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風吹得牧草枯黃,這是塞北的十月也是古大陸的十月。 一隊騎兵從黛青色的大山下疾馳而來,馬蹄踏在枯黃的草場上,掀起陣陣煙塵。繪著黑色老虎和黑色豹子的大旗由遠及近,隻在瞳孔裡走過一個眨眼的時間,便從大山腳下殺到了眼前。 領頭的漢子在臨近山坡時朝天空握緊拳頭,身後的騎兵看見後勒緊韁繩,馬匹齊刷刷地立在曠野上。風從騎兵隊中走過,升起團團白煙,這是馬匹汗水遇到冷空氣凝結成的結果。帶頭的漢子從包裡翻出一張地圖,在秋風中展開,與身後的人看了起來。 深藍的天空上有飛鷹揮動的翅膀,翅膀下是一條河流蜿蜒的身姿。一座小小的城池坐落在河流拐角處,隻有在地圖裡它才比群山高大,但從山頂俯瞰看去,那隻是一個人世間喧鬧的小角落。 元成七年,西疆古木白犯上作亂,在羅斯帝國的支持下招兵買馬,公然殺害朝廷欽使…… 元成十年,古木白聯合塞北西方四部,意圖割據自立,後立塞北庫車部玉素克為大汗,自領伯克,在庫侖發動叛亂,戰火一度席卷西疆七大城…… 元成十一年,元平帝因沉湎酒色病逝於第一次全麵戰爭期間,年幼的黃治帝即位,古木白在羅斯帝國的催促下,將侵略的目光瞄向內地…… 李曉拿著地圖比照著山川河流規劃著騎兵隊行進的方向,朱老板在他旁邊手拿著地圖一角,幫他抻平,防止被秋風吹亂。 這是他們到達西都後的第十天了。臨出發時李曉接到京城的軍報,說西都附近發現古木白的斥候部隊。他們到達後便在西都附近展開搜索行動,至今一如所獲。古木白的斥候就像天上的飛鷹,匆匆在視線中掠過長空,便消失不見。 “前麵應該是白馬城吧!”李曉指著山坡下一座小小的城池,對著朱老板說道。 朱老板看了一眼地圖,拿手指在上麵大概測算了一下這裡離西都的距離,朝李曉點點頭。 “前朝白馬將軍的封邑,沒想到也破落成如此了,當年也是從西都入塞的繁華之處啊!” 白馬將軍是前朝征戰西北的大英雄,因戰功獲封“縣候”。皇帝特意下令在他征戰的要塞之地以他的名號建造了一座城邑,以彰顯他的英雄之名。 “殺白馬以勞軍士,傾美酒以敬天地。”朱老板緊跟著李曉的話說。雖然他們此刻站在山坡上,離白馬城還有些距離,但土夯的城墻上長滿雜草,看來已荒廢很久。 “最近讀了一些書嘛,匯榮。”朱老板難得正經一次,李曉還是忍不住揶揄道。 “聽了一些戲文,聽了一些戲文。”朱老板摸著腦袋,害羞的紅了臉頰。周遭的將士見狀,哄然大笑。 “今晚我們就去那裡過夜吧!” 李曉對著身旁的將士們說道。他們從西都出發已緊緊追逐一夥斥候的蹤跡五日,將士們都很疲憊。 “大哥。”朱老板把馬靠近李曉,他們追逐那一隊斥候已經五日,原本相差兩日的路程已被縮短到一個白天,可今天中午卻在這附近失去蹤跡,他擔心那夥斥候就隱藏在周邊,“還是小心為上。” 西都通過一條群山中的“走廊”連接大漠,高聳的山巒緊緊將這一條“走廊”包裹在群山之中。敵人大規模的部隊很難越過陡峭的山巒入侵,山間的小道也隻能通行少量部隊。白馬城位於走廊最東端,是最靠近西都的邊塞城市。 這支斥候部隊的規模並不大,從地上散亂的馬蹄印來看,隻有五十幾人。他們通過山間的小道長途跋涉而來,所帶的糧草一定大過彈藥,而自己手下的將士都是“虎豹營”的精銳,雖然隻有三十幾人。 “除了白馬城,我們離最近的城鎮還需要一日的距離,晚上在荒野露宿太危險了。敵人的大部隊不可能越過山嶺來到這裡,如若敵人的小股部隊想把我們引到這裡利用以逸待勞的優勢來吃掉我們,我們可以將計就計。”李曉控製韁繩,將馬頭對向身後的騎兵們,“現在檢查槍械,入城後提高警惕。雖然我們的人數比對方少,但我們可是‘虎豹營’的騎兵,在我們的土地上,我們就是不可戰勝的軍人。” 眾人齊聲說“諾”,槍械從肩上拿下的“嘩啦聲”不絕於耳。