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囚籠(1 / 1)

偽瞳 腐化樹枝 7976 字 2024-03-15

“我出去找些能吃的東西,你看著她。”   天蒙蒙亮,伴隨著饑餓感,二人先後醒來。一直等到明樾離開山洞,詹揚這才拿出手機,點開了深夜阿芙洛發來的消息。   圖片上的阿芙洛笑靨如花,裸著身體站在鏡頭前,其身後的床上還躺著一個黑發男子。畫中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詹揚他自己。   “她發這種圖片乾嘛?”   詹揚回憶起那夜的景象,好不容易壓製住的欲望再次高漲,嚇得他趕緊狠掐了下大腿,疼痛讓他勉強穩住心神。圖片點開不到十秒,忽然從屏幕上消失,詹揚起初以為是自己誤觸,習慣性地打開了某個聊天軟件。   “不對呀,我沒有她的好友,而且這裡沒網沒信號,她怎麼...”   任由詹揚翻遍手機內所有允許查看的文件,再也無法找出那張圖片,此時手機已提示低電量,詹揚隻能悻悻地收起手機。   “這是在...頭好疼!”   “她醒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肖恩筱頭疼有所緩解,她扶著腦袋緩緩抬起頭,迎麵就看到一名隻穿了條短褲的男子蹲在自己麵前。男子肌肉健碩,腹部緊實,體態修長,隻是那遍布全身的結痂稍微破壞了美感。   視野裡出現怪異的場景,肖恩筱連忙低下頭,眼珠亂轉,撐著地麵的左手反復抓放石子,顯得有些無所適從。這時肖恩筱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唰的一下臉羞得通紅。   “居然還會餓肚子,是個正常人。”   聽到麵前之人的嘲諷,肖恩筱腦海裡那些遐想瞬間破滅,她抬起頭,噘著嘴一臉憤怒地看著表情十分輕浮的詹揚,道:“臭流氓!不穿衣服亂晃什麼!”   詹揚說到底還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玩性較重,他站起身,繃緊四肢,擺了個健美比賽的pose,還特意抖了抖肌肉,回懟道:“我?流氓?你?配嗎?”   “你!”肖恩筱又羞又怒,一時語塞。   聽到詹揚的呼喊聲,在山洞附近找尋食物的明樾也走了進來,他拍掉粘在身上的樹葉,丟給詹揚一串色澤火紅的漿果,走到肖恩筱身旁,輕聲詢問:“感覺如何?”   “我沒事,隻是肚子...”肖恩筱不再理會詹揚,她感激地看了看明樾,目光不自覺地瞅向了明樾手上的漿果。   “給。”   “謝...謝謝。”肖恩筱接過漿果,狠狠瞪了一眼詹揚,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明樾這時又遞給詹揚一個眼神,兩人來到洞口外。雨過天晴,太陽猶如一團火球,熾熱而刺眼。詹揚有些不適應,瞇起眼睛,分給明樾一些漿果,見明樾吃了兩顆,自己也往嘴裡塞了一把。   “看出什麼異常沒?”明樾低聲問。   “暫時沒發現。”詹揚搖了搖頭,扭身看了眼洞內,確定肖恩筱還在斯文地吃著漿果,繼續道,“難道你不覺得她正常過頭了嗎?”   “為何?”明樾不解地問。   “咱們從樹林裡找到的她,就算她運氣好,沒摔死,身上怎麼也不可能一點傷都沒有。不僅如此,她身上的衣物沒出現一處破損,不奇怪麼?”   詹揚之所以口出此言,意在試探明樾的反應。說話間,詹揚一直盯著明樾的臉,卻未發現任何異常,失望之餘,也陷入自我懷疑。   “那怎麼辦?丟下她不管?”   “還是不要如此。”詹揚也有些為難,稍加思索,提議道,“咱們就把她帶在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即可。”   一小串漿果明顯不頂飽,見那二人回到洞內,肖恩筱又不好意思向明樾索要更多食物,不知從何生出一股怨氣,又是狠狠瞪了詹揚一眼。   “陌生地方,我也不敢亂摘亂采,就找到些認識的漿果。不過昨日下了場暴雨,今天海水應該會退潮,咱們回到海邊,撿一些蟶子之類的海鮮,填飽肚子不成問題。”   “你和這白眼狼客氣啥。”詹揚穿上破爛不堪的衣褲,嗆聲道,“某人被救了兩次,還不知感恩。早知道,就讓你被蛇咬死算了。”   “謝謝。”   詹揚本想著肖恩筱會回嗆自己,不曾想肖恩筱口風忽然軟化,驚訝地看向肖恩筱,怎料著了對方的道,肖恩筱一臉得意地說:“不要自作多情,這兩個字不是對你說的,你不配。”   熱帶雨林最顯著的特點便是巨大的雨水蒸發量。昨日豐沛的降水配合太陽暴曬讓整個叢林如同蒸籠一般,潮濕悶熱而令人窒息。   “啊!蛇!!!”   肖恩筱指著樹杈上正在吞咽青蛙的蛇驚聲尖叫,身體被嚇得瑟瑟發抖,還沒等她緩過勁,隻見一名男子從樹後竄出,全然不顧眼前的蛇是否有毒,抓住蛇頭和尾巴將蛇拉直,張嘴咬住蛇頸,抓著蛇頭的手向下一扯,蛇頸頓時被撕開一個口子,男子鬆開抓著蛇尾的手,尾巴失去束縛的蛇疼得卷成一團,男子見此,奮力朝轉而捏住斷口用力一撕,整條蛇便從頸部被活活剝開。   男子也不管身旁站著三個人,仰起頭將帶皮的蛇肉塞進嘴裡。如此野蠻的吃法,若非男子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毫無疑問會被當成茹毛飲血的原始人。   “這位先生,你也是這趟航班上的幸存者?”   明樾嘗試著用英語和麵前正在撕咬著青蛙的男子溝通。男子聽到聲音,似乎以為明樾要搶他的食物,雙眼猩紅的他猶如一頭餓狼,咆哮著朝明樾沖了過來。   男子屬於典型的東南亞長相,體格比之同族成年男性要大上一些。大概是長期室內工作的緣故,膚色也沒有一般東南亞人那麼深。   見男子向明樾襲去,肖恩筱急得叫道:“明樾,他瘋了!快躲開!”   “啥,躲?不愧是傻女人。”   這邊詹揚抓住機會嘲笑肖恩筱,那邊明樾丟掉用來探路的枯木棍,等到男子沖到自己麵前,伸手掐住男子的咽喉,單手將其提起,用力朝旁側一甩,男子在泥地上滾了一圈,後背橫著撞在粗樹之上,震得樹葉沙沙作響,而男子本人也暫時失去了意識。   “又來一個。”   “咋辦?”   兩人麵麵相覷,他們已經帶了個“拖油瓶”,再帶上一個瘋子,返回飛機殘骸的計劃肯定會被嚴重拖延。   “他留在這,不說被蛇咬死,漫天的蚊蟲還有螞蟥肯定會把他的血吸乾。這裡離山洞不算遠,就讓他待在山洞裡,也算仁至義盡。”   在明樾的提議下,明樾和詹揚輪流背著男子回到山洞,稍加停歇,又是一路上防蚊驅蛇,好不容易趕回飛機殘骸,漿果提供的那點可憐的能量早已消耗殆盡,雙腿仿佛灌鉛一般舉步維艱。   簡單交流後,三人各司其職,肖恩筱負責在沙地上畫出國際通用求救信號,詹揚在海邊挑揀還活著的海貨,明樾負責生火。   撿海鮮體力消耗倒是不大,詹揚掏著沙灘上出現的孔洞,還時不時觀察明樾和肖恩筱的舉動。肖恩筱做事十分盡責,從頭到尾都在撿石子或者貝殼用以拚出“SOS”救援符號。   詹揚眼裡的明樾,先是在飛機殘骸裡搜尋了一番,又去到叢林邊緣,找來一些被烈日烤乾水分的碎木和枯草,親身實踐鉆木取火。也因此,明樾有大量時間消失在詹揚的視線裡,不免讓詹揚又生猜疑。   “你從飛機裡弄了塊金屬板?”   “嗯。”   明樾應了聲,將黑色金屬板放置在臨時用石頭搭建的灶臺上。等金屬板表麵被燒至冒煙,明樾這才扭頭看了眼被詹揚用破襯衣包著的蛤蜊、蟶子以及海螺之類的海鮮,道:“洗過沒?”   “那還用說。”   看著一個個被金屬板燙開殼的蛤蜊,詹揚不住地咽著口水,但也注意到灶臺裡的火勢似乎過於兇猛,根本不是幾根木頭所能提供的火勢,於是說道:“火這麼大,才一會這蛤蜊都快熟了。”   “我加了航空煤油。”   “航空煤油?”   “昨天下暴雨,我猜油箱裡大概還留有部分燃料。不出所料,油箱裡的燃料還剩不少。”明樾從身後摸出一個不銹鋼水杯,擰開杯蓋,杯中還裝著近一半的淡黃色航空煤油。   