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中北部,一座不起眼的荒島上棲息著數不盡的海鳥,海鳥習慣了海洋的善變,每當大雨傾盆,海鳥都聚集在島邊接受洗禮,它們或許正計劃著雨過天晴後一同捕食海裡歡騰的小魚。 不同以往,此刻天空出現一個米粒般大小的黑點,黑點迅速膨脹,遂而變成了海鳥眼裡的巨型“同類”。這個不尋常的“同類”不斷發出刺耳的哀鳴,身體更是不受控地墜落,後知後覺的海鳥這時才察覺到所謂“同類”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紛紛扇動被雨水浸濕的翅膀,倉皇逃竄。一些海鳥閃避不及,丟掉了本就如草芥般的性命。 “咳咳咳!咳咳咳!” 飛機墜毀時當即發生爆炸,但漫天的雨水阻止了火勢的蔓延,詹揚被濃煙嗆醒。 由於機頭朝下,駕駛艙首當其沖,因巨大沖擊和爆炸而近乎裂解。詹揚掙紮著睜開眼,下意識地起身,發覺自己被艙門壓著,從纜線以及飛機殘片裡抽出右手,翻腕抵住艙門,奮力將艙門靠近自己右肩的一側頂起一些,給身體留下些許活動空間後,隨即側起身子,用肩膀頂住艙門,稍加喘息,恢復些許體力後蹬開腳邊的阻礙,不顧劇痛,手腳一並使力,將艙門踹到一旁。 “呼~呼~呼~”詹揚大口喘著粗氣,等到雨水把自己臉上的血漬沖刷乾凈,這才渾身顫抖地從廢墟中爬了起來。 劫後逃生的詹揚還沒來得及慶幸,一股悲涼湧上心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發瘋似的用手刨著身下的廢墟,任憑殘骸碎屑將手指割得血肉模糊,也不肯停手。 一具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被詹揚挖出。詹揚努力地分辨著屍體上哪怕一絲一毫可能存在的細節,直至情緒崩潰,跪在廢墟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半晌,詹揚恢復了理智,還不死心的他將目光移到身後的乘客艙。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哪怕是屍體。” 飛機墜地後整個機體向右傾倒後攔腰折斷,機體結構形變嚴重,詹揚隻得爬出駕駛艙,繞到斷裂處,爬上機翼,小心跳進艙體內。 乘客艙損毀雖不及駕駛艙徹底,可詹揚找了半天,仍然清理出哪怕一具外形特征明顯的屍體。隨著搜尋愈發深入,詹揚搜集到的遺物越來越多,不安感油然而生。 詹揚看著手心這幾枚被火焰熏得有些發黑的胸牌嘀咕道:“我清楚地記得先前求救的空乘掛的胸牌上寫著‘sae tang’,為何這些胸牌上沒一個有寫的?” 時間緊迫,容不得詹揚細想,他扶著殘破的艙壁,來到機尾處,這裡正是他與老白男第二次起沖突的地方。 剛一走近,一股脂肪燒焦的刺激性氣味惹得詹揚連連乾嘔,他定睛望去,隻見被燒的隻剩金屬支架的座椅下壓著一具焦化的屍體。不用想,正是那個飛機墜毀前已經身亡的老白男。 “啊!眼睛!又開始疼了!”詹揚本想離開,怎料右眼莫名一陣劇痛,“莫非在暗示我屍體下麵有什麼東西?” “得罪了。” 說罷,詹揚撇開座椅,又把屍體挪到一旁,沒一會便從焦炭裡找到了一張照片。照片隻是周圍一圈變得有些焦黃,整體保存相當完整。詹揚驚奇之餘,不安感愈發強烈。這幾日的經歷,根本無法用常理解釋。 “就算有邪祟,這邪祟也沒能置我於死地。算了,想這個也沒用,找明樾要緊。”詹揚安慰著自己,他收起照片,又在機尾仔細尋找了一番,一無所獲後才滿心不甘地順著機翼滑了下來。 屬於詹揚個人的搜尋工作遠未結束,他判斷明樾可能在飛機觸地墜毀前從駕駛艙破碎的窗口掉了出來,因此把搜尋範圍擴大到了整個荒島及其周邊海域。 事實證明,詹揚的判斷十分正確,而且遠遠超過詹揚所能設想的最好的結果。 當詹揚繞到飛機殘骸麵向海灘的那一側時,剛低下頭就看到靠近殘骸的沙地上有著一片密集的腳印。 腳印因雨水不斷沖刷而逐漸模糊,但仍舊能通過腳印辨認出其主人行動的方向。詹揚壓抑住內心的喜悅,順著腳印來到海灘邊的一處露天礁石堆前,惡劣天氣,也沒了前來嬉戲的海鳥,隻是最大的那塊礁石之上卻十分顯眼地坐著一名青年男子。 