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鯨的話語出驚人,雅間裡的眾人都是一靜,滿臉驚駭,“龍椅寶座”之類的話都說出來了,這若是被錦衣衛聽取,寫到他們的工作日誌裡,那這一屋子裡的人都得遭殃! 組織宴會的驛丞楊遠更是嚇得不輕,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訕笑道: “謝大人,慎言!賈大爺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功臣。” 謝鯨見自己一言便嚇住了大家,心中大為暢快,自己是功勛之家,與國同戚,除賈璉外,其他都是一些上不了臺麵的“泥腿子”,也是現在立國日久,上上下下都圍著銀子轉,很多規矩也就廢棄了,否則,這桌上一大半的人都指配在桌子邊上跪著! 他被驛丞楊遠激起了火性,冷哼一聲,冷冷道: “朝廷功臣?竟然要在驛館處蹭吃蹭喝?我看和乞丐也差不多吧!” 他看著大家那驚懼的表情,不以為意道: “哈哈哈,我隻是隨口一言,看你們嚇的那個熊樣……” 哐當! 他的話說了一半,雅間的門旋即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冷冷道: “神京之內,天子腳下,雙日照耀之地,竟有人敢口出狂言,大逆不道?!” 進來的青年雙目狹長,眼神陰翳,身著飛魚服,腰間懸繡春刀,赫然就是賈琛的義弟許牧林。 “噌!”一聲,他腰刀出鞘一半,刀鋒寒光閃耀,殺意凜冽地看向謝鯨。 這特麼! 還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隨口一言竟然惹來了錦衣衛?! 雅間裡的眾人一個個都驚訝到張大嘴巴,身體瑟瑟發抖。 心中咒罵謝鯨這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竟然連累這麼多人,又在擔心一會不會被帶到詔獄吧。 賈琛也是一言不發,表情平和,就看著許牧林表演。 這許牧林昨日回到錦衣衛復職後,錦衣衛指揮使沈煉大喜過望,不等正式的詔書下達,便讓許牧林以小旗的身份,暫時代理白戶之職,待朝廷明確封賞後,再正式授職。 許牧林獲得升職之後,白天忙完三五好友之間的應酬,晚上便到驛館找賈琛報喜,也順便探討以後發展的問題。 聽驛館的人說賈琛來了這醉仙居,他便立即趕了過來。 剛到門口,便聽到有人意欲嘲諷義兄,當即解開外麵罩著的玄色常服長袍,露出裡麵的錦衣衛套裝,推門進來。 他看著謝鯨冷冷道:“朝堂議功,自有法度在,豈容你這等宵小在這裡狂吠,詆毀朝廷功臣?!” 剛才還鐵骨錚錚的五品武將、二等男爵謝鯨現在已經雙腿發顫,臉上已經沒有多少血色,錦衣衛、昭獄這都是讓文武百官心裡發毛的名字,別說是他,就是那些品級一品大員,見到這些惡狗,心裡也怕呀。他咽了咽口水,勉強道: “大大,大人,我剛才隻是一時失言,還望……寬恕。” “一時失言?”許牧林掏出一個小本子,打開,對著謝鯨念道: “臘月十八,戌時二刻,樂業坊醉仙居四樓,燕山雅間,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節度下屬神樞營、正五品遊擊參將謝鯨說,遼東有功之臣不應按製封賞,並說,平定遼東者必是反賊……” 聽到這裡,謝鯨大驚,嘴巴翕張好似在岸上掙紮的魚,他顫聲道: “大人,我,我並無此意啊……” 就算略微有這個傾向,那也不過是為了懟人,圖一時的口舌之利啊。 許牧林冷笑道:“是不是這個意思,先隨我到昭獄調查核實清楚吧!若你真無此意,我們自然不會冤枉於你!” 謝鯨嚇得都有些恍惚,心知那昭獄可是好進不好出的,隻要進去了,不脫一層皮來,哪裡能出來。 雅間裡的其他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他們早就聽說錦衣衛構陷的本事驚人,原來不知道是如何的驚人,今天可算是見識了。 在慌亂之際,謝鯨萎坐在椅子上,爭辯道:“剛才,剛才,分明不止我一人在說這些事,”他指了指馮紫英,又指了指賈琛道:“還有他們,他們也有說,你,你不能隻抓我一人!” 許牧林掏出隨身帶的小毛筆,蘸上墨汁,看向謝鯨,笑道:“你說說,他們剛剛都說了什麼悖逆之言?若是虛構證詞,可是要反坐的,你想清楚再說哦?” 馮紫英身子也微微發顫,以錦衣衛的本事,就是自己沒有說什麼,想要找幾句話構陷也不是難事,自己倒沒什麼,隻是那賈琛是無辜的,實在不應該連累於他。頓了頓,坦然道: “剛才賈琛大爺並無言語,我也隻是把兵部的奏報和朝廷的抵報說了一遍。” “他,他們……”謝鯨看了看馮紫英,又看了看許牧林那如同鷹隼的眼眸,思考著賈琛剛才的悖逆之言,結果發現他真的沒有咋說話,自己又沒有錦衣衛那種羅織構陷的技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沉吟片刻,道: “我舉報,那賈琛違規住在總驛館用於招待外使和二品以上大員才能住的院子,與總驛館驛丞楊遠私相授受,侵占朝廷產業,僭越朝堂禮製!” 剛才楊遠在介紹賈琛的時候就說過賈琛目前住所,原本是打算讓大家相互拜訪的時候方便一些,沒想道此刻竟然成了謝鯨嘴裡的罪狀。 許牧林道沒有直接點破這住所安排的內情,正色看向賈琛,道:“謝鯨所言,是否屬實?” 賈琛聳聳肩道:“完全屬實,我住的那個院子確實是用於招待外使和二品以上大員的。” “聽到沒有,聽到沒有!”謝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不論如何也可以拉這個討厭的人一起到昭獄陪自己,而且事實上的僭越製度,罪刑可比他這個口頭之罪嚴重多了,隻要這個罪狀坐實,他還想要升官封爵,做夢去吧! 等待他的隻有充軍流放! 周圍其他人也是臉色大變,剛剛聽到賈琛住所介紹的時候,他們心中也有一絲疑問,不過現在神京城裡壞規矩的事又不止一件兩件,這賈琛救了驛丞的命,他投桃報李,讓他住一個閑置的大些的院子,也屬於正常。 驛丞楊遠此時也不敢把馮保太監的安排抖出來,若錦衣衛真的上綱上線,查到馮保太監那裡,那自己會死得更慘。他當即道: “此時與賈大爺無關,是下官一手安排的,就算有罪,罪在下官啊。” 賈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然後道: “不論如何,住進去的是我,你要怎麼查就怎麼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