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友否,春風從來可乘興(1 / 1)

餘下史 兀那小修 6681 字 8個月前

一語揭破身份,好茶好果端上來,盡是凡世上的奢遮好東西,也盡顯阿貴的心意。   “你這……咱倆客氣啥,你還是喊我老墨,我還喊你老貴阿貴,順口。”墨奈撿起個果子,咬一口,一點兒不見外。   阿貴在旁邊椅子坐了半個屁股,陪著笑,眼瞅著廉方說:“哈,那我可不好喊。”   墨奈假裝才想起來:“噢!這大兄弟我忘給你介紹了,哈哈,這是老廉的好大兒,廉方兄弟!”   他可以亂著輩分,阿貴卻極有分寸的行個大禮:“叩見廉仙師!我賈家有如今的一點富貴,全仗大小仙師,我與廉大仙師一路修墳這些時日,心中早將他老人家當做自己親人長輩,祠堂也供著他老人家的長生牌位,香火不斷……”   阿貴的機靈,墨奈是早就知道的,他把這壞人做了,讓廉方先有壞印象,這時再被賈村長甜言蜜語一灌,頓時讓廉方自責之前對他的厭惡。   廉方趕緊攙了阿貴起來:“啊啊啊!阿貴村長年長於我,行這麼大的禮可不行,要被我父知道,肯定要罵我……”   阿貴哽咽,不肯起身:“廉大仙師何等心胸,哪裡會怪,隻是當時墓園剛才建完,他就被薩仙師那邊的人叫去,唉,連個正經的道別都沒有,我這邊得了茍道友的照顧,漸漸有大屋住,日子過得極舒適,您瞧我這裡這劍,就是茍仙師給的,說放在祠堂,滴血之後能用三次,保我……”   墨奈不禁遐想,噢,還忘了老茍那廝,現在不知躲在哪,好好一個要被打殺的老頭兒,竟然跟著廉理混出了頭。   哪兒說理去。   廉方接過那劍,隻看了幾眼,就知道這是金丹修士才有的本領,又看到劍柄上寫著“兼廉能毅,始我啟威”,正是他老子的文路,又憐老父剛入金丹遭的不測,不免對這阿貴更多好感。   三人寒暄一陣,阿貴這兩年見多了修士,談吐尺度掌握得極好,墨奈又引導他說些當時修墳的趣事秘聞,把廉方聽得入勝。   “啊,難怪我父說修墓之事是好歷練,內裡確有真乾正坤啊。”他感慨。   墨奈見廉方轉過彎來,這才說起正事:“老貴,我來這裡,是轉送露家的賞賜。”   他一轉手腕,掌心露出一個玉匣,玉匣之內又是兩層【遮靈布】包好,打開,露出兩個小巧的藥瓶。   墨奈輕巧渡過去,廉方這才知道墨奈不是胡鬧過來,連同之前吳正帶他狐假虎威的事也看作真的。   阿貴穩穩接住,眼中熱淚打轉:“我這一凡人,竟要勞煩墨掌門跑一趟,感恩露仙宗……”   墨掌門……   終是有了隔閡,一句老墨不喊,再不是當年光著膀子敲石頭、夜裡飲一碗濁酒吹牛的好時光了啊。   “我剛來你密室特意翻了翻,哈哈,怕你藏著掖著吃錯了藥,你這延年益壽的丹藥,服食一種,半年內就不可再吞其他的了,否則形同自殺,露家丹藥是好東西,一年隻可吞一丸,要切記之。”   凡人吞服修士煉製的丹藥,向來都有禁忌,吃雜、吃錯了藥,血氣翻騰、身軀狂躁,重一點的直接立斃。   “這個我懂的,茍道友也和我三番四次說了,嘿嘿。”阿貴搓著手,眼睛直勾勾看著墨奈掌心丹藥。   露仙宗給的丹藥,墨奈嗅過、舔過、砸碎了查過,或是自己修為不夠,或者說這就是露之恩的一片好意,總之看不出什麼端倪。   但有關魔修的事,永不是小事,所以扯也要把廉方扯來做個見證。   墨奈掏出舒海送給燕柒的丹藥瓶,指著上麵【知常觀】的宗徽說:“露仙宗給你的丹藥瓶子上沒字的,你懂?”   賈阿貴不停點頭,廉方見到墨奈手裡有世間超級宗門的家夥什,不免高看這廝一點。   所謂的正事說完,墨奈也拖著不走,就和阿貴聊著幾年前的故事,趁廉方不注意,迅速朝他使個眼色。   阿貴立刻明白,當即跪地喊道:“兩位仙師!凡民有事相求!此事拖了半年,一直找不到大仙師蹤跡,如今已是火燒眉毛了!”   