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何以破局?(1 / 1)

幽霧世界 枯鳥吻春 6684 字 2024-03-22

庫爾伽道:“我早年來自歐洲,後來遊歷世界結識了幾位好友,我們共同創建了一隻艦隊。本人雖實力不濟,但被兄弟們推舉為船長。”   實力不濟,自然是客套話。岑寧兒見他方才光芒萬丈,璀璨如陽也是不信。她和庫爾伽船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卡卡四處看著,這房屋雖然已經老舊,但打掃的很乾凈,桌櫃,灶臺,床鋪也挺乾凈。他不禁道:“看來這小子的長輩死了沒幾天,這裡還都挺乾凈的,看得出來平日裡有人大掃除。”   氣氛頓時有些冷場。   庫爾伽臉色一黑,揪著卡卡的耳朵喝道:“不會說話就閉嘴,滾旁邊睡去!”   卡卡這大糙漢子故作扭捏:“船長,您的意思是說,我和這位姑娘睡一塊嗎?”   岑寧兒看卡卡黑的跟煤炭的樣子在屋裡烏漆嘛黑的都看不到人,她默默的往後坐了些,緩緩靠近了庫爾伽。   “關係不熟別亂開玩笑。你不是和那個金發女孩還有聯係嗎?”   庫爾伽忽然想到船隊還在航行時,一個金發的混血女孩曾和卡卡有一腿,但最近沒聽卡卡提到過。   卡卡打了個哈哈模糊過去,沒正麵回答。   庫爾伽繼續與岑寧兒說道:“沒什麼忌諱,叫我庫爾伽即可。”   “我叫岑寧兒。”岑寧兒望向窗外,顏景用涼席卷了屍體,拿著鐵鍬扛到了那片荒林。   “庫爾伽先生,您覺得仇恨應該一代一代往下傳遞嗎?”   庫爾伽沉思片刻,道:“古人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當事情真正發生到自己或者有關自己的群體時,這種怨恨經久不消很難被遺忘。其中利害關係很難講清。”   岑寧兒有些失落,她坐在床上蜷著身軀,雙手抱著腿,她聲音有些傷心:“我在雍州長大,母親雖早早過世,但哥哥和父親,包括岑家上下都給了我充足的愛護和關心。我越來越不聽他們的話,我覺得他們在約束我,我故意跟他們唱反調,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倘若我做好了就眼高於頂賣力炫耀;我沒做好就要辛苦哥哥幫我善後。我自幼在同齡人中基本沒輸過,我覺得我很強了...但這些天的事情....”   “我覺得我岑寧兒,旅行世界無所畏懼,向來不把哥哥放在眼裡。但當我遇到顏景,把自己放入顏景的視角卻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力。誰能麵對整個江州的惡意?”   庫爾伽看了看窗外孤零零挖坑的身影,道:“可否為我講述這一切?”   岑寧兒將顏景遭受監視,暗殺,整個江州的禁口令和異樣眼光都告訴了庫爾伽,還有關於顏如玉,鐘景盈的隻言片語。   庫爾伽感慨道:“我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勉強笑意下的,望不到頭的陰鬱。一個小小的孩子竟能承受這一切,很了不得。”   岑寧兒重復了一句那位首領冷酷無情的話語:“活著就是罪行,罪無可恕。”   庫爾伽思索片刻,道:“他隻能離開這裡,脫離這個怪圈才能活在陽光下。”   就算沒有鐘家的圍阻堵截,對顏如玉抱有恨意的人也會不斷暗殺顏景,這是一個仇恨的死局,永遠都會有人仇恨這一切,無法消解,直到顏景死亡為止。   正如鐘羽軍首領說的話,活著就是罪行。   若主導一切的顏如玉死去,或曾經的女武神活著,顏景都可以衣食無憂,在鐘家當一個闊少廢人。隻可惜.....   岑寧兒道:“要是我,誰想殺我我就先殺了他。但顏景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一邊覺得顏如玉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一邊又誠心的為父親感到愧疚和羞恥。他不想對那些追殺他的人下死手,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這些人。”   庫爾伽恍然,顏景不想讓仇恨延續下去,無論打的贏打不贏都不想下死手,想讓仇恨終結。