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流民(上)(1 / 1)

獅心國 林曦遠 8637 字 2024-03-17

元成三年,雲西金潭   金潭原名龍潭,傳說在古時有龍棲息於山間潭水之中。每年農歷二月初二,山內潭水顫動,牛哞般的吼叫從山澗中傳來,是老人口中龍神將要升天的預兆。為祭祀山間龍神,每在當日,附近十裡八鄉有錢的人家都會在正堂擺上“三牲”,身著新衣,紅燭響炮,焚香祈求“龍神”保佑自家這一年“人口平安,財源廣進”。沒錢的人家則往往湊在一起,共同出錢買來“三牲”祭祀。久而久之,山間的龍吟早已不在,“祭龍神”卻成了當地的習俗一直流傳下來。   最近幾年,乾旱襲擾著雲西,終年綠意盎然的大山草木枯黃,傳說中棲息神龍的潭水也漸漸乾涸。被流水侵蝕成各種形狀的巨石從潭底露了出來,灰白色的山石底部有前人刻下的文字——“五鳳廿三年,水乾至此”。“五鳳”是七百年前西南一割據政權的年號,後世的史書並未對那個朝代有太多描述,結尾隻簡簡單單幾句“是歲三年大旱,田無禾苗,人相食”,傳說神龍也是在那一次大旱中離開“龍潭。”   第一次局部戰爭失利後,元成帝為了彌補賠款導致的中央虧空,特下令將用於西北馬幫戰事的預算分攤到全國各省,分期五年付清。金潭占了雲西的大頭。   又是一年“龍神節”,早在正月,各家各戶都在為今年的“三牲”祭品發愁。持久的乾旱,加重的稅賦,有錢的人家也拿不出“大三牲”了,但用豬、魚、雞做“小三牲”祭祀又怕引起龍神憤怒,不肯賜福人間。   越是舉頭無望的時候,越會把希望寄托在神靈之上。明明朝廷的巡撫不日就將到到雲西,傳聞他這次是帶著朝廷減賦的旨意而來。   唐仁坤現如今是金潭的一名小吏。多年前他曾參加過科舉考試,進了會試副榜,被派到雲州當了一名小官。第一次局部戰爭時,洋人圍攻雲州,守城將軍象征性放了幾槍後就匆匆逃竄,事後為了躲避罪責,聯合當地商行把他推出去當了“替罪羊”。唐仁坤本想上書朝廷痛斥雲州將軍逃跑事宜,但一連幾月,書信石沉大海,京城那邊毫無音訊。又值老皇帝殯天,天下大喪,守城將軍在百日喪期後拿住他“國喪”期間飲酒的小事,把他貶到雲西,又上書朝廷奪了他的官職。不得已,唐仁坤變賣了父母生前留下的田產,給自己捐了一個小吏的官職。   原覺得時間會撫平心中的苦難,但生活總是一如既往地不如人意。剛到金潭的第二年,元成帝就下令全國各地按份額征收稅賦,限期五年付清,可如今三年過去了,稅賦還未收上來一半,而近日巡撫大人就將來訪金潭。一瞬間,唐仁坤覺得舉步維艱。   正月十五,是雲西本地上墳祭祖的日子,唐仁坤祖籍不在這裡,但還是在山頭給自己父母立了一個衣冠塚。當日早上,他買了一打紙錢,讓老仆帶了兩支香燭,衙門點過卯後就匆匆趕往山間。   雲西的大山因乾旱枯黃了山頭,腳踩在山間小路上都是枯枝敗葉的聲音。從山腰看向山間的水潭,原本在陽光下成片的金色湖麵也隻剩灰白色的灘塗。唐仁坤找到自己父母的衣冠塚,老仆人拿鐵鍬打折墳前雜草。唐仁坤壓了一張墳頭紙,在墳前點燃了紙錢。青煙直上雲霄,唐仁坤從包裡拿出祭品和兩雙筷子擺上,祭品隻是黃饃饃,無酒也無肉,唐仁坤用枯枝撥弄著火堆,口中說著抱歉,最近幾年雲西遭遇旱情,賦稅又重,在衙門當差的自己也沒多少餘錢買酒買肉,等到世道好了,自己升遷後再回到家鄉好好的祭祀一番。   黃土堆就的墳頭沒有言語,老仆人就立在一旁靜靜聽著自己說話。大山中隻有空蕩的人生回鳴,沒有傳出一絲風聲和鳥叫,全然不是自己剛來的模樣。祭祀完畢,唐仁坤把枯枝扔到火堆裡,老仆人從遠處鏟了一方土蓋住香灰。唐仁坤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下山。走到山路轉角的地方,遠遠看見有鄉裡的人走來。   “唐大人。”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   “是雲山啊!”   唐仁坤站在拐角處等他走來。來人二十幾歲,戴著白色的頭巾,扛著鐵鍬,身後跟著一名七八歲的孩子。   “唐大人。”雲山走到唐仁坤麵前,抱拳鞠躬道。   唐仁坤點了一下頭,隨即看向雲山背後的孩子。他灰撲撲的臉上有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現在正怯生生拉著雲山的腰帶,躲在他背後看著自己。   “是雲水嗎?”唐仁坤問向雲山。   雲山後麵的孩子聽見陌生人喊他,更加害怕地躲在他哥哥身後。   “是啊!”雲山放下鐵鍬,拉住雲水的胳膊,把他推到唐仁坤麵前,“叫唐大人!”   雲水怯生生地不敢開口,雲山低聲罵了一聲沒用。   唐仁坤摸著他的腦袋,開口道:“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他今年多大了?”   “告訴大人你多大了。”雲山推了雲水一把,雲水才小聲的說十一了。唐仁坤沒有聽清他的話,把身子俯低了一點,雲水看著麵前的人,不敢再開口。   “他今年十一了。”雲山看不下去了,替雲水回答。   唐仁坤看了看雲水,心裡感嘆道,怎麼十幾歲的孩子才長這麼高,隨後他又瞅了一眼雲山的鐵鍬,問道:“你今天也是來上墳的?”   雲山點點頭,“父母去年都過世了,就留下我們兄弟倆了。”   “前年夏天不是還在嗎,怎麼一下子都過世了?”   前年夏天,雲山父母生了一場重病,雲山逼不得已,偷偷趕著鄉紳賀淳家的牛去集市賣了。事發後,賀淳將雲山打個半死,拖到衙門問罪。雲山小腳的母親一路哭喊著追到衙門,正值金潭父母官代大人不在,唐仁坤在堂前於心不忍,私下偷偷塞錢給了賀淳,才將雲山救下。   “上次那一鬧,我母親本就病重的身體更糟了。”   “賣牛的錢呢?”   “事後賀淳找人去我家討要,都被他們搜去了。”   雲山低下了頭,山間終於有風吹起來了,枯黃的草莖被風刮到了天上,天空澄清,沒有雲彩,太陽卻不知在何處閃亮。   “對了,上次一事還未謝過大人。”雲山拉著雲水,讓他一起對著唐仁坤鞠躬。   “不用。”唐仁坤連忙拉起雲山兄弟兩人,“你們兄弟兩人現在怎麼謀生?”   “我哥哥可能乾了,打土坯、割稻子、把弄牲畜,都是一把好手。”還沒等雲山開口,雲水搶著回答唐仁坤的問題。   “家裡父母還留下幾畝地,糊口夠用。”雲山寵溺的摸了摸雲水的腦袋,“再過幾年,等雲水長大一點,我攢點本錢,想出門做點小生意。我還是想供他讀書。”   “讀書啊?”聽到“讀書”兩個字,唐仁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但看著麵前的兄弟倆,還是開口道:“讀書好,多讀書,才會為人處世。”   “嗯!”雲山的手沒離開過雲水的腦袋,“對大人說,你記住了。好好讀書,以後長大了,做個大人那樣的好官。”   雲水看了哥哥一眼,扭頭看向唐仁坤,輕輕地說:“我記住了,好好讀書,以後做個好官。”   “好官,好官。”唐仁坤心中重復著這兩個字,他從包裡掏出十幾個銅板,遞給雲山,“拿著,給你弟弟買點吃的。”   “大人,我不能要。”雲山搖著手拒絕。   “拿著!”唐仁坤掰開雲山的手掌,把錢塞進去,“好好活著。”   “還不快謝謝大人。”雲山又領著雲水對唐仁坤鞠了一躬。   唐仁坤繼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背後傳來兄弟兩人的歡笑聲。臨別時,他們邀請自己去他家中過“龍神節”,雲山還讓雲水背一遍詩給唐仁坤聽。唐仁坤笑著說好,就不知這些詩句還能在這風雲變幻的世上派上多大作用。   ……   臨近黃昏的街道漸漸開始顯露正月十五的熱鬧,白日的“祭祖”結束後,花燈點了起來。金潭是一個小地方,比不了雲州也比不了京師,但每年元宵節,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男女之間聚在一起吃湯圓、猜燈謎還是很熱鬧的。   唐仁坤沒去參加燈會,他在衙門裡批著公文。今夜衙門裡特別安靜,衙役們都去街上看人舞獅了。油燈點亮偌大的房間,燈芯浸在油裡劈裡啪啦作響。唐仁坤拿起針挑起燈芯,拿剪刀剪掉燒焦的部分,重新點亮,老仆人去隔壁廚房給自己燒了一壺茶。   代大人去了外地親戚家,過兩日才能回,巡撫大人要來的公文就送到他的手裡。老仆拿著茶葉回到房間內,順手給唐仁坤披上一件外衣。唐仁坤沒抬頭,借著油燈光照看著公文,等到老仆把茶盞推到唐仁坤麵前,唐仁坤才疲倦的抬起腦袋。   “今年賦稅又要加重了。”   老仆人是個啞巴,不會言語,日常通過一些手勢跟唐仁坤交流。唐仁坤雖然對著他說話,卻像是與自己言語。   “坊間說這次巡撫大人來是為了減輕賦稅一事,我聽到消息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這兩年,西北戰事不斷,馬幫近日來又大勝了一場,朝廷正愁沒有銀錢平亂,怎麼可能派巡撫來減輕賦稅?”唐仁坤把公文拍在老仆麵前,老仆並不識字,可他隻是覺得內心有些憤慨,“金潭已旱了三年了,你還記得我們剛來金潭時候的樣子嗎?”   老仆對唐仁坤打手勢說記得,爬了很久的山,山上有很粗的樹。唐仁坤端起茶盞喝著茶,看著老仆的手勢,繼續說道:“很高的山,很粗的樹。我記得我們剛來的時候是夏天,下過雨的金潭,樹林裡都是蟲鳴鳥叫,野生的蘑菇順著褐色的大樹根生長了一圈又一圈。靠近鄉寨的梯田,稻草長得綠油油,負責接我們的衙役說,他們這裡的稻米可以一年兩熟。你打著手勢和我說太好了,這樣每天都有大米吃。現在旱了這麼久,別說稻米了,耐旱的番薯也沒多少產量,朝廷的賦稅又一年比一年重。各省的賦稅限定五年交定,金潭又占了雲西的大頭。現在已經過去三年了,還沒收上來一半。”   唐仁坤用手指點著公文中被圈出來的“征稅”兩個字給老仆看,“自古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是這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若是世間真的有龍神賜福,那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衙門外的街道傳來一陣騷亂聲,唐仁坤剛想叫自己老仆出去看看,就看見院內一下子湧入好幾個手拿著火把的人。   “放肆,你們是誰?”唐仁坤披著外衣匆匆趕了出來,一隻鞋都跑掉了。   “代大人呢,在不在?”來人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穿的還算體麵的人,高喊著。   “代大人過兩日才能回來。”唐仁坤走到來人麵前,借著火把的光亮,看清了是鄉紳賀淳。賀淳身後跟著十幾個拿棍棒的家丁,家丁手中還拖著一個被綁的人。   “哦,是唐大人。”賀淳看清唐仁坤的麵容,雖然唐仁坤隻是一名小吏,但賀淳還知道他先前的一些經歷,秉承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原則,對他言語還算客氣。   “你們大晚上,持械進入衙門,所為何事。”   “大人,你看。”賀淳用火把照亮自己的臉龐,他眼窩處有一片烏青,臉頰上也有幾道指印,“這小子當街毆打我,我來綁他見官。”   家丁們聽見賀淳的話,把手中捆綁的人推到唐仁坤麵前。唐仁坤拿起火把,照亮他的麵目,被打得遍體鱗傷的雲山勉強抬起頭,口中說了句“大人”。   “先把犯人收押!一切等代大人回來做主。”在街上看花燈的衙役們聽見衙門裡的騷亂聲,陸續趕了回來,聽見唐仁坤這麼說,正七手八腳的準備上前去接雲山。   “等一下。”賀淳走到雲山麵前,正好隔開要上前的衙役。火光投射他的身影,他憤恨的麵目想把唐仁坤吞噬,“唐大人,這廝當街毆打我,你一句收押就想對付過去了?”   “我說了等代大人回來做主。”   “代大人若是一直不回來呢,難道我這頓打就白挨了。”   唐仁坤看著賀淳沒有講話,他麵色漸漸陰沉下來,“怎麼,你還想讓我再打他一頓給你出出氣?”   “唉,我可沒說這話,不過這廝上次偷了我家的牛,我看在大人的麵子上才不予計較,沒想到這廝竟懷恨在心,對我施加報復。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   “呸,狗雜種!”賀淳話還沒說完,雲山仰起頭,打斷他的話,臉上的快乾涸的鮮血在火光裡被照的發亮。   “你他媽的!”賀淳被他一罵,氣得直接轉身給了他一巴掌,還想打第二掌時被唐仁坤伸手攔下。   “身在衙門,大庭廣眾之下還敢打人?”唐仁坤對著賀淳吼道,同時吩咐衙役將雲山押下去。   賀淳“啐”了一口,他看見唐仁坤阻攔,也不敢再有太多動作。他對著雲山的背影喊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聽說你還有個弟弟在家。”   “你他媽想乾嘛。”聽見這話的雲山猛地想掙脫衙役的手臂,突然暴起的雲山嚇了賀淳一跳。衙役們不敢放鬆,死死拉住雲山的手臂。   “賀大官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是雲山所為,跟他弟弟可不相乾。”