墨奈笑嘻:“說吧,不過我不一定幫得上。”   廉方把蓄得不多的胡須吹起三分:“這墨某人向來貪生怕死,你跟我說,什麼事?隻要不違凡修之禁。”   阿貴說道“這事其實正與廉、墨二位仙師有關。我這陸港原先是個破舊的小村,修了墓園之後,漸漸人多了。加上大小仙師的名氣在此地極響亮,家家都供了長生牌位,許多遣家驛的富戶大族覺得這裡沾染仙氣,搬來不少,村子越建越大……”   遣家陸港現在說是陸港小鎮,但在各種文書、地契中仍是村落,所以阿貴村長還是這裡最大的官長。   自從過了新年,上頭的官員就說遣家陸港要正式建鎮,要把附近七個村子歸攏麾下,隻要事成,阿貴馬上會被擼成屁大的閑官兒。   這大半年,阿貴找上官理論,對方拐彎抹角和四大家的魯家堡扯了點關係,根本不睬阿貴,隻讓他請上得了臺麵的人物過來說話。   廉方點點頭:“那廝就是想看看阿貴村長和我爹是否還有聯係。”   墨奈翻個白眼沒做聲。   “大仙師我如何找得到呢?所以我自己掏靈石請了仙師去找小仙師,卻一去不復返,那遣家驛的官長等不來人,今年入夏之後,逼得更緊,連村長都不要我做,若不是和大小仙師有舊,我……”   墨奈不好意思的吸口氣,心下自忖:那時估計卷入了遊龍幫的事情裡,消息靈通點的,當然避之不及。   墨奈有難,廉家不聞不問,遣家驛的上官隻當阿貴失勢,更不把他放在眼裡,這兩個月阿貴又花重金請散修過來幫襯,也是無果。   廉方聽罷故事,一張大方臉,氣圓了:“就這?”   “就這。”   “前麵先帶路。”說是帶路,廉方自己先走出密室,嚇得那小妾花容失色的尖叫一聲。   “得嘞,今兒就乘一乘廉道友的春風,把你家的事辦了。”   墨奈摟著阿貴走出密室,看到如花似玉的妾室,朝阿貴擠眉弄眼,搞得賈村長十分不好意思。   “老貴,你這都好幾年了,幾個好大孫呢,一個有靈根的都沒有?阿貴你是不是找個大夫看看啊?你知道【大根草】嗎?【丹鱉精】呢?”   墨奈放鬆,阿貴也自然了些,推著小仙師的背朝門外走:“先辦正事先辦正事!”   這隨意的一推,舒服了。   “弟妹再會。”   廉方請來【野雲靈幻舟】,就大大方方落在阿貴家的門口,隻是大半夜的,沒什麼人看見,三人一同上船,奔赴遣家中驛。   第一次坐上這等靈物,即便沒什麼人看到,阿貴臉上已笑開了花,眼角的皺紋也藏不住。   墨奈暗嘆:畢竟是荒漠裡討生活的,風霜抹不平,贈的丹藥再多,阿貴也就六七十年的壽元了。   野雲舟太快,半天也就飛到了目的地:大片大片的綠洲,被離水支流圍成個半島,島上散溢星點靈氣,是遣家驛的核心處所。   半島中央,一座極大的觀園門口,靈舟降下放了人便走,不參與此間事。   行到官邸前,已聽得到裡頭呼喝的、鬥雞的、搖骰盅的,夾雜著女子笑聲,聽著就像墨奈常去的銀鉤賭坊。   官邸外卻空無一人,廉方皺著眉頭高喊:“此地大官長出來!”   喊了兩三次,才有一個童子,開了側邊小門出來,見是個修士,輕聲細語說句“仙師稍後”,又跑了回去。   廉方點點頭,就剪著手呆在原地,頭昂到天上去了。   周圍看到靈舟落地的閑人,此刻已經湊過來了,交頭接耳,猜測這幾人的身份。   “那個打頭叫門的,方臉,大概是個仙侍童,你看多大氣勢?反是他後頭的主家,平易近人。”   “那可不?我估計討不到什麼好,據說……”   能在此處居住的,多數都是遣家驛的富貴閑人,平日除了吃喝嫖賭就是看熱鬧,又見多了世麵,根本不把廉方放在眼裡。   遠遠的,墨奈耐心對阿貴講解:“高修二代,也就修行上和他老子一樣,其實性子完全不同,你看那鼻孔,都瞪人家房頂上去了。”   阿貴連連點頭,心裡卻不這麼想,聽聞要當鎮長的人,和四大家扯得上關係,今天不一定能討好,隻是他賈阿貴家的富貴皆是墨、廉兩人送的,按民間玄學,再想有升遷,也得從這兩家去找。   