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下了車，走到我身邊。月球上聲音是沒有空氣來傳播的，而用無線電是沒有方向感。就是我們能溝通，但離開視野之外就無法判斷你是否還“存在”，是不是很不可理解？其實簡單的來說，真空隔絕了我們活動時產生的背景噪聲。把你獨立在一個空間內，當丟失背景噪聲所包含的信息時，你就會忘記空間內其他事物的存在。這在以往的月麵作業中導致了多起事故。後來我們的作業服的鞋底部就有了一套近場聲音傳遞係統。就是在兩隻鞋底分別有采集傳感器和震波發生器。就是以你為中心的一個近場距離內，你能通過位於兩隻鞋底傳感器采集震波時間上的差異，從而生成一個有方向感的聲音。當然你的語音也是同樣的通過鞋底震波發生器，把你的語音連同相對位置信息廣播給近場的所有人員。當然，當氣壓傳感器檢測到有空氣存在的時候，這套係統是不會開啟的。 　　伊萬示意我看向右後方。那裡一片漆黑，若影若無的好像有一些物體。剛才在車上，我沒留意車外的情況，因為有各種雷達和伊萬設置的導航，讓我十分放心。我轉頭看向伊萬，滿是疑惑。伊萬把頭盔上的光源收縮成光柱，照射出去。隨著光柱的移動，出現了大小不一錯落排布石頭，顯現而又消失。當伊萬收回光線，它們又靜謐的隱藏在黑暗之中就像不曾在我麵前出現過。伊萬又指了指輪胎附近的碎石。 　　“輪胎就是被它們“咬”壞的。”伊萬憤憤的說。 　　“趁我現在要換輪胎，給你找點當獵人的體驗。我那時身處就是這樣的環境，月麵車就好像那燃燒著篝火的空地，寄托著我們求生的希望。我們的任務就像那不能放棄的灰熊，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損毀的輪胎就像是迷路而的我們。後麵那些石頭是一群包圍著你伺機而動的餓狼。去吧，品嘗一下月球的黑暗，當時我的篝火也照不亮隱藏在叢林後麵那些伺機而動的餓狼。” 　　伊萬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去操作工具箱了。 　　“後來你們怎麼樣了？”我忍不住追問道。 　　“你先去感受一下這片黑暗。未知會讓人恐懼，恐懼會讓人害怕，也能讓人堅強。” 　　“還有其他什麼建議嗎？” 　　“你不會喜歡的。建議就是關掉燈，走進去，融入黑暗，成為一體。” 　　“……，我感覺很不靠譜。”而在多年後的回憶裡，我才知道伊萬今天對我說這些話的意義，這不單單是他的經歷，也是意有所指的提醒，隻是當初我並沒有理解伊萬的用心。 　　伊萬把車輛周圍的環境燈照明範圍聚焦了一些，為了支援工作區的照明亮度，於是我就被他扔在了黑暗裡。 　　我的視野一暗，周圍突然變得更加冰冷與靜寂。剛才還在身邊的光亮直接被黑夜吞噬，隻有我頭盔上的燈光還在努力撐起一片光亮。接著我調暗了頭燈，我關掉了頭盔AR顯示。 　　我甚至低頭避開那一抹星空，向前緩慢的走了出去。夜幕中觸目所及的地方仿佛有些忽現忽隱灰色的影子在來回踱步，深邃而冰冷的眼睛時而浮現就像是一群窮兇極惡的追兵。在情緒的波動和低引力的漂浮感共同作用下，伊萬的故事就像藥引，把我自己一段回憶也浮現在眼前。 　　“羽，我怕是回不去，你找機會下車隨地隱蔽等待天亮救援。” 　　“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帶你回去。” 　　“帶著我逃不出去的！“ 　　羅峰停了下來，喘了好幾口氣才接著說。 　　“我們現在根本不能開燈，隻要一開燈，就暴露目標了。他們根本不是想抓我們，而是取回情報，毀滅一切證據。” 　　我的餘光看到羅峰的手已經按壓不住腹部的傷口，中控儀表臺上的燈光讓羅峰指縫裡緩緩溢出的血液顯的格外醒目。 　　“我們離標定撤離點不遠了，還有機會。” 　　