自從第一次全麵戰爭失利後,黃治帝就在恭親王的建議下,將京師三大營改製成九大營,“虎豹營”就是九大營中除皇帝親軍“虎槍營”外最強騎兵。 “出發!”李曉揚起馬鞭,直指白馬城。虎豹營的騎兵們從山坡上一躍而下,馬蹄帶起的煙塵如滾滾長龍呼嘯在天空之下,遠方的大山靜悄悄的注視著時間,沒有言語。西北冬日很快就消散的日光撒下一片金黃的粉末照在騎兵眼前,在白馬城的西邊,將眾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像是能橫絕時間。 …… 臨近傍晚的白馬城街道上沒有多少居民,金黃色的陽光灑在斑駁的土墻上抹平坑坑窪窪的墻麵,生長在城墻上的茅草像是水生植物般在夕陽下隨風搖晃。 李曉在靠近白馬城時特意讓騎兵調整方向,沿著城墻繞行半圈後由北門進入。雖然城頭豎著帝國的“黃龍旗”,但城墻處並沒有多少守城士兵,隻有兩三個拿著弓弩的人在垛口上小心看著李曉他們,另外兩個拿著長矛的在城門處巡視。 李曉勒緊韁繩立在城門處,守城的兩名士兵看著這一隊騎兵有些緊張,緊握長矛詢問他們是誰。朱老板亮出“虎符”,跟他們通報部隊番號,李曉看著遍生雜草的城墻,問道:“這裡的守城將軍呢,怎麼就你們幾個巡視?” “大人。”其中一個長矛手看過“虎符”後立正站好,“我們是城內的保民團,這裡很久都沒守城將軍了。” “不對呀,按照兵部檔案,這裡應該駐紮著三百士兵!”朱老板靠近李曉,小聲的說道。白馬城靠近西都,又是扼守邊塞走廊的要道,常年都該駐紮軍隊。 “應該是被抽調走了,隻剩下保民團了。” 西北馬幫之亂時,元成帝為保衛西都等邊疆重要城鎮,特下令駐紮在各處城鎮防衛的士兵按比例抽調到重要城鎮守備。沒想到西北馬幫之亂平定這麼久了,類似白馬城之類的邊疆城鎮還沒有士兵駐紮,而兵部竟敢堂而皇之的空報人頭,冒領軍餉。 “那你們的保民官呢?”李曉繼續問道。為了彌補西北城鎮因抽調兵力而造成的防禦真空,元平帝也下令各被抽調城鎮自行組織民兵團練。團練領頭者按舊有官職統稱“保民官”。 “鎮長大人出門做生意了,還沒回來。”長矛手麵對李曉回答得有些心虛,低著頭嘟囔。 “城內保民團有多少人?” “大約二十多人。” “二十多人?”朱老板有些詫異,心想白馬城這樣的城鎮,保民團少說也得上百啊人。之前他們遇到的保民官,都是把部隊擴充得越多越好,往往不足萬人的城鎮,保民團都能達到上千人,“你們現在城裡有多少人?” “很多人都走了,這裡太窮了,還時不時鬧兵災!”長矛手瞥了一眼朱老板,話語中有些怨氣。 “我們在追敵人一隊斥候,今晚準備在這紮營,白馬城裡有什麼地方能賣些酒肉?”李曉伸出手,示意朱老板閉嘴,然後問道。 長矛手指了指前方,“往前走過一個十字街,東邊有一家酒館!” 李曉聽完也不多話,率隊進入城門,越過垛口後才想起什麼,打馬轉身,“怎麼臨近黃昏了,還不關城門?” 因西北邊鎮靠近邊陲,常年流匪、亂兵不絕,不像內地城鎮等到天黑以後才關閉城門,往往黃昏剛到,就城門落匙。 “大人。”長矛手很為難的不知道怎麼回到李曉的問題,“鎮長說要等他回來才可以關城門。” “我是京師九大營,李千戶,皇帝親軍。”李曉拿著馬鞭指揮兩位長矛手,“現在關閉城門,保民官回來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讓他一回來就到酒館見我。” 馬蹄轟隆,消失在街道拐角處。煙塵陣陣,馬蹄經過的房屋很多都沒關閉門窗,看來守城的長矛手說的不錯,城裡居民的確不多。 …… “匯榮,你先進去,讓夥計們出來,先把我們‘受傷’的幾位弟兄扶到樓上去。”李曉拿馬鞭指著酒館,對身旁的朱老板說道。 “‘受傷’的兄弟?”朱老板話剛說完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連忙點了身後十幾個人,“來,來,來,現在是考驗你們演技的時候了。” 