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修士步步進,搖旗修士步步退。 “我來我來我來!”墨奈豪爽大笑,過去推了少年修士一把,雖然沒推動,“說好這一路算老哥我的!” 也就是現在儲物袋鼓了,四枚二階靈石麼,還掏得起。 “道友大方!”搖旗修士得了靈石,臉上沒那麼緊繃了,揮手趕人,“三位就乘我這小艇去碼頭坐船,我押老李回頭。” “啊?”墨奈驚訝地看看船夫,老頭正擠出一張苦瓜臉,看來並非第一次。 少年修士聲音仍舊平靜:“我要繼續乘這船。” “那就得再來二十枚二階嘍。” 話音剛落,“啪啪”兩聲,墨奈與搖旗修士腳邊各落了些靈石,少年修士出手了。 舉動略不禮貌,但搖旗修士並不在意,或許他一再激怒這宗門子弟,就為了多要一些。 搖旗修士大手一抓,將地上靈石盡然放入儲物袋,這才豎起大拇指贊道:“大氣!那小道友記得和老李一同回轉,不然可就說不清了。” 等於說烏篷小舟回去還要再收一道靈石? 場間氣氛有些冷峻,而這邊的動靜已經引來附近幾艘船隻停下,都是外海服飾,或站或坐的瞧熱鬧。 “哈哈!”墨奈不想多事,趕緊先乾笑兩聲,還沒圓場,就被搖旗修士再次搶白。 “道友不用再說,瞧見我這手沒有?”搖旗修士一晃雞爪般的右手,“我這【黃金一手】,摸鳥那叫樹杈子,摸靈石就成了儲物袋,東西到我手裡,沒有再拿出來的道理。” 太胡攪蠻纏了,墨奈收起笑臉兒,仔細打量眼前的中年修士:也就練氣六、七層的修為,天天在這江麵上巡查,在那裡都談不上地位、身份,為何就死咬著自己這幾人不鬆口呢? 我身份暴露了?露仙宗喊人使絆子?薩陽的手有這麼長?呂烏語這麼快就破金丹失敗身死道消但我還沒收到消息? 墨奈神色有變,搖旗修士修為再低也看得出來,隻是他並未理會,而是對少年修士說:“也不是訛你,我家是從歸元門出來的。眼前這船是誰家的?你是誰家的,這裡是誰家的?你不懂其中意思,回去問問長輩,我直說,這船,就到這了!再陪笑臉,還是那個字,滾!” “滾”字出口,搖旗修士已從掌心祭起一物,滴溜溜的旋轉到半空,變成一座兩人高的三角瘦山,轟的一下,正朝著墨奈頭頂壓了下來。 如若在陸地,修士隻消退後幾步也就躲開了,隻是現在人在船上,墨奈躲得開,這烏篷船可就要遭殃了。 還好墨奈太了解【番天】類的法器了,他微笑仰天,等那小山到了近前,用手猛地一推,連烏篷船帶人頓時退出幾丈開外。 “好!” 是周圍看熱鬧的修士稱贊墨奈的。 “啪!” 是法器【長瘦山】落入離水的巨響。 眾所周知,遂心宗掌門墨奈,於鬥法一道隻比西離川的另一位贅婿稍強,但說的是陸地。 這六年,【丹皮鱉】殺了幾十頭,從最早在岸上布陣慢慢磨死,到如今在竹筏上和大鱉正麵惡鬥,論勇武,墨奈自詡在山門裡也能排入前五的。 巨浪般的水花拍打上來,隱沒了搖旗修士燥紅的臉,他正掐訣引自己法器上來,一個人已站到自家船中央。 來者正是墨奈,笑瞇瞇的,兩隻手的掌心各有一枚小印微微轉動。 “原來道友是想與小修切磋一下用印心得,那閣下且看我這一招。” 墨奈掌心反轉,兩枚小印直愣愣的落在搖旗修士的船上,像兩個丟出去的骰子似的滾了兩圈,這才驟然變大! 說大,也就兩個秤砣那麼大,卻將【極沉】用到了極致,等到墨奈摁著搖旗修士的肩膀,一個類似“旱地拔蔥”的塵世武技,翻身坐上飛葫蘆時,那船和人已經沉到水底去了。 說時慢,那時快,從借力蕩開烏篷船到丟下【青銀印】、【厚土碑】再到飛離,也不過須臾之間。 “好!”四周一片叫好聲,同時這些船舟搖櫓的、激發靈石的,總之先躲遠一點。 墨奈落回烏篷船後就朝呂鋆潔看了一眼,對方未有表示,這才想起來二人似在冷戰,而且吧,自己已是煉氣後期,揍低階修士是應該的,確實沒必要驕傲。 而那頭呢,少年修士也一點表示沒有,算了。 【靜篤觀】麼,他家老祖隻比草真人晚了幾百年出來開宗立派,既然舒海能記得千年前的同門之誼,今天他墨奈不做點什麼,未來被揪出來,好說不好聽。 以後這事要給舒海知道,怕是會得兩句誇獎的吧? 周圍船隻剛剛駛離,就有一艘靈梭飛快駛來,搖旗修士的法器明顯就是想砸沉烏篷船,看樣子是早盯上這邊了。 五蘊宗修士造船給凡人船夫,大致也就求點美名,但好像說歸元門、知常觀就應該認為這一招很惡心,所以故意刁難,也不至於吧。 各類大會上拔個頭籌、比比誰在秘境獲得的草藥最多,或者試煉時搞個殺人王出來,不比這陰搓搓的擠兌舒爽? 眼前這點破事,弄得很像兩個和尚廟在爭奪香火,不夠大氣,也毫無必要,也可能是上頭有上頭的鬥法,下頭有下頭的揣測吧。 飛梭剛在附近水麵停穩,水裡就“騰”的鉆出搖旗修士,濕漉漉的站到飛梭上,拿【潔凈符】弄乾自己。 