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津海(1 / 1)

獅心國 林曦遠 6531 字 2024-03-17

津海城處於銀河流域下遊,北依萬歲山,東靠大海,南接運河,隸屬直隸總督管轄,與周邊幾座城鎮組成一道固若金湯的防禦線,共同拱衛京師。   黃治五年秋,雄踞南方各省11年的“拜神教”天王唐仁坤在棠邑築壇祭天。他應天號召,受神指令,頒布旨意——“為救萬民於水火,為蕩邪祟於乾坤”,發動了兩支聲勢浩大的北伐軍,想一鼓作氣,重組河山。   西路軍由北王楊如嶽率領,由棠邑過雁山關經“天路”山脈,直取帝國晉州各省,斷其臂膀;東路軍則由西王石雲水率領,沿運河一路北上,征伐直隸,摧其首腦。   不消月餘,連連捷報從前線傳回棠邑,在唐仁坤的滿心歡喜聲中,石如水的兵鋒已直指津海。隻要攻破此城,京師便會暴露在“拜神教”的鐵蹄之下。   兩宮太後不理會滿朝文武的苦勸,執意不肯巡狩北方。她們讓年幼的黃治帝下旨各省勤王部隊和塞北諸王率領的各部落騎兵火速奔赴京師。等到各方兵馬齊聚後,加上駐守京師的“九大營”,共湊齊了十萬兵馬,由淳親王率領,奔赴津海。   ……   黃治五年十月,津海東南,雙峰鎮   雙峰鎮位於津海東南方,銀河下遊河網密布的細小支流很多都在這裡入海,久而久之,讓城鎮西南邊的良田變成一大片泥濘的沼澤地。城鎮也靠著一條橋梁連接鎮外的官道,官道北邊是寧海鎮,寧海鎮後便是津海城。   石雲水拿著望遠鏡站在城鎮外的高地上觀測著裡的情況,鏡片裡身穿棉甲的將軍正指揮著士兵們布置陣地。火槍兵被安排在橋梁附近,他們組成三個方陣,槍口對準河流對岸;炮兵則被安排在城鎮西南方,沿著河流成長蛇狀擺放大炮;守城將軍則騎著高頭大馬,二十餘名騎兵護衛在他身旁。   觀測完雙峰鎮裡敵軍的布防情況後,石雲水調轉視線,把望遠鏡對準了西北方向的寧海鎮。不同於雙峰鎮裡的“劍拔弩張”,寧海鎮在鏡頭裡安安靜靜,整個城鎮沒有一點兵馬調動的跡象。   風從大海吹向內陸,吹拂過敵我兩側的樹林,晃動著樹枝上僅剩不多的樹葉沼澤地分隔雙峰鎮和寧海鎮的大水潭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石雲水將望遠鏡收起來,皺著眉頭思考著對策,站在他一旁的副將津海城附近的地圖攤在他麵前,裡麵紅黑鉛筆分別標記著敵我兩軍所在的方位。   “雙峰鎮在這。”石雲水指著地圖上雙峰鎮的位置,“它西北方向的寧海鎮成犄角狀,護衛著津海城。要是我們棄雙峰鎮不顧,直取寧海鎮,雖然可以快速的將軍隊推進到津海城下,可敵人卻可以通過船隻源源不斷的向雙峰鎮運送兵馬,使我們腹背受敵。如果我們攻打雙峰鎮,那麼這一片沼澤地就會成為我們行軍最大的障礙。”   石雲水指著雙峰鎮西南方向的沼澤地,“敵人可以快速從寧海鎮出兵,用‘圍點打援’的辦法,一點點吃掉我們的前鋒部隊。”   “那王爺,我們該如何是好?”站在石雲水一旁的副官周繼庚問道。   石雲水又舉起望遠鏡朝著寧海鎮望去,鏡頭裡還沒有敵軍的蹤跡,風吹著落葉在地麵上飛翔,陽光通過水麵把倒影映到眼睛裡。   “雙峰鎮正在布置防禦工事,沒道理寧海鎮靜悄悄的啊?”石雲水再次放下望遠鏡,看著周繼庚手中地圖上的紅黑線,“我們的援軍目前到了多少?”   “稟告王爺,今晨剛接到東王的線報,齊州和徽州的軍隊抵抗太過猛烈,東王的部隊還未度過陽河。”   石雲水聽到後搖搖頭,光憑自己手裡的三萬先頭部隊,想吃下津海和京師,有些困難,“我聽京中諜報人員說道,朝廷這次匯聚了十萬兵馬,由淳親王率領前來津海。”   周繼庚聽到後點點頭,他有些驚訝這位少年王爺的情報能力。一直是自己負責京中諜報事項,這次唐仁坤派自己來充當北伐軍副將也是看中自己此項能力。沒想到,石雲水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暗線”。   “不能等了。”石雲水一直看地圖,沒注意周繼庚臉上的“風雲變幻”,“敵人在雙峰鎮布置工事,卻遲遲在寧海鎮沒有動靜,說明寧海鎮的兵馬還沒完全調動好。兵貴神速,你連忙召集部隊,趁敵人還未完全準備好,進攻雙峰鎮。”   “是!”周繼庚連忙立正敬禮,隨後騎馬返回軍營,石如水還站在原地拿起望遠鏡看著雙峰鎮緊張布置防禦工事的敵軍。   ……   薛照和鄭大人被困在津海城已經四天了。他們四天前就來到津海,準備沿著官道進京。正巧,黃治帝宣布京師和直隸“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城門。