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隻筆,把這個地址記在這張紙條背麵,最後翻箱倒櫃地找出來我那本許久沒用的牛皮筆記本,我吹了吹上麵的浮灰,然後把筆記本打開,把那張白紙夾了進去。 李二狗探過頭來看我:“這不是你大學四年寶貝得要命的那些筆記本之一麼?現在怎麼還落灰了?” 李二狗之所以認得出來這些筆記本是我這個人有一個爛習慣,我喜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記在筆記本上,加上這些年我的記性越來越差,就記得更多了,但我這個人矯情,筆記本不是同一個款式我不用。就因為我這個習慣,所以被我寫滿的筆記本林林總總有十幾本,封皮大多是黑灰藍,沒什麼明顯順序,如果不是我本人看,旁人基本上分不清前後。 李二狗笑嘻嘻地看著我,我看看他,又把筆記本合上,準備壓回箱子裡那些書的最下麵,我道:“這上麵的東西現在對我來說都不算寶貝了,捧著也沒什麼用。” 聽我這麼說,李二狗貌似起了興趣,他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筆記,然後瞬間伸了手去搶,隻可惜我了解他的尿性,所以在他手夠到我的筆記本之前,我眼疾手快地把筆記本一撈,揣進了自己懷裡。 李二狗沒把我的筆記本搶到手,看上去有點遺憾,但他秉持著刨根問底的精神,又問了我一句:“你裡麵還寫了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我倒是能回答他,便同他道:“藥方,民間奇聞,行業禁忌,還有幾個古墓的地點,不過那些個古墓年份都不算太高,頂了天就是戰國時期的。” 李二狗摸了摸下巴,又砸吧了下嘴:“咱現在都窮成狗了,什麼時候咱去把人老祖宗的墳刨了,問他借點零花錢吧?” “你可以直接去給京爺打工掙零花錢,”我把筆記本塞回箱底,然後冷漠地拒絕了他,“乾一行敬一行,出於對屍體的尊重,我不會沒事去刨人祖墳。” “那是你沒真遇見事兒,”李二狗十分欠扁地切了一聲,然後順手從我房間的糖罐裡撈了一把大白兔,一個一個拆開之後一把拍進了嘴裡。 他又嚼了兩下糖,把糖咬得嘎吱嘎吱響,最後又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準備乾嘛?要去紙條上的那個地址嗎?” 我也從糖罐裡摸了一塊大白兔,剝開糖紙塞進嘴裡之後,我答:“去肯定要去,畢竟現在放在冷庫裡的那個人頭還要下葬的。” 李二狗挑起一邊眉毛,他伸出手指對著我晃了晃:“嘖嘖嘖,小朋友,屍體就算是分成肉片也是帶不上火車和飛機的,會被督察抓起來蹲局子的。” 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畢竟以前拉屍體都是我租車或者把屍體送來的那個人負全責,這還是我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 不過,事出反常必有妖,為了保證不出什麼爛幺蛾子,我當天就買了兩張去往楚渝省的綠皮火車票,在門口掛上歇業的牌子和電話號碼,拉著建議自己應該待在家裡看家的李二狗同誌,踏上了這臨近三天兩夜的轉車旅程。 等到我倆真的踏上楚渝這座山城時,天已經黑了又亮過兩遍了。我被綠皮火車上各種各樣的味道熏得頭暈,而李二狗更慘,他直接抱著車站外的電線桿子狂吐,我連個垃圾袋都沒來得及給他拿。 別看安靈序這狗崽種平日裡牛逼哄哄的,他這人不適應任何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包括但不限於汽車,火車,飛機等等,一切使用機油作為動力的玩意兒他都頂不住。但我也不可能找匹馬來讓他一路騎到楚渝,到時候他還沒累死,馬先掛了,等到那時,我先拉人還是先救馬? 不過秉持著人道主義精神,我也沒資本家到讓二狗同誌擺著一張慘白的鬼臉跟著我去那個地址,而是就近找了一家汽車旅館開了間雙人房,讓他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李二狗同誌很不放心我,但他剛才吐得天昏地暗,現在腿都是抖的,隻能捧著前臺大姐好心給他倒的熱水蹲在旅館門口目送我出門。臨走之前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來一串五帝錢編的手串套在我手上,然後邊乾嘔邊叮囑:“你八字輕,容易招東西,這東西開過光,很管用,千萬別摘。” 我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我手上的五帝錢。娘的,是真貨!還是大五帝錢!這裡麵年代最早居然還是半兩錢!這玩意兒除了我在我太奶那裡見過,再見一麵就是現在我手上這串。 我靠,李二狗到底什麼來頭?這麼牛逼? 我一個激動,一把攬住了李二狗的肩膀。我們兩個人蹲在門口,狗狗祟祟地說悄悄話:“兄弟,你哪搞的這個?” 李二狗即便是慘白著一張臉,也依舊神神叨叨的。他對我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天機不可泄露!