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毫不費力的掀開石板,往日頗覺費勁的青石板如今宛如豆腐般,輕輕一抬便舉起高於頭頂,隨意一拋就飛起數丈險些砸碎屋梁,待其落下時,蘇硯照著吐納術上記載,試著將丹田經絡中的真氣運功與手掌之上,猛的擊出,體內真氣外放轟在那石板上。 “砰!”的一聲炸響,那石板在空中就被劈空掌力擊的粉碎成末,再紛紛灑落在地,蘇硯用眼去瞧,竟然連一塊綠豆大小的碎石都無,可見這招真氣勁力外放之術不禁威力駭人而且運轉巧妙,絕非尋常武功可比。 蘇硯心中嘆道,有這等神功在身,難怪那梁道人視我等凡人如同螻蟻,這等威力,縱是那些披堅執銳的甲士,亦逃不過被一掌打死的命運。 感受到身體內流動不息,循環往復的磅礴真氣,蘇硯愈發渴望獲得更強的力量,他取出漆盒,掀開盒蓋,如今蘇硯吐納有成,雙目自帶神意,此時再看其中囊袋已是截然不同,其上銹著的兩條墨鯉此時熒光煥發,恍惚間似正吐納氣泡,交纏嬉鬧,神奇非凡。 蘇硯欲伸手將寶囊提出,可手指堪堪出觸碰到那囊麵,兩條墨鯉中的一條卻是對著指麵觸處噗嗤一咬,蘇硯吃疼,一回手查看,右手食指多出一條纖細傷痕,正滲出些鮮血,蘇硯注視沒一會,便彌合無蹤,指尖空留些血漬來。 蘇硯還沒為來及驚嘆自己吐納有成後,自我痊愈能力遠邁常人的體魄,便被一旁沾染了自己鮮血的墨鯉囊袋變化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 “禍事了!死人了!” “泛月書院一夜之間,遭劫被上下殺的一空呀!” 清晨時分,似有驚雷炸裂,白玉城老百姓還未從一夜酣睡中清醒,就突聞惡訊。 “什麼滅門,大言欺人,世上何人如此大膽,敢滅朝廷親封泛月書院的門。” “嘿,依我看指不定就是朝廷下的狠手,估摸著那群書呆子亂嚼當今聖上舌根,古人怎麼說來著,儒以文…亂法,對對對!定是這般。” “爹…爹…我爹昨夜還在院內察查卷文,一夜未返…不…我不信,騙人!” “走,大家夥都去島上看熱鬧去吧,聽說金刀王座下王統領親自出馬,正在島上坐鎮,徹查元兇呢。” 一時間疑慮不信者有之,肝腸寸斷者有之,愛見熱鬧者有之,都紛紛懷著不同目的,爭相恐後的湧向往日冷冷清清的泛月湖去。 湖心島處,泛月書院外,早有兩名身著黑紅官服的高大捕快持刀交錯而立,似兩尊門神般將入島來的眾多民眾擋住。 書院內,十餘名腰懸利刃麵色森嚴的捕快,正有條不紊的將書院中的屍首清出,整齊擺放在內院空曠處,每擺放一具屍體,自有驗屍仵作上前查明屍身死因及身份。 待到所有搜尋的捕快全無所獲,一一歸隊後,正中懷抱寶刀,身著異於其他捕快的金紋官服的昂藏男子本在閉目養神,此時忽的睜開雙眼,接過手下自一旁伏身查驗屍身的山羊胡須老頭那取來的驗屍文錄,掃了幾眼,眉頭緊鎖,心道:“整整一十八條人命,竟然全是眉心洞穿而死,又無反抗痕跡,兇手究竟是何方神聖,泛月書院這幫儒生又如何與之結仇。” 作為整個淩海郡守都有赫赫威名的武林大豪,白玉城李郡守麾下第一高手,此時的王冕卻仍然為兇手的狠辣無情,武功高強感到偏體生寒,至少以自己的能力,是萬難做到這一步的,同時也想不明白這等高手之前為何從未有過耳聞。 “莫非真如李郡守和師傅所說,天下承平已久,又要興起一番腥風血雨了,也難怪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頭來。” “王統領,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本不發一言的山羊胡子老者忽起身打斷王冕的思緒。 “哦,莫老但講無妨。”眼前這位老者表麵上是仵作,實際乃是淩海州有名的隱世醫者,尤其對各類創傷醫治有獨特的見解,自己不少江湖好友都曾受其恩惠。 莫姓的山羊須老頭緩緩到:“說來不怕王統領笑話,老朽這一生與屍首打交道,故而孤僻寡言,少有好友來往。”說到這一頓。 王冕知他性情古怪,其言定然還有下文,故而也不去打斷。 果然其人復又開口言道:“平生引為知己者唯有屈蟄老夫子一人,今日聽聞書院突遭滅門之禍,本以為將要和老友天人永隔,可遍觀堂內屍首,卻獨缺其一人,想來我那老友尚有一線生機。” 