又等一時,從官邸裡慢慢走出個胖子,大腹便便,雙手抬著肚腩說著客氣話:“敢問仙師,有何貴乾?”   廉方一聽這有理有據的架勢就來氣:“我就問一句,遣家陸港的鎮長為什麼不是賈阿貴?”   胖子官員打著哈哈說:“稟仙師,他做他的村長,和鎮長有什麼關係?我遣家驛自開埠以來,都是凡人管凡人事,不勞仙師費心了。”   廉方冷笑:“哦?那我怎麼聽聞……”   話沒說完,官邸內一聲長嘯,接著有人發問:“哪家的修士在這裡喧嘩?”   胖子官員笑了:“哈哈,我等身份地位,當然與仙師說不上。”   一個年輕男修身背利器,星眉劍目,很是俊朗的走來:“老展,你先下去。”   墨奈一看這人,趕緊把臉藏了半個在阿貴身後,樂出了聲:“賈阿貴鎮長,你把心放肚子裡哈,這人我熟。”   秦少方,或叫白少方,改姓的贅婿,墨奈選修擂臺的對手,也是手下敗將。   秦家贅婿不是跋扈之人,和和氣氣見禮之後,自報了家門,滿以為姓氏一出,對方多少賣自己點麵子。   誰知廉方不僅臉方,頭也方得很,不僅不露出和善的笑意,反而更加沒好氣了。   “我還是那句話,賈阿貴本是村長,接任鎮長一職有什麼問題?”   秦少方年紀輕輕就逼近練氣巔峰,向來被白家、秦家照顧,什麼時候這麼被人惡聲惡語的問過?生平吃的唯一大虧,也是西離川有名的奸猾小人。   秦家贅婿當即冷下了臉:“凡俗之事,有他們凡俗道理,我去魯家堡拜訪,路過而已,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是見道友逼問,才現身阻攔。”   廉方哪信這些鬼話!他那一大家子凡世族人被拆得七零八落,背後全是修士的影子,這修真界,“凡人自理”的說法隻能糊弄孩子。   但廉方空有身份,卻不曾參和過這些齷齪事裡來,否則當初他也不會替族人出麵,和自己父親鬧掰。   秦少方見他語塞,還以為是魯家堡鎮住了對方,拱手就走。   “慢著!”廉方飛身攔下,對著墨奈高喊:“你!過來!”   墨奈嗤笑低語:“要你有什麼用!連隻狗都打不過!”   現身就現身,正是炫耀的時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秦道友,別來無恙啊!”墨奈揮揮手,拽著阿貴朝官邸那邊行去。   秦少方一見這廝,再看看這方臉修士的模樣,頓時知道他的來歷,最近遂心宗的修士拉了廉家一對兒女,四處亂竄,他哪裡不知?   而始作俑者墨奈,西離川一等一的奸猾之徒,正笑著朝他過來,嶽父大人說了,這廝是個不得好死的,越是這樣的,越要避讓一二。   別說廉方、廉媛,就是廉理,在離川也不算什麼事,大家在意的,還是背後的露仙宗。   所以要等,要避讓。   想通關節,這位在選修擂臺的落敗後成熟了一些的贅婿,臉上開了、笑了,像忽然長大了、懂事了,雖表情還不太自然,但終究是會自然的。   “原來是廉道兄,失敬失敬,那邊的墨掌門,你好哇,我方才說過,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路過罷了,二位既有事,慢慢聊,秦某還有事去魯家堡,不耽誤大家時間了。”   背後【列缺短戈】出鞘,秦少方踩上去,俊俏後生朝西一指,禦劍飛走。   此時墨奈已走到廉方進行再教育:“你說你吧,既趁勢壓人,先報上名號啊,還好對方隻是個練氣,要築基修士,一掌把你打死怎麼說?”   “死便死了。”   喲嗬,骨頭倒是比你爹硬多了。   這時胖官長已一頭大汗的快走過來,雙手伸得老長,步子邁得老大:“阿貴鎮長,你好你好,失敬失敬。”   “我遂心建宗三年夏末,始掌門初路麵,遣家驛賈阿貴,即當選遣家陸港之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