就決定是你了,小鹹魚,對著嫌疑人使用梅塔利姆光線。” 我就不應該一時腦抽問他,是我的錯,問他還不如摔橘子皮卜一卦準。 於是我鬆開他,對著他翻了個白眼,然後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旅館。這時候的李二狗還在後麵喊舒克加油!撞死了貝塔就回來!全然不在意前臺大姐看神經病的目光。 我飛速離開了現場,招手攔了輛摩的,摩的司機是個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麵相很是憨厚老實,他一聽我報的這個地址,頓時就變了臉色,擺了擺手,說去不了這地。 我沒想到會卡在這裡,於是下意識地反問他為什麼。 那摩的司機從口袋裡摸了根煙,叼著嘴裡,他也沒點,隻是苦口婆心地勸我:“小夥子,那個地方不吉利,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我更迷惑了,忙問他為什麼。 那司機見我真的不知道,就又嘆了一口氣,同我道:“小夥子,你可別是被人騙了,那個地方是間精神病院!已經廢棄好多年了,前段時間還傳出來消息說鬧鬼,你可千萬別去找晦氣。” 我的唇角抽了一下,但因為急著要去這個地方,也沒多細想,隻是把價格翻了倍,周圍一些聽我們倆談話的摩的司機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有些膽子大的甚至已經圍了過來。那司機見我執意要去,給的價格又高,他估計也舍不得這筆錢,所以咬了咬牙,還是對我說了上車。 這家精神病院和我開房的旅館相距著實有點遠,我在摩托車上坐了兩個多小時,屁股都顛麻了才到。 由於在出發前我就已經把錢付過了,所以這導致了那個摩的司機在我下車之後,我甚至沒來得及和他道一聲謝就已經開車跑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和一段車尾氣。 這個地方確實挺偏門的,附近別說人,連隻鳥都沒有,就連蟬鳴也沒有,安靜得詭異,從這些來看,隻能說這地方陰氣確實挺重,至於有沒有鬼,還得進去看看才知道。 我看了看我手腕上的表,已經一點多了,離兩點就差十幾分鐘,這個點陽氣重,進去探鬼屋剛剛好,不那麼容易撞鬼。 眼前這個地方確實像是廢棄了很久了,大鐵門連帶著掛在門上的那條一指粗的鐵鏈上都全是銹,往裡看凈是人高的荒草,把那座灰白色的建築物圍在了中間,四方墻壁歪倒了一大片,入眼看去全是斷瓦殘垣,唯一的標識可能就是歪歪斜斜掛在那裡的門牌,上麵寫著梓佛山102號精神病院。 我不太想知道那個送頭的人為什麼會把地址定在這裡,我隻想以後有機會了就告訴那個傻逼,即便門口那把鎖上麵全是銹,這鎖和門也不是我能踹開的。所以我思考了片刻,開始繞著精神病院倒塌的墻壁開始轉,隻能說還沒開始走就已經累了,但天無絕人之路,沒走兩步我就找到了一個大概半米高的狗洞。 感謝老天,狗洞真是個好東西,我稍微把洞口的碎石撥了撥,然後用鴨子步鉆了進去。 成功潛入精神病院之後,我站起來,拍了拍我身上和頭上蹭到的白灰,然後從狗洞旁邊撿了根勉強能用的樹枝,抽了抽麵前及腰高的草叢,確認這裡麵沒有蛇之後,我才有些放心下來,撥開草叢往裡麵走。 這家病院的深處看上去和它的外表一樣荒涼。正中央的大門大開著,臺階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踩在上麵幾乎能拉出絲來,裡麵也沒什麼光線,雖然可以勉強看得清楚,但感覺防人偷襲有點困難。 李二狗應該是可以的,隻可惜他現在掉線了,這個副本隻能我自己打。 這家精神病院從外麵看有五樓,而那個送頭的人隻留下地址,大意應該是讓我自己找這裡麵的東西,具體是什麼還有待考量,所以我準備先漫無目的地探一探整間醫院。 其實主要信息應該在每一層的護士站和資料室,但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爬完一棟樓的五層,靠在墻上直喘氣了。 我的體力實在不太行,這他媽的要是李二狗來,他估計哐哐哐就把這棟樓的五層翻完了,然後去其他樓裡摸寶去了。 這間病院一共有四棟樓,兩棟樓之間靠一條走廊連接,四棟樓形成一個“回”字,形成的風水格局可以說有好有壞。雖然方便醫院管理,也聚財,但是它容易集氣,而且東西兩樓采光實在太差,容易造成病人體弱抑鬱,更何況還是情緒不太穩定的精神病人。 我大致辨別了一下,我剛才進來的地方應該是北樓,這裡麵的病房大多都被廢棄了,病床也被推得歪七扭八,其中幾間門上還被貼了封條,但它們的窗戶是透明的,我朝裡看了看,依舊隻有散亂的病床、大量蜘蛛網以及灰塵,沒有什麼可用的線索。 我剛路過時看見一間同樣被上鎖的病房,裡麵倒是有些已經血跡,染紅了好大一塊地麵,不過那些血跡早已泛黑發乾,大概是很久之前留的,裡麵發生過慘案,但和這次吸引我來的事情大概無關。 我又在北樓的五樓轉了一圈,又把護士站翻了一遍,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於是就沖著其他樓房而去。