一言閉,莫老頭手撫胡須,臉色大有深意,卻不再開口了。 “聽莫老之言,這位屈夫子或許尚存人世,從其口中當能知曉此事些許來龍去脈。”王冕似乎抓住一線靈光。 待到王冕考慮如何找到失蹤的屈夫子時,其旁一個臉上帶著絲絲宿醉紅暈的手下,目光一轉,想起昨夜在惜柳坊廝混所見聞,連忙對著王冕彎身一禮,低頭言道。 “稟告王統領,昨夜卑職在惜柳坊執行公務時,曾意外撞見坊內一仆童偷溜出去,目的地似也是泛月書院,可滿園屍首中卻同樣無有其人,且據卑職所知,這小兒與莫老口中的屈夫子關係匪淺,兩人皆是生死不知,如此蹊蹺,想來此案與二人脫不開乾係,卑職認為當誤之急,應當先拿住此二人,探明生死再羈押嚴審。” 一番話說完,顯然引起了王冕的重視,他握刀手指輕敲著刀柄,心裡忖度,泛月書院對白玉城甚至是大羽國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如今皇帝陛下的故去先師便出自此書院,還有那位身居高位的柳參政亦出自此門。 那嫌犯既犯下如此人神共憤之罪,這案子必然是要上稟給陛下知曉的,如此一個處理失當,李郡守不僅要掉了官帽,自己怕更是小命難保。 王冕思量一會便做出了決定:“嗯!老張說的有理,召集兄弟們,我去上稟大人,封城搜拿疑犯。” “是!統領”手下紛紛領命。 於是書院風波告一段落,後續幾位衙役將屍首一一驗明正身,找來苦主,自然各有一番哭天喊地,備齊棺木,盛斂屍體後,便盡隨著王冕一行往郡守府告狀,催促捉拿兇手償命雲雲。 未至晌午,得了王冕稟告和苦主狀子的李文忠明白茲事體大,也不敢怠慢,當即便下了命令,白玉城閉門三日隻進不出,衙役捕快家至戶到逐一搜查,五戶一聯,十戶一保。又將屈夫子、蘇硯二人鄉貫年甲、貌相模樣畫影圖形張貼各處,一時間鬧得城內雞飛狗跳,紛紛攘攘,民怨沸天。 惜柳坊作為蘇硯時常出沒之地自然被重點關照,大批城中虎狼捕衛,氣勢洶洶的沖進坊內,隻見內裡處處廂房樓閣大門皆被捕衛用蠻力破開,嚇得裡麵正行好事的達官貴人們,皆以為是自家夫人攜人捉拿,一個個驚慌失色,醜態百出。 凈肌嬤嬤扭著水桶腰,一張脂粉密布的白臉舔著魅笑,忙迎向帶頭的王冕,諂媚說到:“王統領,您老可是稀客,要說您要來親近咱們坊裡姑娘,隻身一人前來便是,咱惜柳坊又不是妖精洞,還能吃了統領您不成,乾嘛帶這許多弟兄,隻怕嚇著全坊的姑娘們。” 王冕冷漠一笑,顯然不吃這一套,將懷中寶刀用手中暗勁一甩,半邊刀身如銀龍出鞘,寒芒一閃已是橫梗在凈肌嬤嬤脖頸間,不多一絲也不少一毫,足見其功力深厚老練。 周圍人見此紛紛驚呼一聲,幾位女子尖叫扭頭,被嚇的啼哭起來,凈肌嬤嬤更是被這突來一刀,嚇得魂飛魄散,脖頸處冒起一層雞皮疙瘩,雙腿似鬥敗公雞,全身又如中風麻木,分毫不敢動彈。 “我有一個疑問,你若如實說來,便不殺你,可有半句偏差,便叫你這頭顱落地。”王冕冷冷言道。 凈肌嬤嬤忙回道:“王統領,隻要饒過小人性命,休說一個問題,百個千個小人也不敢騙你呀。”她兩股戰戰,唇齒間兩列牙齒止不住的捉對廝打,配上求饒話語那有往日半點威風,那窘迫至極的模樣被坊內眾人看了去,引來暗暗嬉笑,更惹凈肌嬤嬤羞憤。 王冕哪管那些雜事,隻發問:“蘇硯如今在何處!” 凈肌嬤嬤早上起便一直待在坊內,如何知曉泛月書院內的變故,更別說蘇硯這種無關緊要小仆童的消息了,一時間有苦說不出。 她內心狐疑不定,可眼角餘光望了望脖頸處的刀鋒,還是硬著頭皮回到:“王大人,昨夜蘇硯偷溜出去,至…至今未歸,奴家不…小人也不知道他的去處呀。” “這麼說便是不知嘍!”王冕手中微微使勁,寶刀鋒銳難擋,一下便割破凈肌嬤嬤頸間皮肉,留下絲絲紅血來。 凈肌嬤嬤被這一下弄的亡魂皆冒,她平日養尊處優,少逢惡境,如今突遭大難,刀斧臨頭,一時間隻覺天旋地轉,險些出醜失禁,情急下嘶啞喊道:“你們誰知道蘇硯那小子在哪,賞紋銀百兩。” “嬤嬤,此言當真!”一道尖細非常的聲音自人群中傳開,眾人紛紛循聲看去,一個吊眼駝背的管事正一臉竊喜,發聲喊到。 坊內之人都認出他是專管仆童的李三,平時其人在嬤嬤龜公等幾位坊內主事人前尤善花言蜜語、拍馬溜須,可對待地位低下的仆童雜廝卻趾高氣揚,動輒嗬斥打罵,故而坊內仆役們都暗地譏諷於他,給其取了個綽號叫“見風使舵”。 