被他點過的十幾名騎兵瞬間“哎呦”起來,有人捂著肚子,有人扶著腦袋,還有人不知道該怎麼演,索性抱著馬脖子,哼哼唧唧。 “歪歪歪,我讓你們演‘受傷’,不是讓你們演‘受內傷’。”李曉有些無語的看著身後的幾個人,“你捂著肚子哎呦啥,吃壞了,還有你,腦癲瘋啊。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抱著馬脖子乾嘛,騎馬時間長了,屁股長痔瘡了?” 李曉收起馬鞭,從隨身包子拿出幾塊碎步照著手臂纏繞幾圈,“拿出點破布包紮一下,假裝外傷不會嗎?” 身後幾個騎兵看著李曉,相互交視目光,露出憨笑。其中一個臉上曾被劃過一刀的剛一笑起來,就被朱老板喝止。誰讓他一笑就把傷口下剛長好的粉紅息肉在空中翻出來,活像閻王轉世。 還沒等朱老板敲門,就有一名小廝聽到門口的動靜悄悄打開門縫,觀察著麵前這隊騎兵。 朱老板看見偷偷張開的門縫後有人窺探,連忙下馬上前,用他肥胖的身軀擋住對方的視線,掩護後方還沒化妝完畢的士兵們。他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猛地一踹房門,木門“吱嘎”一聲,他剛喊了一句“老板”,門邊就傳來一聲“哎呦”。 “怎麼了?”酒館老板聽到聲響,連忙從二樓下來,牛皮靴踩的木梯嘎吱作響。 朱老板看見酒館老板走來,從懷中掏出“虎符”。被門打中鼻梁的小廝剛起身準備找朱老板理論,待看到朱老板亮起的“虎符”後嚇得縮在一旁,不敢再言語。 “軍官大人?”酒館老板倒是見多識廣,看見朱老板亮起的“虎符”,立馬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用圍裙擦了擦都是血的手,“軍官大人,有何貴乾啊!” 朱老板有些嫌棄的看了看他滿是血汙的衣服,“我是京城來的李千戶,來此有要事要乾。你快準備一些酒肉和幾間房屋,今晚我和我的兄弟們要在此過夜。” 朱老板剛才聽到李曉讓兄弟們假裝受傷的言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冒充李曉,對酒館老板自稱“李千戶”,這樣城門和酒館提供給當地“保民官”的信息就造成了一個誤差。 “房間有,酒肉也有。剛殺了一頭牛。”酒館老板用圍裙擦著手,聽到朱老板自報的名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李千戶,為何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啊?” 朱老板聽到他的話瞥了他一眼,酒館老板也知趣地不敢繼續問話。朱老板打開房門,然後走到酒桌上,“快準備酒肉來,遲了給你一刀。另外讓你店裡的夥計扶著我幾個受傷的兄弟到房間裡去,讓後槽好好喂養我的馬匹,那可是從西洋進口的溫血馬,賣了你都不夠買一個馬蹄子的。” 酒館老板忍著氣,吩咐店裡的夥計趕緊忙活起來。他原本叫著朱老板“將官大人”,可聽著他的話語,又打量著他的身材,覺得他就是從京城來的“二世祖”,心裡不由得放鬆了警惕。 …… 傍晚的酒館內被油燈照的通亮,朱老板和李曉坐在酒桌上喝著酒,未被點名的騎兵們圍繞在一旁。假裝受傷的兄弟們被安置到了樓上,按照李曉的指令,隻吃隨身的乾糧,酒館提供的飲食則偷偷倒掉。 “大哥,你是什麼時候覺察到這不對勁的?”朱老板裝作有些上頭的樣子,把手搭在李曉肩膀上,偷瞄酒館老板,看到他沒看向這裡,才輕聲問道。 “要進城門的時候。”李曉喝了一口酒,“這兩天我就覺得不太對勁,明明我們馬不停蹄地追逐了他們五日,眼看就要追到,他們卻像消失了一樣。” “所以,你是說這周邊有他們的巢穴?” “恐怕遠遠不及如此。”