看到杯子,詹揚微微愣神,手不自覺地抖了抖,刺痛感立刻從指尖傳遍全身,他急忙縮回手,可惜食指已經被燙出了一個水泡。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怎麼敢直接用手拿的?給。”明樾說著,遞給詹揚一雙用木棍做的簡易筷子。   “明樾。”詹揚一臉正經地看著明樾,道,“說真話,你還是你麼?”   明樾伸著的手此刻也抖了抖,過了半分鐘又往詹揚麵前伸了伸,一直等到詹揚接過筷子才開口道:“我永遠都是我,我們永遠是兄弟,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不知怎的,詹揚眼角變得有些濕潤,他從未如此討厭過自己,討厭這個對摯友心生懷疑的自己。   “你們快過來!這裡還有個人!”   突發事件,打斷二人之間的坦誠對話。走之前,明樾還不忘將金屬板從石灶上挪開,避免海鮮被烤糊。兩人來到肖恩筱身旁,一眼就注意到海邊俯麵躺著的女子。   女子上著七分袖米白色圓領短外套,下著彩色橫條紋直筒長裙,正是此趟航班上的暹羅航空公司的空乘。   “我用手試探過她的鼻息,還活著。”肖恩筱道。   “讓我看看。”   詹揚蹲下身,扶著女子的左肩,將女子的身體側著抬起一些,朝胸口定睛望去,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頭示意明樾上前幫忙。   女子所佩戴的胸牌上寫著“Nune sae tang”,正是那個飛機墜毀前懇求旅客打開駕駛艙艙門的空乘。   “我來幫忙,你走開,別想借機揩油。”   肖恩筱將詹揚趕到一邊,自己幫著意識全無的女子趴到明樾後背之上。明樾剛摟住女子的大腿,隻覺手掌壓住了什麼東西,女子的直筒長裙這時忽然蠕動起來,眾人望去,一條表皮黑白相間的海蛇從裙內掉落。海蛇落地,腦袋剛一接觸海水,再也沒了動靜。   詹揚拎起海蛇,一臉訝異地說:“它居然死了!”   “小心點,這裡肯定有很多蛇,咱們趕緊離開海邊。”   說罷,明樾背著空乘小跑到石灶旁,扶著空乘躺下,示意肖恩筱撩起空乘的長裙。果不其然,空乘大腿外側留有被海蛇咬過的牙印,牙印附近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爛發黑,並不斷向外滲血。空乘的氣息也愈發微弱,若不及時救治,不久便會喪命。   萬幸,經過半個小時不間斷地心臟復蘇,空乘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詹揚和明樾填飽肚子,吩咐肖恩筱照看好空乘,又開始搜索起衛星信號。   因為電量不足,詹揚將手機設置為超級省電模式,並且放棄使用衛星通話功能,每隔二十分鐘才嘗試發送一次衛星消息。兩人不知不覺走到東北角,這時手機電量隻剩下不到5%。   “最後一次。”   “行。”   明樾熟練地打開軟件,這時手機屏幕亮度因為電量過低變得昏暗無比,他一邊走動一邊調整手機的位置。伴隨搜星時間增加的是見底的電量。   105s,106s,107s...5%,4%,3%,就在連接即將超時之際,軟件忽然提示“連接成功,保持當前手持姿勢。”   明樾屏住呼吸,趁手機還未關機,將自己和詹揚幸存的消息分別發送給自己的家人,詹揚的叔叔,魏薇還有最重要的搜救部門,並附帶有準確的位置信息。   發完短信,手機似乎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屏幕徹底變黑。   “謝謝。”明樾如釋重負般的長舒了口氣。   “你送我的手機,現在派上用場,謝我乾嘛。回去吧。”   當兩人回到飛機殘骸時,看到肖恩筱趴在左機翼和機身連接處,剛想開口詢問,肖恩筱聽到身後的動靜也轉過身,發現是詹揚二人,立刻伸出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二人不要說話,緊接著朝石灶方向指了指,一臉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見肖恩筱如此害怕,詹揚踱步到駕駛艙後,隻向外伸出一個腦袋,眼睛朝石灶方向望去,猛然發現空乘正盯著自己,身體一僵,小聲喊道:“跑!”   