當人娘的,她滿十五了嗎你就惦記上了?趕緊喝酒吧真的是。” 又是三海碗下肚,接著宋旗兩口子、王凡三口子也提著酒壇子過來,墨奈也懶得說什麼,隻管灌酒。 眾人一哄再哄,墨奈再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白當掌門了。 扭頭看一看黃欣,不知是多喝了幾杯,還是席間太暖,臉通紅,正緊挨著賈穀鈺,和荷花小聲說著什麼。 他舉著海碗,頭暈目眩的,這賈老太,怎麼把個米酒釀得這麼大的勁? 眼見狗腿王凡又來鬧酒,墨奈氣不打一處來:“老宋我就不說什麼了,你王凡也配跟我在這鬧?晚上不怕我喝多了聽你墻根?” 王凡左擁右抱,哈哈一笑:“哈,那掌門可得在耳朵裡塞點棉花,我家這位大姐嗓門可大。” 史禾八字胡一沉,已是不高興了,這一年和王凡暗鬥不止,就因為大堂妹小姑媽全嫁給了這廝,更不要說當時自己成親,這貨在外墻鬧了一夜。 他挽起袖子,輕輕推開宋家美人:“和掌門喝完,我跟王師弟你喝幾個。” 墨奈成功的禍水東引,吞下最後六大碗酒,笑著仰麵倒下,被吳正穩穩接住。 “哈哈,送入洞房啦!”那頭一邊和史禾拚酒的王凡大樂。 幾個男修抬著墨奈出門,女眷這一席,燕柒自斟自飲,冷眼旁觀。 又是賈老太太拄著龍頭拐杖坐在她身旁:“何苦呢?他還沒這意思,你這麼把黃姑娘硬塞他房子?” 燕柒冷冷的說:“黃欣算自己人,比呂家的先嫁進來要好。” “嗯,有些道理,但不如你……” 賈老太才多說半句話,就惹得燕柒丟了杯子就走。 “唉,如此好月,卻不聞笛。”老太太哀嘆,又一把抓過陳貓貓,心肝寶貝的揉搓一通。 王凡的宅邸、宋旗的洞府,接連響起了喜慶的嗩吶,墨奈都聽到了。 口乾,便扶著床沿站起來,墻上的兩枚螢石不知給人滅了,隻剩圓桌上的兩根大紅蠟燭,火苗子騰騰燒。 墨奈猛灌涼茶,扶著桌子坐下:“嗬……不如真醉過去算了。” 但如何真醉呢? 別說解酒的丹藥,這靈酒本就需要消化才見功效,裝死是騙不了人的。 這時,房門被推開,披著蓮青色鶴氅的黃欣端著熱茶走進來,一見墨奈坐著,嚇得托盤差點丟到地上。 “別慌。”墨奈一道靈力渡過去,隔空扶了她一把,“門關上吧,化雪的時候最冷。” 冷什麼?這房子裡裡外外都有賈穀鈺的小手段,外麵就算天寒地凍,進了屋子也無妨,如若不節省,這護山大陣裡做到四季如春也不難。 吱嘎一聲,合上門,擱下托盤,披風放在衣桁。 此時她換了大紅色的繡金百子夾衣,金釵搖曳,玉佩蕩漾,是個大方的打扮,卻隻敢貼著墻邊站著。 哦,這是出嫁的服飾。 真有點委屈她,就這樣不聲不響的…… “過來坐吧。”墨奈倒了兩盞茶,用動作緩解尷尬。 眾人的撮合小手段在這一年間層出不窮,二人心知肚明,尤其那燕柒,次次都是來硬的,終是在這年節把黃欣塞進他房中。 墨奈嘆道:“隻是有些虧待你,不能明媒正娶,連你小瀘國的家人也無法去尋。” 修真界太過遼闊,由離川去偏遠的主地找人,起碼要金丹修士出麵,呂家倒是能幫忙,但哪能用在和露仙宗、舒海都扯了點乾係的黃欣身上? 黃欣用極小的聲音回復:“我有這境遇,我爹娘泉下有知,也隻會欣慰,若二老還活著,更高興不是?至於喜宴什麼的,今日做過了就算。” “這哪算得數?以後,總有機會……”墨奈學著道聽途說的手勢,去抬起黃欣下巴。 燭火下,點了香妝、抹了唇脂的黃欣抬起頭,美到不可方物,卻嚇得墨奈後仰,一屁股墩坐到地上。 “嗬!!!” 這妝扮!比之前大殿上看到的還像舒海。 黃欣捂著嘴輕笑,雙瞳剪水,有無盡的溫柔。 “燕姐姐說,你就喜歡這樣,我知道她是故意捉弄,也覺得有趣呢。” 墨奈臉是黑的,又鼓起勇氣說:“那你再抬起頭來……” 二人四目相對,眉宇確和舒海有幾分相似,但看久了就知道,眼前良人是另一個美人。 “比她美多了。”墨奈誇贊。 “我哪裡有仙師好看呢?普通人一個罷了。”美人雖微微皺眉,卻是這一句誇得滿心歡喜,撒個嬌,挨得更近了。 “咳咳,咱們來談談心吧。” 噗嗤一聲,美人笑了:“賈奶奶就說掌門要講這句的,她早早給了我四大本書看,荷花姐姐也要了王礫仙師的春宮瓷片……” 眼前動人尤物之嬌軀的陣陣熱力,他感受到了,口乾了、舌燥了、丹田的冷灶著了火。 “再如此,真禽獸不如了,”他自嘲一句,扭頭朝窗外看了一眼,“那這樣,你會不會……” 墨奈的廂房外,冰雪皚皚,花草都白晃晃的,幾個修士蹲在墻角,鬼鬼祟祟。 何昆將懷裡銅製的大水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用力抵在墻角,一旁王凡掐著訣,嘴裡念念有詞,水缸不停抖動,嗡嗡作響。 阡尋拄著單拐,抽著旱煙,吐一口白的:“呼,到底有用沒用?” 史禾對著酒瓶頓頓一口:“特意讓老奶奶開的後門兒,隻要裡麵不開【隔音罩】,保管聽得見。” “成了。” 王凡接過史禾手裡酒瓶,頓頓兩口,大家一起貓著腰,耳朵都快塞到水缸裡。 “東西呢?!” “什麼情況!你當這是兒戲嗎?” 這是什麼?黃欣一介凡人,怎敢如此對我家掌門說話? 王凡、史禾對視,一臉的疑惑。 再聽。 “你是不是有病?嗯?” “你這色胚!” “讓你除衫,是我心意通達,與爾關係不大。” 何昆臉越聽越白,再聽到黃欣又罵了一句,扭頭就跑,什麼師門前輩、村裡長輩,都不管了。 王凡、史禾也撒腿就跑,和才小跑過來的宋旗撞了個滿懷。 “快走快走,回去洞房,這虎狼之詞是他媽的聽不得的!” 宋旗多精明,況且同村的燕柒拉著黃欣在房中一頓捯飭他也看到了,幾乎是瞬間領會了意思,原地轉個半圈,回去了。 留下大無畏的阡尋,還在水缸邊豎著耳朵,隻是越聽臉越紅,越聽越害臊,最後拄起拐杖,一蹬一蹬的瘸腿跑了。 “什麼掌門瓢把子大當家的?就是個大流氓!” 建宗三年初,墨奈納妾。 (大事件「引援」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