但刻骨銘心的恨意會因為一方留手而消失嗎?或許有人可以,但也有人不行,直到雙方中一方死亡。   但有人死亡,新的仇恨就又開始了死循環。   庫爾伽嘆息一聲,這時顏景已經在荒林中埋好了屍體,正在鑿石刻字,庫爾伽久久不語,最後隻能道:“可憐人...”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句話是說,用良心和美德善待對自己惡劣的人,對那些待你好的人們又該用什麼來回報呢?顏景隻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路就是迅速強大自身,將任何想報仇的人斬草除根,連根拔起;第二條路就是....”   岑寧兒已經猜到庫爾伽要說什麼了:“一直以德報怨,直到仇恨全部消解或者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死亡。”   岑寧兒不禁問道:“這兩條路哪個更簡單些?”   庫爾伽道:“今時不同往日,幽霧世界的不斷出現將導致全球靈氣復蘇,斬妖者抓住機會便會迅速崛起。一旦境界上去了就有了話語權,當然是第一條路好走。”   岑寧兒沒好氣道:“他那大冤種性格,肯定會選第二種,還沒成長起來就死在路上了。”   庫爾伽笑道:“可以折中。”   “想不到在此借宿一夜,竟能聽聞這種事。”庫爾伽感慨一聲,他問道:“卡卡,倘若你置身處境,又該如何破局?”   “呼……”   一旁的卡卡早就困睡著了,躺床上呼呼大睡。庫爾伽見無人應答,回頭一看,笑罵道:“這頭死豬,已然睡了。”   岑寧兒原本對這個忽然出現的歐洲麵貌的高大男子尚有戒心,求對方庇護也是事態緊急不得已而為之,但和庫爾伽相處片刻便覺得對方渾身正氣,給人一種心安和信任感。   兩人走出屋子,能看到荒林中有個火堆熠熠發光,能看到層層列列森白色的墓碑,能看到孤寂落寞到極致的背影,他好像緩緩蹲下了,抱住一個森白色的墓碑在訴說什麼。   嘎嘎——   荒林中成群的烏鴉在亂叫,有的甚至落在顏景的肩膀上,半點都不怕人。成群結隊的烏鴉縱空飛起,羽翼拍動下仿若下了一場黑色的雨,漫天飛舞。   “我想去看看他。”岑寧兒道。   庫爾伽輕輕攔住她,示意道:“他應該有很多話想和逝去的人說,暫時不要過去了。”   岑寧兒眼眸中閃爍著如水的光芒,顯得寧靜而美麗:“庫爾伽先生,您能阻止鐘瑾嗎?”   岑寧兒知道這不可能,就算能阻止鐘瑾,因仇恨而來暗殺的人也如過江之鯽滔滔不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能擋得住人心嗎?   庫爾伽啞然失笑,道:“早點睡吧,小姑娘,你明天不是還要出海嗎?”   岑寧兒眸光一黯,道:“先生,您剛來江州就遇見這樣的事,對江州很失望吧?”   庫爾伽道:“我本要去雨州拜訪一位老前輩,但青鳥失蹤江州,我心不安。關於顏景,待我見過那位老前輩後便有分曉,隻是世事難料,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岑寧兒忽而驚喜,道:“那位老前輩有辦法嗎?不管結果如何,真是謝謝庫爾伽先生!”   庫爾伽見這女孩為世家子弟卻全無傲心,為了認識幾天的朋友如此俠義心腸,不禁心下暗贊。   “這小姑娘慚愧江州讓我失望了,可我從未低估過人性的惡,又何談失望?可是,將這兩個善良的孩子扔在這麼險惡的深淵中,我於心不忍。如有機會,我庫爾伽怎能不幫上一幫?”   他本為青鳥而來,見一個氣血濃重,煞氣滔天的將領在威脅兩個孩子,俠義心腸自出手相助。現在明白了前因後果,也想盡力而為,幫顏景破局。   庫爾伽麵露笑意,問道:“你們非親非故,怎麼如此關心他?難道你喜歡他不成?”   庫爾伽說完便暗自後悔,這句話失去了長輩應有的身份和分寸,像是在八卦別人私事,總歸不好。   “沒有,朋友而已。”   岑寧兒俏生生的美麗臉龐上沒什麼表情,神色也沒什麼變化,好像回答了一加一等於二一樣。   ..........   在火堆旁,黃紙在火盆裡已經焚燒成漫天灰白色的餘燼,顏景疲憊的跪倒在母親鐘景盈的墓碑前,他衣衫破碎,身上的血洞中,血肉緩慢生長,傷口逐步結痂愈合。   靈草能化解身體上的傷勢,使血肉生長,但化解不了精神上的折磨。   “多方印證,看來我心中一直景仰崇拜的父親果真是一個...”