李曉手撫著腰間的“孤夜”,“按照常理來說,古木白派斥候來刺探消息,斥候一定會喬裝打扮,偽裝成商隊或者扮作馬夫,怎麼這次如此大張旗鼓。關鍵是他們就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人可以吃喝都在馬上,馬匹卻不行。我們追逐了他們五日,他們就算比我們領先一日的路程,但我們的馬速比他們快,可沿路上卻沒發現他們露宿休息的痕跡。” “那是有人在途中接濟他們,給他們提供食物、更換馬匹?”朱老板麵色有些震驚,他壓低聲音,看見酒館老板不時偷瞄這裡。 “很有可能。如果古木白的斥候通過山間小道來到這裡,所帶的給養一定不多,但我們從接到消息趕到這裡已過了月餘,西都附近卻還是能發現古木白的斥候部隊,說明他們的給養一定是在當地補充的。不劫掠,隻靠購買不太可能,可我們也沒接到附件村鎮有被劫掠的消息,那麼,這附近一定有古木白買通的城鎮‘保民官’。古木白估計是趁各地駐兵被抽調的真空時期,買通當地的‘保民官’。”李曉喝乾碗中的酒。 朱老板看著燈火通明的酒館,腦海中忽然想起今日入城時那長矛手所說的話,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白馬城就是其中之一?” 李曉對他點點頭,“本來我還不敢確認,但看到酒館老板後就八九不離十了。” 朱老板偷偷看向酒館老板,他正在油燈下擦酒櫃上的酒壺,平平無奇的打扮,平平無奇的麵容,一時間不知道李曉從哪裡起的疑心。 “你見哪一位西北的酒館老板能有錢穿一雙牛皮靴的。”李曉看朱老板一臉迷茫的樣子,隨即補充道,“再說,剛剛你和我說,他滿手是血的從二樓下來,說是在樓上殺牛,可你見哪一家酒館是把二樓當作屠宰場的?” 朱老板對著李曉的話點點頭,轉而看到酒館老板準備看向這裡,連忙把目光轉回,“那大哥,我們的處境不是很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曉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舉著酒杯對著搖晃的油燈說,“如果我們帶大軍前來,敵人定會隱藏蹤跡,光憑我們的猜測,解決不了問題。可我們是小股部隊,敵人對我們的戒心不足,還會垂涎我們的裝備和馬匹。況且,往小裡說,那些‘保民官’為古木白的斥候部隊提供給養,往大裡說,一旦古木白的大軍來襲,他們一旦反叛,邊陲陷落,西都的守軍可就‘獨木難支’了。” “我害怕這城裡已經沒有什麼居民了,反而都是敵人。” “那倒不會。”油燈照的酒碗發亮,燈火搖曳在酒水上,像波光粼粼的湖麵,“古木白是個謹慎的人,他買通這些保民官是想等他們大軍來襲時,可以兵不血刃的占領城池,不是想打草驚蛇引得朝廷大軍前來。所以說,放寬心,該喝酒就喝酒,該吃肉就吃肉。等保民官回來前,他們不敢在酒肉裡下毒。” “我看那小子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朱老板不忘誹謗酒館老板一句。 “沒事,他已經被你精湛的演技騙住了。” “我有那麼成功?” “演起跋扈的二世祖來,你得心應手。” 圍在李曉周邊的將士們聽到李曉的話,哄堂大笑。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酒館老板一跳,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眾人。在一臉詫異中,酒館門被打開了,一位身著皮襖的人帶著兩名手持“火銃”的保民團士兵走了進來,夜風搖晃著燭火,李曉拿手臂輕輕碰了一下朱老板,示意到你這位二世祖表演的時間了。 “哪位是京城來的李千戶?”