三年的朝夕相處,詹揚怎會辨別不出那人的身份,他先是一愣,隨後喜極而泣。 “喂!明樾!那裡危險!快回來!!!” 見石上之人未回應自己,詹揚怕對方沒有聽見,走近了些,提高音量接連喊了幾聲,對方卻如雕像般巋然不動。 恍惚間,詹揚慌了神,他拚命揉著雙眼,害怕自己出現幻覺,害怕好不容易找到的明樾在自己眼前消失。 眼見為虛,詹揚顧不得狂風驟雨,三步並作兩步,隻身涉入海水之中。好在並未漲潮,詹揚艱難地蹚到那塊最大的礁石旁。石上之人大概聽到了動靜,隻是看了詹揚一眼,又將臉轉了回去。 詹揚爬上礁石,憤怒地盯著麵無表情的明樾,他憤怒於明樾對他的不理不睬,更憤怒於對方早他一步清醒卻不曾尋找自己。 憤怒持續不到十來秒,詹揚冷靜下來,他坐到明樾身旁,一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明樾沒有回答,隻是從褲兜裡拿出手機丟給詹揚。詹揚接過手機,發現手機破損嚴重,屏幕也無法點亮。 “什麼意思?”詹揚不解地問。 “什麼意思?手機壞了!你看不到嗎?!”明樾厲聲道,嘴唇因憤怒而發抖,眼裡滿是責備,和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截然相反。 “飛機墜毀,手機壞了很奇怪嗎?”詹揚震驚於明樾對自己這般不顧情麵地嗬斥,說話的語調也高了些,“我們難道不該慶幸死裡逃生嗎?為啥要糾結一個手機?” “逃生?怎麼逃生?” 詹揚當然明白明樾是在故意問自己,還是強壓著怒火解釋道:“雖然我就坐過這麼一次飛機,但新聞裡經常報道飛機失事的新聞,現在民航飛機的位置信息都會實時上傳,一些網站都能查到。要是一架民航飛機的信號忽然在地圖上消失,肯定會引起世界廣泛關注。” “那又怎樣?” “用不了幾天,搜救人員肯定會找到這個島嶼,我們就得救了。” “幾天?” “不知道,反正就這幾天。” “我爺爺呢?我家人呢?他們又能等得了幾天?到時候,我連送葬的機會都沒有!” 對話進行到這,詹揚才明白明樾為何會如此反常,也冷靜下來,拍了拍明樾的肩膀以表安慰,又注意到明樾盯著自己的褲子,低頭一看,當即掏出手機。 出乎詹揚意料,伴隨自己墜機的mate80外表看著竟完好無損,息屏顯示功能仍能正常工作。詹揚擦掉屏幕上的水漬,點亮屏幕,屏幕右上角不出意料地顯示“無服務”,隻不過如今的旗艦手機都標配衛星通話,mate係列手機甚至配備了全球都可用的雙向衛星消息。 見詹揚的手機還能正常工作,明樾恢復了些許理智。登機前,兩人都開通了衛星通話功能,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你打吧。” 詹揚把手機遞給明樾,明樾趕緊打開衛星通話軟件,按照提示移動手機位置以方便搜星。 軟件接連數次都提示衛星連接失敗。明樾退而求其次,換成衛星消息,可怎麼也無法發送。 “今天都19號下午4點了,我們能找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手機一條衛星消息和電話都沒收到,這座島嶼肯定不在信號覆蓋區。” “這座島不算小,或許這裡恰好是信號盲區,咱們可以換其他地方試試。要還是沒信號,咱們遊遠點,反正手機防水。”詹揚寬慰道。 “試試,對,每個地方都要試試。” 一番發泄過後,明樾恢復了往日波瀾不驚的狀態。兩人回到飛機殘骸旁,在附近區域一直嘗試連接衛星,一直試到手機電量隻剩下30%,天色漸黑,寒氣蔓延至全身,兩人這才意識到該找個地方躲雨。 海島屬於典型的山地地形的島嶼,中間高,四周低,因島周圍遍布礁石,人跡罕至,未遭遇破壞,除去邊緣一圈沙地,整體被茂密的叢林覆蓋,生態環境也相對獨立。 眼見暴雨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而飛機殘骸顯然不是個合適的避雨地,詹揚提議:“隻能上山了,但願島上沒有毒蟲猛獸。” “你就是個烏鴉嘴,還是閉嘴為好。” 二人剛進叢林,光線立刻變得昏暗無比,好在暴雨下的足夠久,淤積在林中的熱量散了部分,不算悶熱。