李三見眾人看他,忙道:“大人,嬤嬤,小人或許知曉蘇硯在何處。” “快快說來!若是屬實,還有獎賞。”王冕聞言大喜,回刀入鞘,也不管驚駭過度,癱軟昏厥的凈肌嬤嬤。 “小人李三,乃惜柳坊管事,包括蘇硯在內一眾童仆都是小人在管轄。”李三先是唯唯諾諾的解釋自己來歷,然後才提起蘇硯可能去向。 “蘇硯乃天煞孤命之人,其父在其未出世時便棄他而去,其母又在其七歲那年被其克死,他雖然長住坊內偏房,看似居無定所,實則在泛月湖邊聚賢居,其母為其留有一處私宅,此時想來躲在那裡。” 李三細細將蘇硯生平往事說出其中不乏貶損譏諷之言,他消息靈通,早時外出無意中知曉了泛月書院滅門慘案,又見這位王統領出麵,指名道姓的要尋蘇硯,豈不知蘇硯與該案逃不脫乾係,蘇硯既然惹出大禍,就不要怪自己落井下石。 王冕聽言覺得有道理,便對左手靠近的心腹點首,那心腹得了暗示,摸出一袋錢幣,一把扔到李三懷中。 李三掂了掂了袋中重量,不免露出喜色。 “四弟,你去一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王冕對著身後一人喊道,語氣十分熟稔。 李三看向王冕口中的四弟,發現乃是一個瘦小精乾的漢子,身形外表在一眾捕快中並無出色之處,隻是其不同於其他捕快拿劍持刀,而是斜背這一柄齊眉水火棍,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雙目靠眉側間,各生有兩紋暗紅胎記。 李三暗暗嘀咕:“原來是赤睛神捕孫朝,這下難辦了,這位爺可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若是蘇硯不在聚賢居,不僅獎賞要泡湯,隻怕還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大哥放心,我去去就回!”孫朝一聲粗豪回應,那漫不經心的語氣讓王冕皺了皺眉頭,可想到自家四弟也是武林一方高手,去抓一乳臭未乾的小毛孩,還能出差池不成,便放寬了心,又點了十來個能乾的捕快和其同去。 “李三你還不快帶路,若當真尋得蘇硯,還有獎賞!”孫朝見李三不為所動,催促一句。 “誒!孫神捕,還有其他幾位都頭,隨小的來。” 看著眼前這位孫神捕一副手到擒來的模樣,李三心中泛起苦水,已然後悔出頭,可臉上卻不見半點難色,堆起滿麵笑容,在一堆羨慕的目光中,將孫朝等眾多捕快引著往聚賢居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惜柳坊發生的一切,自然逃不過周遭居民的耳目,就在大家紛紛念叨蘇硯這一名字時,身為當事人的蘇硯卻毫無所知。 閣樓院落內,一團騰空金光閃爍,內中隱隱有兩條墨鯉銜尾追逐,放肆嬉鬧,望之好似久病初愈,冬眠乍醒,恨不得在周天肆意遨遊。 看著吸納自己手指鮮血後,突發刺眼金光的囊袋,蘇硯想起昨夜梁霄道士從自家寶囊中取出天霜珠時,腰間也曾閃過微不可查的一絲金光,如今看來屈師留下這墨鯉袋與昨夜那古怪道人腰間囊袋當屬同一類事物。 那騰空金光耀耀發光,亮的蘇硯吐納有成的雙目都承受不住,待到蘇硯忍不住用手遮擋時,那無量金光猛的收縮,再復一亮又還回原來模樣,可這時蘇硯忽然感覺自己心神與空中墨鯉袋起了一種莫名聯係,就像手腳之於身軀,可憑心而動,如臂使指,眼前懸空的鯉魚囊袋好像成為了自己身軀的一部分。 蘇硯用手一招,那囊袋便輕飄飄的落在其手掌中,再沒有之前刺破其手掌之舉,蘇硯心中有了明悟,或許這墨鯉囊袋到此才真正算做自家之物,想來自己沒有練氣成功,通過考驗,屈夫子是不會讓自己查明這袋中之物的。 考慮到當務之急,是弄明這一切的前因後果,蘇硯便忙不迭學著梁霄那樣,用吐納得來的真氣往掌心墨鯉囊中一轉,便感應到了袋中那仿佛經文中所載芥子納須彌般極其廣闊的空間,隻是在混混冥冥的空間中隱約隻有三件物什存在。 那是一書、一劍、一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