放眼望去,數不盡的海蛇圍繞在空乘身旁。空乘絲毫不懼,隻見她抓起盤在自己手上的海蛇,張開嘴巴,吐出那變得如同蛇信子般細長且尖部分叉的舌頭,一口將蛇吞了下去。   其餘的蛇似乎也在討好空乘,紛紛爬上空乘的身體,主動讓空乘食用。當空乘轉身看向詹揚之時,這些海蛇仿佛收到指令一般,快速朝飛機殘骸爬來。   在成百上千條海蛇追擊下,詹揚三人再次逃進叢林。夜幕降臨,三人回到山洞,卻發現身著西裝的男子不見了蹤影。考慮到那男子本就是個瘋子,他們起初並沒未在意。   逃跑前,明樾還不忘取了些航空煤油,現在他如法炮製,半晌,火光瞬間照亮整個山洞。詹揚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問:“籲~那女人怎麼會變成那樣?”   不等肖恩筱回答,所有人都被洞口傳來的腳步聲吸引。來者穿著白色背心,肥頭大耳,挺著大肚子,不是當初那個種族歧視詹揚的老白男還能是誰。   老白男雙目無神,臉色發綠,走路的步伐也輕飄飄的,似乎隨時都要倒下。而有了前幾次的教訓,三人都退到遠離老白男的角落,以防再出現奇奇怪怪的蛇。   “托雷斯,我找到一個好地方,你快出來,別躲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女兒不會原諒你的,你管她乾嘛,咱們倆一起快活,咳咳咳...”老白男似乎在自言自語,神經錯亂的同時說話不斷咳嗽,再也沒了先前歧視詹揚時的狂妄。   “啊!!!!!!啊!!!!!!”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先前不見蹤跡的男子吼叫著沖進山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本得體的西裝被膨脹的肌肉撐裂,露出血紅的皮膚,男子嘴裡生出獠牙,嘴角不停滴著腥臭黏稠的涎液,他掃視洞內四人,最後將狩獵目標鎖定在了老白男身上,餓虎撲食般將老白男頂飛。   男子一邊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騎到老白男身上,伸出如利爪般的指甲,深深紮進老白男的臉頰,一直剌到肚臍眼,收手時又剮下一大塊肥肉。   任由血液四濺,皮肉分離,自始至終老白男都不曾呻吟一聲,直至被完全獸化的男子咬穿脖頸,他一張嘴,吐出兩條碧綠色三角頭小蛇,小蛇直奔男子眼睛而去。   “啊!!!!!”   慘叫在山洞內回蕩,男子揪住咬著自己眼珠的小蛇,向外一扯,連帶著眼珠也被扯了下來。劇痛讓男子連連後退,胡亂揮舞著雙手,攻擊周圍的一切,甚至是空氣,早已撐破皮鞋的腳踩在石塊上,一個趔趄,整個人從洞口處滾了出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綠色的汁水取代血液,不斷從老白男傷口處流出。汁水所到之處,生瘡長痘。病疽不斷腐蝕著老白男的身體,膿液從那道直達肚臍眼的傷口裡灑落,腐蝕著接觸到的一切物體。本就肥大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於肚臍眼處爆開,各式蛆蟲啃食著腸胃,眨眼間數量便已翻倍,這些蛆蟲不斷掉落,又去尋找新的宿主。   “救—救—我!”   老白男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兩個單詞,吐出一大灘混合著蛆蟲的汁水,他朝詹揚三人伸出手,身體緩慢移動著,唯一完好的眼睛裡隻剩下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