“不要覺得他們攻擊少了，那是我們一直在隱蔽，他們抓不到準確目標而已。但這也讓我們的速度慢了很多。就算我們僥幸離開山區，等到了開闊路麵的時候，你就會失去隱蔽的條件。到時候更沒有逃生的機會。而且我們的物資都在戰鬥中丟了，夜視儀的電量持續使用也撐不了多久……，而且我感覺也撐不了多久。”羅峰顯的有些疲態，情緒上開始焦慮和消極。 　　我沒有接羅峰的話，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把他活著帶回去。 　　“剛才有我們的無人機飛過，應該是搜索我們的。我趁機打開了救援應答器，通過無人機，指揮部應該收到我們的數據鏈信息了。” 　　“但是就目前的機動情況，我們信息終端電量耗盡無法開機。指揮部根本無法有效識別敵我，更沒辦法鎖定進行有效的火力支援，就談不上開展救援。就算派出直升機小隊，在這樣的山區環境，直升機很難降落，也建立不了撤離區，更況且直升機還有可能被肩扛式武器擊落，他們車上肯定帶著不少……” 　　不等說完，羅峰被臉上傷口的血水嗆的直咳嗽，咳嗽又引起腹腔肌肉收縮，傷口疼的讓他直吸冷氣。 　　“你休息一下。這些我也考慮過，我們沒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放棄一切可能。以前我在空中偵查的時候，記得離開這座山後有一段峽穀區域，那裡沒有行車的條件，我們可以隱蔽等待支援，那裡有合適的位置建立撤離區。” 　　羅峰笑了笑，把自己脖子上的身份牌扯了下來，和他口袋裡的其他身份牌一起塞進我的口袋。 　　“幫我們帶回國，別成為那班雜碎的戰利品！在下個轉彎後停車，讓我駕駛。你下車後隱蔽，一定完成任務！” 　　“除非你死了，我會帶著你們的身份牌回去。他們不是我的隊友，你自己帶他們回去，這是你隊長給你的命令而不是給我的，更況且現在還沒到這一步。” 　　“你比後麵那些雜碎更混蛋呀！” 　　羅峰其實還有戰鬥能力，隻是他對我並不熟悉。所以他準備以最穩妥的方案來完成他所能承擔的責任。對於他們這次的任務來說，救援並保護我身上攜帶的情報為前提下，找書苑 wｗｗ.zｈaｏshuyｕan．com他留下拖延，然後我攜帶情報等待支援，完全合理。反而這麼一路逃下去，危險更大。羅峰已經是抱著必死的信念，甚至在我下車後，他都有可能會掉頭回去盡力的為我爭取一些時間。或者打開車燈，能把他們引到多遠算多遠。然後我就會成為他們追逐的唯一目標。如果是這樣，那我離死也不會太遠更不用去考慮身上情報的安危。我看著夜視儀所剩不多的電量，快速思考著各種方案和剩餘物質最大化的利用率，想著怎麼拖延到天亮，想著怎麼製造出阻擊的戰鬥效果來拖延時間。或者讓指揮部有明確的信號直接介入火力支援。 　　“我想乾他們，你覺得怎麼樣？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會回頭狠狠的咬他們一口，來一個措手不及。” 　　“然後呢？如果隻是拚幾條命回來，那我們才叫徹底的輸了，隊長他們就白白犧牲了！” 　　羅峰擔心我在求生無望和戰友持續犧牲的雙重打擊下，扛不住壓力想要自暴自棄和敵人同歸於盡，讓此前的犧牲變的前功盡棄毫無意義。 　　“我隻是在考慮怎麼才能盡可能的完成任務，我們缺的是時間而不是路程。一路逃，有限的時間裡也逃不了多遠，更爭取不了多少時間，最重要就是我們不能再當靶子，隻要是靶子，總有被打成篩子的時候。我們要把劣勢變成優勢，從獵物，變成獵人。反客為主這樣才有希望跑贏時間，另外如果把敵我身份能明確標識出來並且拉遠距離，那很有可能得到火力支援。” 　　羅峰目光一亮！ 　　“說說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