顏景眸光閃爍不定,散發出信仰崩塌後的衰敗氣息。   “嘎嘎——”   沒人回應他的話,隻有烏鴉嘎嘎叫,像是在同情他,也可能是在嘲笑他。   顏景稚嫩臉龐上的陰霾像是化不開的陰雲,在火光的倒映下,像是號稱最堅固的盾自我懷疑,又被號稱最鋒利的矛捅的破碎。   謊言並不可怕,真相才是快刀。   “媽,我實在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了...在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我早點死,明明從未見過,這份仇恨卻如同神火,遠隔虛空真實的燒在了我的身上,是如此的煎熬,灼傷了我的....一切!”   靈魂在被灼燒,在黑暗中,在鐘景盈的墓前,一個少年渾渾噩噩痛不欲生,他似乎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在瘋狂的尖叫,無數隻滿是怨恨的手在撕扯他,無數隻怨毒的眼瞳在黑暗中窺視他,無數死去的冤魂在他耳邊輕語。   顏景絕望的大吼,那些黑暗的手散發著怨氣,從四麵八方拉扯著他的身體,折磨著他的身軀;冰冷而詭異的眼神掃視著他,凝結的寒氣將他拖入阿鼻地獄。   無數冤死的,沒冤死的,那些血淋淋的,可憐的靈魂在顏景的耳畔飄過,說出魔鬼般的低語。   “來吧...陪我們...”   “這裡好黑啊....我好害怕,啊啊啊啊啊——”   “我死得好慘....拜你所賜,拜你所賜....”   “是他殺了我們!把他拖入刀山火海,讓他死!”   無數人如山如海站在黑暗中,隻露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們伸出慘白的手指向顏景:“是他....”   “啊啊啊——”顏景恐懼的大叫,他瘋狂的咆哮,像受傷的野獸將那些鬼魂不可名狀的東西甩來,他無力的反駁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一個隻剩半截身子的人影躺在地上,他抓住顏景的腿,顏景措不及防的往後退,撲通一聲摔倒了:“還我命來!快來陪我....啊——”   “不是我,我沒有!”顏景踢開那血淋淋的人影,將四周的伸來的手盡數甩來,顏景絕望的嘶吼:“我沒有!!”   “你的手,早已經沾滿鮮血....”一個人影在黑暗中看不清麵容,他好像蕓蕓鬼魂中的一員,又好像就一個人。他指著顏景的手。   顏景愕然低頭一看,雙手早已沾滿殷紅的鮮血.....   “啊!”   顏景猛地睜開眼眸,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身上滿是冷汗。他不知何時坐在鐘景盈的墓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靠在石碑前睡著了。   “原來是個夢。”   此時火堆熄滅,荒林黑暗至極,隻有星星點點幾隻螢火蟲在飛著。   荒林裡,烏鴉睜開猩紅的眼眸,在夜裡不斷窺視。   有的人怕墓地,怕荒郊野外。可顏景看著這一塊塊森白石碑上的熟悉名字,那些鐘大爺曾講過的,沒講過的故事都變得親切了。這一塊塊墓碑是鐘家村不斷逝去的前輩,是愛他關心他的人,他怎麼會害怕自己的前輩呢?   “此時倘若能見到前輩們的鬼魂再說幾句話,我顏景死也心安了。”   顏景熱淚盈眶再也忍不住了,他泣不成聲,跪在石碑前,將臉龐靠在冰涼的石碑上,淚水順著石頭滑落下來,沾濕了土壤。   “媽,倘若你真的是....他們話中威震江州的女武神,能否為我指出一條明路?”   顏景靠著石碑昏昏睡過去了,再無知覺,再無血淋淋的夢,好像是重重墓中的親人聽到了顏景內心的呼喚,在暗中守護著顏景。   在顏景昏昏睡去後,他身前鐘景盈的墓忽然有了異動,那黃土堆簌簌的抖動,像是有人在呼吸。   “簌簌——”   黃土堆上,土層上種植的鬆柏樹嘎吱嘎吱的響了起來,像是在搖晃,在抖動。詭異的聲響緩緩在山林中回蕩。   “吱嘎——”   忽然間,一隻慘白的手忽然破開土層,自那黃土堆中伸了出來!一種令人悚然的氣息突然籠罩了整個荒林。   林間騰起瘴氣,可怕的靈氣波動就像是波浪一般自荒林深處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