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照不進荒林,這裡忽然就漆黑一片,整片荒林都被無窮無盡的黑暗籠罩了,天空忽然變成了妖異的紅色。一隻隻純黑色的烏鴉鋪天蓋地的湧出,在天邊如同一條漆黑的絲帶,在緩緩飄動。 這些烏鴉落下漆黑的羽毛,黑羽自天空中落下,落在一塊塊墓碑上,清晰可見。 “嘎嘎——” 這是極其可怕的一幕,血色的天空下,漫天烏鴉伴隨著血紅般的月亮盤旋起舞。一隻蒼白的手自枯墳中探出! 那隻從鐘景盈墓中探出的手還在延伸,還在變長,幾乎長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竟從墓穴中緩緩伸向了顏景。 那隻手輕輕的撫摸著顏景的臉龐,好像是害怕將其吵醒。那隻手緩緩的,擦拭掉顏景臉上的淚痕。 那塊墓在發光,驚人的靈氣漫天湧出,治愈著顏景的身軀,調養著氣血,傷口,那些傷口在飛速的愈合,在生長。 無論是內傷還是外傷,都在這血紅色的天空下,漫天飛舞的烏鴉下恢復著。 大約半個時辰,顏景身上的傷勢便全部康復了。那隻慘白的手緩緩退去,縮回了墓中。而漫天的烏鴉也隨著那隻慘白的手縮回墓中而回到林中,血色的天空也恢復了正常。 “呼呼——嘩!” 林間一陣清風拂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隻有一個少年靠在石碑上陷入了夢鄉。 江州城,總轄區堡壘。 堡壘中一人站在王座旁踱步,他缺了一臂,身形略顯蒼老,臉龐上線條明顯。這是一個精神矍鑠,上位者氣勢很足的老人,他看似垂垂老矣,雙眸開闔間卻帶著精光,給人一種淩厲不敢靠近的感覺。 “總督大人,抓捕顏景失敗了。庫爾伽出現在了鐘家村。屬下沒有和他硬拚。”鐘羽軍首領身穿黑甲大步跨來,他單膝跪地,匯報情況。 這老當益壯,目光淩厲的老人正是江州,雨州,翰州三州之主,曾參與多次海獸戰爭,聯邦戰爭並全部大獲全勝。 他是鐘瑾,是江州已故女武神鐘景盈的父親。 “聽聞庫爾伽從澳大利亞的幽霧世界中取得了一件神器,你沒和他硬拚是正確的。就怕庫爾伽不是偶然到此...而是別有目的。”鐘瑾開口,他的聲音在堡壘中傳出很遠:“你跟我來。” 鐘羽軍首領站起身來,他一邊事無巨細的匯報著,一邊跟隨這缺了一臂的老人往裡走。“總督大人,鐘景川有機會將顏景抓回來,但他故意放水....” 鐘瑾抬手示意他不要再提:“跟我來。” 兩人進入一個黑暗的地下室,鐘瑾關上門後打開昏黃的燈,其中有幾幅畫,是關於十年前黃央海幽霧世界開戰的圖景。 鐘羽軍首領定睛一看,畫上線條分明:在波瀾壯闊的海麵上,一頭齊天高的巨龍將整片天空都遮住了,那些詭秘而可怕的線條像是在揭示那頭巨龍的無匹力量。 畫麵中,那頭巨龍在咆哮,張開血盆大口朝著江州城發出某種實質性的沖擊波,無數斬妖者都在這一次咆哮中滅亡了。 鐘瑾將一些畫麵放出,那是黑白色的視頻,不太清晰,每過半分鐘就會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在畫麵中能看到那頭巨龍從風起雲湧和雷電交加中出現,麵對全人類的阻截進攻仍然打到了江州。 在畫麵最後,是一個麵容英俊卻滿臉瘋狂的青年,他隱沒在無窮無盡的神光中,手中舉起了一件似乎能發光的心鎖,他和黃央龍王聯手,對江州進行了長達四年的進攻。 鐘羽軍首領能注意到,顏如玉的手很不正常,他的手並不是人類的手,從小臂開始,像是一隻巨大漆黑的龍爪接在了大臂上,顯得不人不鬼,又有些怪異的美感和力量感。 刺啦刺啦——黑白色的視頻結束了。 “任他再怎麼狂妄還是要落敗。十年前黃央龍王死在雨州,形成了一大片沼澤地;而顏如玉被追殺到世界盡頭失去蹤跡,現在說不定早就死了。”鐘羽軍首領冷笑,他並沒有參與那場戰爭,但曾去過那片沼澤地。 黃央龍王埋骨於那裡,周圍寸草不生,它的屍骨使那裡的野獸不斷發生異變,此時已經成了無人的絕地,每一頭異類都龐大的可怖。 “不,那時江州其實已經戰敗了,所有防線都被摧毀了,根本不會持續四年。”鐘瑾緩緩開口,道出當年的秘辛。 “在視頻中,顏如玉手中拿著的護心鎖就是神器,但在戰爭開啟後顏如玉再也沒有用過心鎖,否則黃央龍王就算入侵不成也絕對能逃回黃央世界,不至於慘死雨州。” “您的意思是?”首領心中一凜。 鐘瑾道:“我懷疑顏如玉將心鎖送給了顏景,隻是這孩子身懷寶山卻不自知。故此這些年讓你們跟蹤顏景,除了讓他不被暗殺,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想知道那件心鎖究竟去了哪。” 鐘羽軍首領恭敬惶恐道:“屬下並沒有私藏,這些年真的沒有發現過什麼心鎖。” 鐘瑾擺擺手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或許那件神器就在顏如玉手裡隻是他由於某種原因不再使用了。” 首領試探著問道:“您的意思是....顏如玉故意坑死了那位龍王?” 鐘瑾感慨道:“我也不知道啊。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我總是有一種不安感,最近我的眼皮一直在跳,好像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首領道:“總督大人,那件心鎖不會在您女兒手裡吧,他們畢竟是夫婦二人,還誕下子嗣。” 鐘瑾蒼老的麵容上帶著否定:“此事絕無可能,他們那時因為四年長期戰爭早就兵戈相向,顏如玉有一次差點死在我女兒手中,她也多次深陷困境,被顏如玉打成重傷險些死了。當時啊,如果不是我女兒天縱奇才氣運加身,幾次死裡逃生並奇跡般的恢復生機,顏如玉恐怕就真的摧毀掉江州了。” 鐘羽軍首領麵上帶著景仰,恭聲道:“您的那位女兒著實強大,她親手將黃央龍王終結在了雨州的沼澤地,如若不是黃央龍王臨死反撲,英年早逝,恐怕聯邦將會選她作為尊者。” 黃央龍王被數十萬斬妖者圍攻死亡時,周遭偌大的山嶺全都沉陷,化作綿延八百裡的峽穀,峽穀中異獸橫行,瘴氣沖天。其地勢也很奇特神異。 這片大峽穀被稱為“龍沼林”。(詳見西樓聖女篇) 說到這裡,兩人想到鐘景盈慘死,在那片滿是詛咒和龍王怨氣的沼澤中詭異的“復生”,見人就殺。 偏偏她實力強大,在龍王屍體的滋養下變得更加可怖詭異,像是一頭厲鬼根本無人可擋。 曾經血腥詭異的一幕在鐘瑾心頭緩緩浮現,他不禁打了個冷戰,後脊發寒。他這些年從未去那片荒林祭拜過自己女兒,就是因為當年的事情.... 鐘瑾換了個話題,道:“鐘景川一直支持將顏景迎回鐘家,繼承景盈曾有的勢力。雖然支持的人很少,但總歸是有的,對吧?” 首領道:“是,那段時間一直有人提議讓顏景回到鐘家,就算不給他什麼資源和勢力也好。這些人認為,顏景是女武神的孩子,就算他父親再怎麼罪孽深重也應該給他說得過去的生活,平平淡淡過了一生,而不是讓他在江州流浪。” 鐘瑾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你是怎麼想的?” 首領誠惶誠恐:“屬下自贊成總督大人的一切決定。” “哼!” 鐘瑾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他空蕩蕩的袖子隨著他轉身而回蕩著,鐘瑾道:“這件事我曾想過,但顏如玉失蹤一事懸而未決。倘若顏如玉當年死了,大不了給顏景奢侈一生的糜爛生活也無所謂,任由他鬧,隻是不讓他修行,不讓他報仇就行了。但現在...” 首領道:“那顏如玉失蹤十年,恐怕早就死了,大人您不必擔心...” 鐘瑾打斷了首領的話,他指著黑暗夜中的某個方向:“有人發現了顏如玉活動的痕跡,他恐怕又在搗鼓什麼陰謀詭計,我心裡一直不安....” 首領大駭,那個瘋狂而狠辣的身影在他腦海中回蕩,他雖然沒有參與過那場戰爭,但年輕時曾和顏如玉交過手,其雷厲風行的手段至今令人印象深刻,任何一個曾和顏如玉交過手的人都不會小覷這個長著怪異龍爪的男子。 