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搏兔,行盡清溪終見龍(1 / 1)

餘下史 兀那小修 7018 字 8個月前

鬼手湖東的岸邊,往日遊龍幫的漁夫早逃了個乾凈,現在隻剩一大群散修,或在地上走,或在天上飄,三五成團的交談。   還有朝湖裡撒尿的。   什麼東西!   “墨掌門!”   陳大聲遠遠的揮手招呼,墨奈暗道一聲晦氣,擠出笑臉慢慢迎上去,同時環視在場修士。   好家夥,是以鬼手島為分界線,東邊的小宗門來了一半,在祥和坊市議事三四年,許多都是熟麵孔。   除了像自己一樣被裹挾的掌門,估計也有許多暗地裡與宿景門交好的宗主,所以墨奈不敢和這些人多作交流,隻遠遠的拱手致意。   墨奈和陳大聲匯合時,不遠處的景別,向他微微點頭。   “墨掌門,你覺得今天打的起來嗎?”陳大聲憂心忡忡,“反正這次我沒打算出手了,本命器都碎了。”   嗯,你家還賠了三枚三階,要是這回再打壞點什麼,褲子怕都要當出去。   墨奈嘆口氣:“希望善了吧。”   又等了半個時辰,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附近家主,因為遲到,被景家年輕修士逮著破口大罵,反正有呂管事練氣訓築基的珠玉在前,這幾位築基家主早就皮實了,雙眼無神的望著遠方,一聲不吭。   景別飛過來嗬斥:“景詫!不得對前輩無禮!”   哼,真有禮,你不早說?生生讓這後輩罵一盞茶?   “人差不多了,出發吧!”   景別下令,隨手丟出三架【幻木靈梭】,離地三尺,起起伏伏懸著,看得墨奈羨慕不已。   這東西雖說隻是一階的載人法器,可一艘就足夠把遂心宗上下裝了,而且可以收入儲物袋中,十分方便。   還是那句話,好東西唯一缺點就是貴,【幻木靈梭】光買下來就得三百多枚三階,使用起來更耗靈石,實在養不起。   “也不知道是誰造的東西,這般不親近我們小宗門呢!”   【幻木靈梭】周身亮起符文線條,載了在場四五十個小掌門、小家主,由景別帶著親兒子開路,直奔遊龍幫。   “宿景門就去這點人?真是去談判的?”墨奈疑惑起來了。   陳大聲低聲大笑:“哈哈,你猜?”   飛了一百多裡路,隔著飛梭都能聽到前方鬧哄哄,墨奈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透過飛梭的舷窗望出去,看見空中有百多隻飛獸,身上的靈索直直垂向地麵,下頭都是極大的木箱,許多穿著宿景門道袍的修士在貨物之間穿梭,時不時大聲嗬斥飛獸。   “都是攻打山門用的大型法器,獅子搏兔。”陳大聲來離川幾十年,知道木箱裡裝的什麼。   墨奈裝傻:“那【金光道德大陣】不是被陳家主一擊而潰了麼?”   陳大聲臉一紅:“那破陣,怕是糊弄人的呢,景掌門又不傻。”   宿景門主力等到掌門,齊聲高呼,一個瘦切修士跟在景別身後,大概就是宿家的天才修士了。   一聲號角響起,一個修士長嘯,人與獸組成的戰團浩浩蕩蕩開拔。   “這還不算什麼呢,想當初四大家開戰,光那些巨型飛獸組成的軍陣,都夠你我喝一壺的。”陳大聲小聲嘟囔。   “那日後再有大戰,得請陳家主打頭,保管一擊破陣呢!”飛梭前頭,一個憨乎乎的修士打趣。   “譚牛!閉嘴!”   譚家,就屁股邊兒挨著西離川的築基宗門,也被綁上了這架戰車。   那墨奈就不怎麼慪氣了。   這次裹挾,連扯不上邊兒的築基修士都捎上,就說身邊的陳大聲,也早就是煉氣大圓滿的修士。   遂心宗羸弱如此,不過是砧板上的蚊子肉,出了事也輪不到自己。   飛梭不比個人的飛行法器,宿景門怕是早就偷偷做了攻打山門的行軍演練,修士、靈獸、貨物以及迫於壓力到來的諸多小門小戶,都有專人協調。   再去遊龍幫,就隻用了個把時辰。   再臨遊龍幫山門,這故地,沒任何變化,山門前的盤龍假山還是滿地的碎石,地上黑乎乎坑坑窪,都是被火係法器濺射出的明焰砸的。   幾裡路外,青山遊龍,靈氣盎然,近前隻一條時隱時現的小溪,淙淙流水聲輕輕。   既無護山大陣,眾人再次隻稍事整備,齊刷刷的繼續向前,一直到三階靈地邊下才停下來,飛獸刷著翅膀降落,吹得地上青草齊齊低頭。   “看見沒?”陳大聲指著靈山,驕傲臉,“【都天迷龍大陣】,二階上品。”   一條虛虛實實的金龍,盤在遊龍山的最高峰,獸眼瞇起,龍息輕吐,如同真龍降世一般,之前看到的遊龍山,隻是這座法陣營造的幻影。   “宿景門景別,特來拜山。”金丹修士喊話,極有威勢,雖隻如平時訴事,話聲卻如雷貫耳,震得墨奈耳朵嗡嗡作響。   拜山歸拜山,木頭箱子全開,露出一根根大小不一、刻著精密符文的靈木,這些攻城器械有新有舊,大概來自上一次開拓戰爭。   另一些箱子裡,放的全是一座座盆栽,茶幾那麼大,盆景裡的山水的怪石嶙峋、樹木的枯枝敗葉,被宿景門修士小心翼翼端好放在一旁。   “這盆子是宿景門的手段,一會子打起來站遠點,這東西砸在法陣上可兇。”陳大聲憂心忡忡。   “有大聲掌門自爆法器那麼兇麼?”墨奈好奇的問。   陳大聲漲紅臉,小聲自辯:“呃……大差不錯,大差不錯,”   飛獸卸了貨,呼啦啦馱著修士,把遊龍山圍了大半個,打的正是“圍三闕一”的主意,缺口方向的十多個隘口,應該都布置了駐守修士。   “唉,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墨奈憂心忡忡看向西南角,那裡的一個隘口,無名山穀,駐紮著自己的一切。   由於大陣外正在組裝攻城、破陣的器械,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呈半圓形圍著遊龍山鋪開,極是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年節擺大攤。   陳大聲扯著墨奈邊走邊看,指指點點為他解惑,時不時還問宿景門修士,這東西多少靈石買的,惹來白眼也不在意。   “咱們越自然,越像一家人,我們就呆在這,天大的事也沒事。”   不知不覺,陳大聲已帶著墨奈,走到戰陣邊緣,剛與另外幾個滑頭的小宗主碰頭,就被肅家的那個天才築基修士趕了回來。   大戲正在搭臺,遊龍幫這次沒敢等下去,隻過了一炷香不到,龍管事打頭,身後跟了五六個築基修士,從護山法陣裡飛了出來。   龍管事喝一聲:“好膽!諸位堂而皇之在我山門前架炮,不怕有心人亦步亦趨?”   小字輩的景詫跳出來回他:“嘿!你這外海來的,殺人放火做得少了?在我們這冠冕堂皇?我老祖是來和你家談正經事的,那些法器,不過有備無患,先兵後理,你小人之心,當然都往壞處想。”   龍管事冷笑:“這兩年,你宿景門一而再、再而三的派散修滋擾,不就是想賺出我家【執中令旗】再強占遊龍山?事到如今居然還說來談正事,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哈,好他媽一個先兵後理,你們這幫主地來的酸修士,總有說不完的理兒,要打就打,來,同老子走一場來!”   一個聲音,光聽著就惡貫滿盈!   再看法陣裡飛出來的修士,光頭上紋龍爪,赤著的上身全是虯結的肉疙瘩,右手戴個蛟爪套,烏黑烏黑的散發五彩斑斕的華光。   光頭修士自報家門:“外海趙蛟,遊龍幫供奉,來會會景掌門。”   “築基大圓滿修士?”景別白胡子一翹:“我家小輩理糙話不糙,老夫今日到此,是與遊龍幫主會晤,談的是靈地交換,鬥法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打過再說!”趙蛟右手一握,蛟龍爪“嚓”的一聲響,一條血蛟見首不見尾,既盤又踞的遊於其周身,顯得悍勇無匹。   “老夫與你打,有點小題大做……”   “放屁!老子就要戰金丹!殺金丹!”趙蛟越說越狂,蛟龍爪哢嚓哢嚓的收放,環在他身上的血蛟剎那間成了暗紅之色,墨奈等人隔著很遠,都嗅得到這聞之欲嘔的血腥味。   “我來會會你!”   不等景別示意,宿家的天才修士托著一塊奇石飛了過來,在空中略結手印,頓時一座巨大無比、泰華乾尋的怪峰虛影在他身後驟現。   奇石與怪峰不停虛實交換,同時發出陣陣雷鳴,仿佛萬馬奔騰,聽的低階修士雙耳欲聾、心中暗驚:這動靜,怕是窺見金丹門檻了。   “啊,都有土靈根,差別怎麼這麼大呢?”墨奈看到宿姓金丹托舉的奇石,既心灰又心動,“這大的家夥壓下去是什麼光景?”   趙蛟既帶著殺手套,就是近戰,趁著奇石怪峰兩相交匯的瞬間,欺身過來,那條血蛟張開血盆大嘴,對著宿姓修士就是一口!   這時化為實景的怪峰裡飛出一塊石頭,打在血蛟鼻頭,轟的巨響之後,血蛟化作漫天腥臭的血水,遮天蔽日的朝宿景門的低階修士噴灑過來,趙蛟卻不見蹤影。   景別好似早有預料,隻一揮手,手中綠枝飛出三片葉子,將血汙吸得乾乾凈凈。   金丹築基,天塹一般。   墨奈冷笑:嗬,剛才不是要秒金丹?   他冷笑,趙蛟冷笑,人已在宿姓修士身後:“吃我【烏龍奪】!”   又是一塊不知材質的奇石,打在趙蛟現身的地方,頓將這看似兇狠、其實不堪一擊的外海修士擊飛。   “啊!!!”趙蛟飛在空中,狂吐鮮血,下麵的宿景門修士前腳還在笑嗬嗬看樂子,後麵就蘸了趙蛟噴出來的汙血,捂著臉滿地打滾!   “小心有詐!”景別看出不妙,就想搖動手裡綠枝幫忙。   “景老頭,你在山上看風景,不知看風景的人,也在山上看你?”   一個尖銳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使慣了旁門左道。   不遠處那條不起眼的小溪忽然激起巨大的水柱,如龍吸水一般浪花飛濺,一道巨大的青芒乍現,還形成一道黑色霧氣屏障,攔了景別的去路。   景別知道來的是金丹修士,遲疑了幾息,場間形勢就有了新變化:那趙蛟跌落在宿景門修士中間,胡亂出手,已然打傷數人。   “趙蛟!不要亂殺!”尖銳的聲音似在指責。   “哼!龍奇士!我血蛟都廢了你跟我說這個?!你算什麼狗屁外海修士!”趙蛟才不理他,一把抓了景詫脖領子,遠遠的飛走。   “龍幫主好一手潛淵遊龍,謀劃數年,終於蹲到老夫。”   見到已成金丹的龍奇士,景別也明白自己反被算計,瞬間老了許多。   宿景門修士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疼得滿地打滾,景別也視而不見,隻看著那道黑霧,喃喃自語。   “嘿嘿,你能過江我也能過江,總不能隻許你算計別人,不許別人搞搞你?”   黑霧深處,走出一個精裝的矮漢子,麵白無須,遊龍幫眾修士下拜,口稱幫主。   “參見幫主!”   這反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裹挾來的眾掌門、家主全都看呆,那些與宿景門交好的家主更是把驚恐寫在了臉上。   “這是什麼玩法?執中令旗是這樣用的?”   至此,對於這場亂戰,墨奈心中終於隱有答案,卻隻對如何使用執中令旗抱有興趣。   你們愛玩什麼詭計盡管玩,乾我屁事,他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有點想笑。   這時陳大聲湊了過來,肚子一鼓一鼓的運氣,嘴不動也發出了聲音,又是響在墨奈肚子裡。   聲音陰冷,再不是之前對話時那個唯唯諾諾的陳大聲:“墨掌門,看在你曾仗義執言的份上,龍管事托我給您帶個話,你家小心。”   墨奈猛地去看對麵龍管事,那老頭遠遠的微微、輕輕的點頭,仿佛這話就是他正在說的。   眼前陳大聲的臉,似笑非笑,一絲殺意迸出,隨即收回。   都是裝的。   龍管事是裝的,龍奇士是裝的,這陳大聲是遊龍幫安插在宿景門的眼線,也是裝的,否則練氣大圓滿的修士,如何對我低聲下氣?   我真傻,真的。   明白自家可能也有人算計,墨奈再笑不出來,朝椅子山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山門有法陣,如若是金丹修士去攻,怎麼也守不住,肯定先就近看看。”   他咬咬牙,朝無名山穀狂奔而去,旁光還看見幾家宗門如無頭蒼蠅般舉棋不定。   離開這旋渦一樣的地方之前,墨奈聽到遊龍幫主說的最後一句話。   “景老頭,你想自爆金丹隨你便,隻要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