詹揚的話說倒是對了一半,叢林裡猛獸不見蹤跡,倒是隨手一抓,便能捏死十來隻蚊蟲。 在忍受蚊蟲叮咬的同時,詹揚走幾步就需用胸牌在樹上刻下記號,防止迷路。每當詹揚停下腳步,又引來更多的蚊蟲,可謂惡性循環。加之詹揚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布料,遍體鱗傷,半個小時不到,詹揚整個人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虛弱不堪。 “明樾,要不咱們還是出去吧,蚊子太多,人遭不住。”詹揚有氣無力地說。 “誰讓你穿短袖短褲的。都走了這麼遠,再堅持堅持。” 提到衣服,借助極其有限的光亮,詹揚注意到明樾身上的衣物如嶄新出廠那般,剛想詢問,明樾這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手電筒打開,前麵有個人。” 隻見一名年輕女性倚靠在灌木叢邊,呼吸平穩,其腰間盤著一條半米來長,腦袋扁平,體側帶有棕色斑紋的細蛇。蛇被光線照射,立刻沖詹揚二人抬起頭部,吐出猩紅的信子,呈防禦姿態。 “又是她!” 詹揚暗自驚訝,但沒有表露出來。不僅是三番兩次十分巧合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肖恩筱,還是身旁經歷飛機墜毀身上衣物完好無損的明樾,亦或是飛機上的那兩個老白男,他對這些人的真實身份都產生了質疑。 再怎麼對肖恩筱先前的行為不滿,同為幸存者的詹揚二人沒有理由不伸出援手。明樾找來兩根拇指粗細的枯木,踱步到肖恩筱身前,看準細蛇的頸部,枯木交叉將蛇的頸部牢牢鉗住,又扭頭指點詹揚抓蛇。 “別抓尾巴,就抓它腦袋下麵的部分,小心點!別被蛇咬了!” 有驚無險,詹揚抓住蛇的頸部,按在地上,用力將蛇的腦袋踩碎,有些後怕地舒了口氣。 明樾背著肖恩筱尋路,詹揚繼續一邊作著記號,一邊觀察著前麵二人的一舉一動。不僅是明樾,肖恩筱身上的衣物同樣完好如初。明樾穿著長袖長褲,是否有傷看不太出來,但肖恩筱上身一件短袖襯衫,下身一條牛仔短裙,完全暴露了她體表無傷的事實。 “到了。” “到了?”詹揚看著前方的山洞,疑心再起,“他在說‘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難道他事先知道這裡有···” “喂!乾嘛愣著?” “被蚊子咬傻了,沒事,走吧。” 山洞位於東南角半山腰處,約摸半個籃球場大小,內壁粗糙,頂部近似圓錐狀,常年乾燥的緣故,洞內沒有形成鐘乳石或石柱,地麵也相對平坦,碎石遍地,若仔細觀察,還能看到不少蛇蛻。 “今天先休息,明日繼續。” 安置好肖恩筱,明樾隨意找了角落,撿開地上的碎石,側躺著沒了動靜。詹揚身心俱疲,終於支撐不住,帶著滿肚子的困惑很快便沉睡過去。 “叮!” 聲音伴隨著震動,將詹揚喚醒。詹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機,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頓時睡意全無。 “阿···阿芙洛?!她怎麼?” 由於還處在鎖屏界麵,消息隻提示對方發來一張圖片,詹揚剛想點開,原本顯示的名字忽然隱藏起來,頓時感到脊背發涼。 mate係列手機都有一個功能,手機來消息通知時,消息通知的彈窗所顯示的各類信息,包括發信人的姓名和消息內容隻有機主本人才能看到,若這時手機前置傳感器檢測到除機主本人以外的人的眼睛在注視屏幕,便會將信息隱藏。 “有人在身後盯著我!”詹揚心跳如擂鼓,怎麼也不敢回頭。 “手機能收到消息了?” 明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詹揚懸著的心卻沒有絲毫放下的意思。 “不是,是係統廣告。哎,真是的,沒網這係統也推送廣告,煩人。哈~剛過淩晨,趕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