唐仁坤讓衙役加緊把雲山押進後堂,方才對著賀淳說道。   “哼。”賀淳拿出手絹醒了一下鼻涕,“你就是一個刀筆小吏,喊你一聲大人你就真是大人了?現在讓我得饒人處且饒人了,剛剛怎麼見你對這雲山百般維護呢。”   “還未查清事件原委,怎能輕下決斷。”   “我看你是當官當傻了是吧!”賀淳把手絹扔在了地下,領著一群家丁氣沖沖的走出衙門。火把匯成了一條長線,在街角消失不見。   唐仁坤讓衙役點起燈籠,把雲山帶到自己的書房,又讓自己老仆人煮了一鍋糖水,再讓知道路途的人快些去雲山家裡把雲水帶過來。   雲山很快被帶到書房中,剛才火把的光亮有限,沒看清他的傷勢,現在走到光亮處,唐仁坤才發覺他傷的這麼重。   “為什麼毆打賀淳?”唐仁坤倒了一杯茶推到雲山麵前,同時吩咐衙役濕一條乾凈的毛巾進來。   雲山拿起茶盞暖手,雲西雖地處西南,但正月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衙役把濕了的毛巾遞給他,雲山擦著臉上的血漬,露出腮幫子上一道很長的傷痕。他牙齒也被打掉了一個,磕破的嘴唇還在流血。眉骨處也有一道傷口,雖然止住了血,但先前血流進一隻眼睛裡,讓他隻能用一隻眼睛看著唐仁坤。   “我父母的墳地讓賀淳買下了,他今天下午找人跟我說要收我兩吊銅錢,不然就讓人把我父母的墳給平了。”   “還有這事,怎麼不報官?”   “大人,他把我們村一整個後山都買下了,手續什麼的都有,我怎麼報官。”   “那你村裡其它人都交了錢?”   “有錢的交了,沒錢的沒交。”雲山把手巾丟在了一邊,純白色手巾上都是暗紅色的血跡,“大人,這幾年又是旱災,又是賦稅,田裡的收成本就不好,可耕地要交田稅,買苗要買禾苗稅,用牛還有耕牛稅。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一分錢了。”   “我也不想打他。”雲山繼續說:“我想求他給我幾天時間,等我籌到了錢就給他,哪怕長點利息,可他說,我這種窮鬼就該死,沒錢不用說活著了,死了都不能安生。他限我兩日內湊足錢給他,可我哪有錢,我還有一個弟弟要養。後來他越說越過分,我一下子沒忍住。”   唐仁坤聽著他的話沒有言語,他不敢向雲山透露巡撫即將來征稅的消息,怕弄不好引起民變。他同情雲山的遭遇,可自己卻無能為力。   “對了,賀淳說要去我家,大人能不能讓我回家一趟,我怕雲水有危險。”雲山突然想起賀淳臨走前說的話,緊張的高聲叫道。   “你不用急,我讓人去你家接雲水了。”唐仁坤喝乾自己茶盞裡的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當街行兇,暫時走不了,等代大人回來吧,我跟他說一下這件事,看看有什麼好處理措施。”   雲山對著唐仁坤深深鞠了一躬,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未等唐仁坤打開房門,就看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門縫中擠進來朝著雲山撲了過去。   “哥哥,你怎麼了?這是誰打的。”雲水看著滿臉傷痕的雲山忍不住哭道。   “哥哥沒事。”雲山看著麵前的雲水,見他沒事後才長舒一口氣。幫他整了一下衣服,才有些慍色的說道:“不是跟你講過很多次了嗎,你是男子漢,不能輕易掉眼淚。”   雲水抽抽噠噠的停住哭聲,老仆人端著兩碗糖水走了進來。唐仁坤走到雲水麵前,把其中一碗糖水遞給他,“大晚上,喝點東西吧。”老仆人把另一碗端給雲山。   “這兩日,就先讓雲水跟我這老仆人睡吧。想來賀淳也不敢去你家真鬧,你就待在衙門裡等代大人回來。”   雲山對著唐仁坤點點頭,喝著糖水的雲水看著唐仁坤,忍不住開口道:“叔叔,我哥哥犯了什麼罪。”   “哎,跟你講過多少次了,要叫大人。”聽到雲水對唐仁坤的稱呼,雲山忍不住插嘴道。   唐仁坤揮了揮手,表示不礙事,隨即摸著雲水的腦袋說:“你哥哥沒有犯罪,犯罪的不是他。”   “那他沒有犯罪,為什麼要被關起來?”   唐仁坤看著雲水的眼睛,長嘆了一口氣,“今晚你們兄弟倆就先睡在書房裡吧,等到明天再讓雲水去我老仆人房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