來人沒有直接走向將士們,而是問起了酒館老板。酒館老板朝朱老板努努嘴,示意那正中間桌子上的胖子就是。 “李千戶。”來人朝朱老板拱手,“我是當地的保民官辛瑞喆!” 朱老板連頭也沒抬一下,壓根沒打算理會他的話。辛瑞喆剛回來時看到城門關閉,不由得對守城士兵破口大罵,待聽到守城士兵說京城李千戶來了時,連皮襖都沒脫,就急匆匆趕來。待見到酒館老板示意麵前這位大胖子就是李千戶時,心裡還是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李千戶的身軀如此肥胖,跟守城士兵描述的不像。 “千戶大人。”李曉偷偷用手肘碰朱老板,待朱老板轉過頭,才說:“千戶大人,當地的保民官來了。” “嗯?”朱老板故意裝作有些喝醉的樣子,手指搖晃的指著辛瑞喆,“你是這裡的保民官?” 辛瑞喆低眉稱是。朱老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呼得將整壇酒摔到地上,壇子碎裂,酒水灑了一地,“你們這什麼鳥地方,就給爺爺喝這種酒?” 辛瑞喆被嚇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心想,果然跟守城士兵說的一樣囂張,但這體型怎麼都對不上,難道守城士兵看花眼了? “他娘的。”朱老板猛地推了一把身旁的李曉,“沒一個有點眼力見的,沒看到保民官來了嗎,你們還敢坐著。” 李曉裝作滿臉委屈的樣子閃到一旁,燈火下的目光在酒館老板眼裡看來有些怨恨。 “大人,這是喝酒了。”辛瑞喆連忙上前扶住朱老板。 “就這破酒,我能喝醉?”朱老板掙開辛瑞喆的手,對著酒館老板吼道,“換好酒來。” 酒館老板看著辛瑞喆沒理朱老板的話,朱老板有些生氣,從懷裡掏出“虎符”啪地一聲摔在桌子上,“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把老子惹急了,燒了你的鋪子。” 繪著金漆的虎符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辛瑞喆打量了一眼,是真貨。看樣子的確是守城士兵看花了眼,朝廷對於虎符的管理一向嚴格,隻有千戶級別的將軍才有權隨身攜帶。他對身後的酒館老板點點頭,酒館老板看到後去後院搬酒去了。朱老板醉醺醺的樣子,讓辛瑞喆放下了三分警惕。 “千戶大人,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啊!”辛瑞喆換了一副語氣,扶著朱老板坐下。 “看什麼看,沒看到我和保民官說話嗎,還不快滾。”朱老板斜眼看向周邊的將士,接著扭頭看向辛瑞喆,“你剛才說什麼?” 辛瑞喆看著周邊將士滿目怒氣的離開,又看著朱老板醉醺醺的樣子,心想這貨果然是京城來的二世祖,跋扈的很,但還是很恭敬的說道:“大人,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個小地方。” “害!”朱老板揮揮手,“還不是古木白那孫子。” 一句話讓辛瑞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朱老板後麵的話讓他放寬了心。 “我從西疆過來,遇到古木白的人,好幾個兄弟受了傷。” 正好酒館老板抱著酒走進來,朱老板見狀,忙招呼酒館老板把酒拿過來。他揭開酒壇封紙,聞了一下,直呼好酒。也沒給辛瑞喆倒酒,直接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館老板趁著朱老板倒酒的時候,把嘴湊在辛瑞喆耳邊,悄悄的說:“他騎得馬最駿!” 