我一層一層地往下找,找了三層依舊一無所獲,直到二樓時,我終於找到了資料室。 資料室在東樓走廊的最深處,隻有一扇小窗戶給那間資料室提供些光,房間裡的灰塵積累得很厚,但門口卻有一些腳印,很是新鮮,應該是前幾天剛留的。有那麼一瞬間,我心下大喜,忍不住嘿了一聲,抬腿就往前走,準備沖進資料室大展拳腳。 但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就在我即將推開資料室的大門時,它旁邊辦公室的門猛地被什麼東西拉開了。我沒料到有人會在這裡逮我,反應過來回頭時,一隻手剎那間就按住了我的臉,而我的視線受阻,下一秒就被人成功抓住胳膊反手扭住,接著一頂膝蓋,按趴在了地上。 那個人用腿壓住了我的後背,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的下巴砸在地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讓我忍不住罵了一句臥槽。掐著我的人體重不輕,但從模糊地影子來看身形不大,所以應該屬於是精壯的類型,聽見我出聲之後動作停頓了片刻,接著摸上了我耳朵後麵,使勁搓了搓。 這人應該是在檢查我的臉上有沒有帶人皮麵具,我覺得我的皮膚應該被搓紅了,因為我現在耳朵後麵一片滾燙。 這人檢查完了依舊沒準備放過我,他壓了我半天,這才出聲:“鹹魚?是你麼?” 娘的,這聲音我賊拉熟悉!是我的室友之一!許雲渡那個狗賊!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我還是氣得嗷嗷直喊:“許大強!!你個犢子!快放開你爹我!我的老腰要被你壓斷了!” 許雲渡曾經因為用硬幣打硬幣那麼大的蟑螂一打一個準,而在我們寢室變得非常德高望重,所以喜獲外號許大強,意為比蟑螂強大。但為了維護他在別的姑娘麵前的形象,所以這個外號隻有我們在叫,旁人根本不知道。 許大強這犢子愣了兩秒鐘,終於鬆開了我,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還貼心地幫我把身上的灰拍了拍,十分不好意思地對著我道歉。 在他三十斤牛肉乾的許諾之下,我接受了道歉,並且反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和京爺收到了一個木頭雕的人頭,頭的嘴巴裡有一個暗格,裡麵藏著一張紙條,上麵寫的就是這個地址,”許大強攤了攤手,“我還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嚇我一跳,以為是什麼歹人。” 明明被揍的人是我,現在還要被他倒打一耙,我真的是欠他們的!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又問他:“京爺呢?你倆怎麼沒一起行動?” 我站起身來的時候往裡看,發現這個辦公室裡麵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其他家具擺件,沒法藏人,隻能怪我自己粗心大意,才著了許大強這個犢子的道。 許大強看了我一眼,挑了下眉:“京爺按照紙條上寫的去四號樓的0102病房找東西了,我則是來開資料室的0102號箱子的,結果剛到二樓就聽見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就隨便找了間房間躲了起來,誰知道是你啊!” 我已經不想給他說話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合著來這一趟就我最倒黴唄! 我扶著我哢嚓作響的腰,又掰了掰我僵直的下巴,一瘸一拐地走進了資料室裡。 資料室比起我之前所有能進去的房間都大,裡麵列著大概十幾個架子,全都頂到了天花板上,每行架子上都擺著十個箱子,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每一個的中間都寫了數字,應該是編號。 我大致掃了一眼,其實大部分箱子都是空的,偶爾有內容物,也是幾張廢紙,已經發黃了,完全沒有有用的信息。 0102號箱子非常好找,就在第一個架子上,隻不過是在架子最頂層,不借助外力,根本夠不到。 許大強知道他對不起我,自動包攬了取箱子的活,他找了個刁鉆的角度,踩著架子略微凸起的邊,跟猴子一樣一下子就躥了上去,然後摳開了0101號箱,手扣在箱子上麵借力。 0102號箱子裡麵的東西拿取異常順利,等許雲渡翻身下來的時候,總共也就花了兩分鐘,他得意洋洋地沖著我揮了揮手的文件夾:“看,拿到了!” 我著急看裡麵的內容,敷衍了他兩句,然後抽了他手裡的文件夾,隨手翻了兩頁——那是一份病例,很厚,關於病人主要信息的那一頁已經被人撕了,隻留下了一些治療方案和治療記錄。 我沒功夫細看,隻能大致掃了一眼,剛準備思考的時候,許雲渡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偏頭看向他,他晃了晃手裡款式很新的翻蓋手機,對著我笑了一下:“走了,京爺都發短信找我了。”