艙門緩緩移開,鉆出一個胖胖的築基修士,麵上無須,臉卻曬得極黑極陰沉,看樣子是外海人。 胖築基眼睛不停在墨奈身上梭巡,嘴裡問話,聲音極尖:“什麼個意思?” 這時,飛梭裡又陸續走出四個練氣修士,都有練氣後期的實力,他們手持利器,彼此之間拉開身位,站得也隨意,墨奈卻知這是準備水上圍鬥的身姿。 贅婿紅著臉打了個招呼:“咳,借你身份用一下。” “哦。” 好個墨奈,頓時渾身上下都威武起來,迎著江風,三寸的細長美髯迎風而動,再才朗聲道:“稟告前輩,小修墨某與西離川呂家道友同遊離水,不想卻被這位落水道友誤會想要鬥法切磋,小修一招不慎……” 囉裡囉嗦、有理有據,暗指對方先動的手,又提到呂鋆潔身份,總共說了三四百個字之多,那作冥思狀的胖築基才回過神來。 “等等等等,你頭裡說的什麼?再說一次?” 墨奈答:“小修想試試兩個番天印同時落地的法門?” “再前頭?” “西離川呂家?” “再前頭。” “稟告前輩?” “嘿!?”胖修士懶得問了,一指贅婿:“你可是墨奈?” 完了,感覺不妙,但也隻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點點頭了。 胖修士得到肯定,冷冷的胖臉立刻熱乎起來,一蹬肥腿,過來抱住墨奈飛回飛梭,一個勁兒的拍打他的肩膀。 “我說墨掌門,你來結廬城得先學會自報家門啊!扮豬吃老虎,萬一誤傷了怎麼辦?” 一旁的搖旗修士假裝生氣:“可不是!還好墨掌門道法高深,打傷了我沒事,要是被小修誤傷了可怎麼辦才好呀!” “是啊是啊。”旁邊四個準備鬥法的修士早就兩手空空,唯一的法器就是一張附和的嘴。 六個人把墨奈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看上去就像一群大哥在表揚當紅的小老弟。 胖修士看出墨奈不解,點了一句:“薩陽那老金丹,自以為同階之下無敵手,竟敢招惹我們露宗主。” 噢,明白了,可這不是在結廬城主的眼皮底下嗎? 胖修士悄悄補了一句:“開辟戰爭的時候,我等幾家都在她老人家麾下。” 噢,那就真明白了,難怪洪九指那老頭說當初我沒趁機借勢……要早點知道中離川的外海道友們是這麼想的,我從遣家驛出來,就應該直接來中離川混上一圈的。 許多機會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給我們講講遣家驛的事唄!”一個外海修士的央求臉。 “那就講講!各位,坐坐坐!”墨奈率先坐下,還朝著烏篷船作了個無事發生的手勢,“小修先聲明一下啊,我是實話實說,您各位可不能以訛傳訛,說小修我造謠薩陽前輩,更不能亂牽扯露前輩……” “知道知道……我們又不是皮亮,嘻嘻,打死也就我們幾個道友知道……” 墨奈講故事的本領,連全不知老人也是佩服的。 墨奈那頭說著,茫不知船艙裡少年修士已走到呂鋆潔身邊,說了幾句什麼,讓他的道侶身體微顫,繼而恢復平靜。 一盞茶的功夫,往事講完,露之恩的天人之姿、薩陽的沉著應對、廉理的書生意氣,也就刻畫得淋漓盡致了。 名為華不留的搖旗修士又問:“皮亮當初是把墨老弟怎麼了?還是說你倆弄出了什麼事端?” “對呀對呀!”其他修士好奇附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弟我敢說,各位老哥、前輩未必敢聽啊。” “是啊是啊……” 嘩啦啦一串兒聲響,之前墨奈和少年修士給出去的一小堆靈石抖落在飛梭甲板上。 華不留望著自己手,不好意思的說:“我這手,摸到燙的東西就叫厚禮謝,還請墨掌門恕罪。” “沒事沒事。” 胖修士指了指烏篷船:“今天墨掌門在,這舟兒當然盡可以在水裡行走,隻是……許多事我等隻能照做,墨掌門可懂?” 揪住這麼個小事做文章,不知道會牽連些什麼東西,墨奈哪裡會參和進來? “懂懂懂!” “一會兒你入了結廬城,看到外海的店,自報身份或也有用。” “好好好!” 再是一陣寒暄,飛梭、靈舟迅速的離開,臨走前,飛梭上的修士們還朝墨奈使勁揮手,如同告別英雄。 “我回來啦。” 先安撫了老船夫幾句,想再去和少年說說話的,但見他仍是筆直坐著,剛才既不出聲也不助拳的,心下覺得有些沒趣,便坐回呂鋆潔身邊。 烏篷小舟繼續前行,速度比之前才快了幾分,立即引來少年不滿,讓他放慢速度,船夫李哈哈訕笑兩聲,鬆開腳下踏板,恢復正常速度。 氣氛漸冷。 離水在此,再大的船也隻是隻螻蟻,大江向東,飛鳥在江心無地可棲,也盡絕了,此時隻聞水聲,如靈力在內流淌,正是修行之際。 “嘩啦!” 一條魚憑空的飛離水麵,直接掉落船艙,不停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