辛瑞喆聽到酒館老板的話後點點頭,心想騎兵隊裡最高的長官才配騎最好的馬,這其實是朱老板身軀肥胖,出發時李曉特意把自己的戰馬讓給了他,沒想到無意中佐證了朱老板的偽身份。 “千戶大人,你這是要去向何處啊!” “啊?”朱老板故意沒聽清他的話,待他問了第二遍後,才回答:“還沒去哪,回西都,調集大軍,殺古木白那孫子。” 辛瑞喆看著朱老板醉醺醺的樣子,心裡盤算著,他借口想去如廁,起身離開。酒館老板在堂前稍站一會,見隻有朱老板一人在堂前喝酒,那些將士都回了自己屋裡,確定沒人偷看後,隨辛瑞喆去了後院。 “辛大人,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們這夥人?”酒館老板剛到後院,就問道。 “對付?”辛瑞喆將身子隱藏咋黑暗中,盯著前堂二樓的房間,“怎麼對付?他們是九大營的,況且還有三十多人。我就是給你們送酒送肉,沒說幫你們對付他們。” “他們馬匹不錯,況且十幾個人都受了傷。我們可以給他們酒裡下蒙汗藥。” “你可別想!”辛瑞喆剛想大聲又連忙壓低聲音,“要是朝廷怪罪下來,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幫我家大人的事被朝廷知道,你就能幸免嗎?” “那是你們逼我的。”辛瑞喆看向酒館老板的目光一下子冷了起來,片刻後,又軟弱下來,“要不是你們拿我家人的生命做要挾,我也不會……” 後麵的辛瑞喆沒說,酒館老板拿出一包蒙汗藥放在他手心裡,“剛才他們進城的時候,我在二樓看了,他們是從北門進來的,不是從西都來的。那胖子就是個二世祖,你把這包藥灑在他酒裡,樓上的士兵們我會送他們攙了藥的酒。等事後,由我們動手!” 辛瑞喆拿著蒙汗藥,怕在後堂的時間太長引起朱老板懷疑,匆忙的返回前堂,待看到朱老板還醉醺醺的抱著酒壇喝酒,才長舒一口氣。 他坐回朱老板身邊,喝了一口氣,假裝吐到地上,“什麼酒,這酒得溫過才好喝。千戶大人,我幫你溫一杯。” 朱老板把酒碗遞給辛瑞喆,辛瑞喆接過酒碗,準備去溫酒。酒館老板看辛瑞喆沒對朱老板說給樓上送酒的事,連忙讓夥計把酒搬出來,“千戶大人,保民官說每個房間送一壇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現在搬到樓上去?” “搬吧。”朱老板對酒館老板揮揮手。酒館老板連忙讓人把酒搬上去,走到樓梯上時還不忘對辛瑞喆使了一個你最好老實點的眼色。 辛瑞喆硬著頭皮,把蒙汗藥灑在酒碗裡,隨意在火上溫了一下,就把酒遞給朱老板。 朱老板聞著酒碗裡飄蕩的酒香,說了句“好酒”。剛想端過去,就聽見辛瑞喆說了一聲“等等”。 “怎麼了?”朱老板抬起醉眼,看著辛瑞喆。他倆身後的酒館老板看見這一幕,對著辛瑞喆瞪了一眼,隨後從懷裡掏出匕首,躡手躡腳走到朱老板身後。反正屋裡的酒已經送進去了,隔著窗紙已經看見他們他們開懷痛飲了,辛瑞喆如果不合作,他不介意當著他的話直接殺了“李千戶”。 “沒什麼。”辛瑞喆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神經。”朱老板剛想入口,忽然把酒倒向身後。 辛瑞喆和酒館老板一愣,隨即朱老板肥胖的身軀猛地躍起,一把將辛瑞喆的腦袋摁在桌子上。酒館老板見狀,雙腿用力,朝前撲去,想一刀結果了朱老板的性命。 一柄黑色的長刀如鬼魅般從黑暗中出現。李曉一刀劈向酒館老板,酒館老板剛想躲閃,李曉手腕一轉,用刀刃斬下了他的手掌。握著匕首的斷掌掉落在桌子上,嚇得辛瑞喆滿臉蒼白。李曉順勢一腳將酒館老板踹倒,把刀橫在他脖子上。其餘虎豹營的將士們手持火槍,沖出房門,將黑黝黝槍口對準酒館下人的腦袋,片刻之間,就解除了酒館全部的武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