就算是聯邦的尊者人物也不例外。 鐘瑾再度下令:“徹查岑家,這究竟是岑家所為還是那個小姑娘一意孤行,警告岑家不許插手。把顏景抓來見我,如果顏如玉卷土重來,相信他不會無視顏景被殺的。” “至於庫爾伽,他和聯邦的那位老前輩有些關係,不要得罪。相信他是個識相的人,不會因為一個孩子和鐘家為敵。” “另外,讓江玉龍來見我。”鐘瑾下令。 這位將領內心一凜,江玉龍乃是江州大將,在江州擁有最高軍事指揮權。總督大人竟要讓江玉龍負責此事,看來是要下狠勁了。 他沉吟片刻,蒼老昏黃的眼眸中顯現淩厲之色:“強調這是鐘家的家事,不允許任何外人摻和。” 第二天清晨,岑寧兒早早起了,她並沒有先去找顏景,而是去了江州城,尋了一個電話亭聯係上岑家的人。 但岑寧兒得知,岑家被徹查,出海擒拿螭龍的活動也被叫停,岑家不允許帶任何人出海。 “糟糕了。”岑寧兒心裡糟糟的。 她收到了岑澤的消息。 “寧兒,螭龍入海後蹤跡難尋,這一次抓不住它,茫茫大海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我們出海迫在眉睫,不能耽擱。鐘家在三州之地隻手遮天,他們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 “寧兒,你一向任性,作為哥哥從未苛責過你,就算鬧出什麼亂子,給你善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不一樣,寧兒,放棄你的朋友吧,顏景身份太特殊,岑家是保不住他的。” “最多三天,螭龍就會離開黃央海消失無蹤。希望你以大局為重,將顏景交給鐘家。他是鐘家鐘景盈之後,鐘家是不會殺他的,相反還可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寧兒,你和他才認識幾天,沒必要為了他舍棄太多,你已經盡力了。現在,動手吧。” 岑澤的話語語重心長,帶有幾分凝重。他並未責怪岑寧兒,可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岑寧兒在得知岑澤的信息後,心情跌落穀底。無所不能的哥哥也在鐘家麵前服軟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曾經江州是江,雨,翰三州中最繁華的,歷經江州戰爭後徹底破敗,如今百廢待興。鐘瑾乃是江州王,是三州總督,號令三州,誰敢不從?”岑寧兒滿麵愁雲,這實在無法破局。 “這次鬧出的亂子,連你都無法擺平嗎?”岑寧兒有些無力,她原以為隻要簡單的將顏景送出江州,事情就結束了,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嗥——” 一聲嘹亮的啼鳴聲,岑寧兒望天空一看,是一隻很有靈氣的海鳥飛來了,它停在岑寧兒的肩膀上,腳背上有一封信。 這是岑家在海中捕獲的遊隼,這隻鳥在靈氣的滋養下已經逐漸生出靈智,在岑家熬練訓練後已經成了信使。 電話亭,電報等都存在被監控的可能,有時候,最原始的辦法反而更有奇效。 岑寧兒摸了摸遊隼的頭,遊隼親昵的蹭了蹭岑寧兒的下巴。她解開信繩,上麵是她哥哥岑澤的字跡。 “螭龍對岑家很重要——澤。” 僅此一句話。 岑寧兒心情沉重,她尋了紙墨,在無人之地快速寫了一封信,然後給遊隼指了指方向,這隻很有靈氣的鳥便沖天而去,眨眼間就到了天際盡頭,高飛不知所蹤。 “錚——” 岑寧兒軟劍長刀出鞘,刀麵上倒映著她已經有些憔悴的臉龐,帶有凜然殺意。 “已收到訊息,寧兒會協助親衛軍擒拿顏景,還岑家自由。” 岑寧兒在電話亭向江州總轄區發出通訊,她雙手一長刀一軟劍,縱空而去,衣衫獵獵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