兩人就被困在津海的官驛中,動彈不得。   薛照有些的焦急的在鄭大人房間內來回踱步,鄭大人則是一臉淡定從容的模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喝茶看書。   兩人經運河到冀州府後才從過往客商口中聽到“拜神教”北伐的消息,緊趕慢趕,還是被堵在了津海。薛照覺得有些鬱悶,自從遇到李曉後,自己的運勢就不太好,他不由得想起李曉在獄中吃完雞腿用麥草剔牙的樣子,真是個禍害。   “鄭大人。”薛照看著一臉淡定看書的鄭大人,忍不住問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能看得進去。”   鄭大人合上書本,看著麵前有些焦躁的薛照,“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又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大人,養氣的功夫果然了得。”兵臨城下,薛照也不注意自己說出的話是贊賞還是揶揄了,“隻是賊人勢大,我們又被困於城中,如俎上魚肉。”   “那我問你,你覺得這次形勢危急還是第一次全麵戰爭時形勢危急。”還沒等薛照說完,鄭大人就打斷他的話。   聽到鄭大人如此說,薛照在腦海中回憶著第一次全麵戰爭中西洋兵圍攻京師時的場景,過了一會才開口道:“第一次全麵戰爭時。”   “那我們現在有什麼好著急的。”   “可是?”   “沒那麼多可是。”鄭大人再一次打斷薛照的話,“事情還未到最終,不要輕易斷言它的結局。第一次全麵戰爭時,元成帝病逝於順德,京師受困,孤立無援,兩宮太後帶著年幼的黃治帝巡狩南方,所以你覺得形勢危急。這次,敵人雖聲勢浩大,可兩宮太後坐鎮京師,命淳親王率領十萬大軍援救津海,敵人援軍又被阻擊於陽河。聽到這,你還有什麼好著急的,還需要可是嗎?”   薛照搖搖頭,他有些困惑,鄭大人從哪裡得到這麼多消息。雖然街麵上都在傳淳親王要率領大軍來援津海一事,可鄭大人怎麼知道具體多少兵馬,又怎麼會知道敵人的援軍被阻擊於陽河。   鄭大人像看出薛照心裡的疑惑,他放下手裡的書本正想跟薛照說明,正巧門外傳來了下人的通報聲,有一隊騎兵在門外等候著自己。   “你隨我來!”鄭大人讓下人傳話“稍等片刻”後,對著薛照說道。   薛照聽從鄭大人命令,跟在他身後,有些疑惑地走出官驛。門口那一隊騎兵身背短柄騎兵槍,騎著清一色的白色駿馬,身穿棉甲,足蹬長筒皮靴,在人群中很是亮眼。   看到鄭大人和薛照兩人近前,騎兵隊長下馬迎了上去,對著穿上官服的鄭大人拱手道:“請問是鄭之問鄭大人?”   鄭大人對著他點點頭,騎兵隊長吩咐麾下士兵把馬車駕過來,同時在鄭大人耳邊嘀咕一句,“王爺有請!”鄭大人笑著點點頭。   馬車很快穿過街道朝著南邊的城門方向駛去,薛照恭敬的坐在車廂裡,不敢有絲毫造次。剛才騎兵隊長對鄭大人耳語的那一句,他也聽到了。王爺有請?哪個王爺?淳親王?薛照不敢胡亂猜測,但心裡也在想若是淳親王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第一次全麵戰爭時,也隻有淳親王率領的部隊正麵戰勝了西洋的火槍兵。民間都在說,若不是元成帝突然在順德駕崩,或許淳親王就能解了京師之圍,更有甚者,把淳親王比作天上帝星下凡,當年道武帝臨終時是想讓淳親王即位的,但當時元成帝羽翼已豐,妄動儲君之位怕惹得朝堂動亂,才斷了這個念頭。   種種念頭在麵色平靜的薛照腦中翻滾,馬車也在晃晃悠悠裡到了目的地。   “一會進了門,不要亂說,不要亂動,喊你名字就正常答話。要是說錯了話,我也保不住你。”像是看出薛照內心的小九九,鄭大人在進門前囑咐道。   薛照聽到後連忙點點頭,他不清楚鄭大人是從哪看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明明一路上自己都表現得麵色如常。   守衛在門口的兩名士兵打開城門,騎兵隊隊長引著二人入內。進來後,薛照才發現,他們未到津海的官衙,還是來了甕城旁的士兵駐紮的軍營裡。   騎兵隊隊長引著兩人一路向前,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名背著步槍的士兵守衛。他們身穿深藍色製服,頭戴鋼盔,步槍上的刺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大約經過六七名守衛的士兵後,騎兵隊長在一座將軍營帳前停止了腳步,營帳前守衛的士兵向帳內通報後,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進來”   薛照深呼吸幾口,壓住內心突如其來的慌亂,跟在鄭大人身後進入大帳。帳篷內裝飾並不奢華,隻有一排凳子,幾盞油燈,放在角落的一張行軍床和擺在正中央的一個碩大的“軍事沙盤”。   一個穿著黑色常服的四十多歲的男人被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圍在中央,他們指指點點,在沙盤上預測著敵我雙方的攻防態勢。   看到鄭大人走進來,被圍在正中央的人抬起頭,他麵色紅潤,留著被修建整齊的胡須,說話時露出像白玉一般的牙齒,“來了,之問。”   “王爺千歲。”鄭大人恭敬得跪在淳親王麵前磕頭道,他身後的薛照也連忙照做。   “起來吧!”淳親王笑著說道,隨後發現了鄭大人身後的薛照,“這是你信裡提到的薛照吧!”   薛照聽到淳親王喊自己名字,一時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鄭大人見狀,連忙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如夢方醒般跪下回答道:“正是草民。”   “聽之問說,你還是首都第一政法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是吧!”   “草民不敢。”薛照腦子斟酌著用詞,但嘴巴搶先說出“不敢”二字,話剛出口,他就懊惱起來,怎麼能說出“草民不敢”呢,驢唇不對馬嘴啊!   “哈哈哈”眾人聽見薛照的回答,哄堂大笑,鄭大人帶著“不爭氣”的眼神看向薛照,恭王爺也跟著笑道,“這裡是軍營,不是王府,不用緊張,沒那麼多規矩。”   “是!”   “起來吧。”   薛照小心的站起來,他看到淳親王朝自己招招手,有些猶豫,待看到一旁鄭大人對他露出“堅定”的眼神後,才大膽的走過去。   “來來來。”恭王爺指著麵前的沙盤,“來看看,你能看懂多少。”   薛照望著沙盤上縱橫交錯的兩條線,頓時感到頭大。他沒看懂什麼,但又不敢直接向淳親王表示自己沒看懂的意思,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淳親王像是看出薛照的窘境,“打仗和做學問是一樣,不能死讀書,也不能不讀書。國家興亡,光紙上談兵是沒用的。”   薛照好像明白了淳親王要自己看沙盤的用意了,他站在一旁,鞠了一躬,“學生受教了。”   “我可不是你的老師。”淳親王笑著指著薛照對鄭大人說道,鄭大人和眾人也笑著回應,“人生經歷才是你的老師,隻是這裡麵有好有壞,你要學會甄別。”   薛照對著淳親王點點頭,鄭大人走上前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著淳親王說道:“王爺,近來可好?”   “挺好。”淳親王點點頭,“賦閑在家很長一段時日,長胖了一點。”   “轟隆,轟隆”,帳外突然響起了悶雷聲,像大炮轟鳴般炸在耳朵裡,淳親王身旁的將領們臉色一變,正異口同聲問道門外士兵發生了什麼。淳親王伸出手指示意他們安靜,他們馬上閉上了嘴巴。淳親王聽著“悶雷聲”傳來的方向,隨後吩咐眾人前往城頭。   薛照跟在他們身後登上津海南門城樓,遠方的樹林外揚起陣陣硝煙,炮聲若雷鳴在空中響徹。   淳親王從親兵手裡拿過望遠鏡,對著遠方張開視線,北伐軍鮮明的紅色軍服在雙峰鎮西南邊的泥濘地裡來回穿梭。   “真是個聰明的人,趁我軍準備不足就想要搶先攻下雙峰鎮。”淳親王放下望遠鏡,忍不住誇贊了一句對方的將領。   “王爺,我願領兵從寧海鎮進發,一舉拿下石雲水的人頭。”聽到淳親王對敵人將領的誇贊聲,他身後有一名將軍站出來說道。   “好。你叫石林虎,他叫石雲水。兩石相爭,看看是我的石頭硬還是他的石頭硬。”淳親王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丟給他,“令你率領寧海鎮兵馬,火速支援雙峰鎮,打退敵軍就可,不要戀戰。”   “諾。”石林虎站起身後,從城樓上退了下去。薛照看著他雄厚的背影,心想不愧是名字裡含“虎”的男人,可轉頭看見了淳親王手裡的望遠鏡後,他忽然想起了施程,想起了他說起的望遠鏡看月亮的故事,隻是生活總愛上演物是人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